三周目 妹妹
門在你身後自動關上,你下了一跳。
屋內靜的可怕,壁爐里的火花炸出「噼啪」聲。
你踏在柔軟的地毯上,毫無聲息。
呼吸都屏住。
你進入房間,前方左側是一個精緻的小壁爐,沒有外頭的花哨裝飾,簡單地和牆上繪著一樣的花葉圖案,再往是一扇正對著堡外的窗,右轉是一條橫廊,窗下放置矮几與摺疊椅,矮几上有張主人的小像,用銅製畫框立起,邊上左右各一燭台,桌后木條上晾曬白色的毛巾,沿著橫廊沒幾步布置著盥洗台,底下擺了瓷瓶,裡頭插著一大束花,眼瞧著要敗了,明早有侍女會來換上新的。
一扇扇窗連向盡頭,一張床側著,床頭正對窗戶,方形頂,四邊圓木支撐,深色紗幔垂掛,隱隱約約映出女子綽約的身影,似乎是正趴在床上翻看書籍,從紗幔透見的人影可遐想白皙雙足空中自在搖擺的模樣。
床邊小圓桌上扔著羽毛筆和墨水,沙發靠窗擺放。
梳妝台靠牆,牆上一扇小門,裡面應該是衣帽間。
「伊薇爾。」床里伸出一隻手撩起紗幔,你看見寬鬆的白色絲綢袖口。
床里的少女側身坐起,穿著一身松垮的絲綢睡裙朝你招手。
「過來,到這裡來。」薇諾妮卡散下長長的青絲。
你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在床沿坐下,神色不定地打量周圍。
薇諾妮卡剛剛閱讀的手抄書上面用金色的古老字體敘述著你看不懂的傳說,四周邊角有各種彩繪圖案,右頁左下角繪製了柯達爾家族的家徽——獅掌棲鷹。
能做這種定製書,靠的都是錢啊。
那金色字體,得花多少金箔才能調出這樣的墨水;多少張上好的羊皮滾過石灰水晾曬后才製成這麼厚一本書;又需要多少畫師和抄寫者來設計書的內容......
你扭開頭,貧窮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薇諾妮卡掩嘴笑:「坐上來,這麼遠是不是怕我是惡魔要吃了你,我的聖女殿下?」
你順從地褪下鞋子,抱膝坐在床上。
薇諾妮卡側身倚在柔軟的長枕上:「伊薇爾,我看見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我來講給你聽。」
感覺又有什麼要開始了,你默默存檔。
【存檔成功。】
是不是這回存晚了,來之前就應該要存一個,以防這次觸發什麼不可控事件。
她捻起一頁邊角翻過去,聲線惑人。
「從前這片大地上有一對兄妹......」
從前這片大地上有一對兄妹。兄長在白天管理萬物生長,帶著弓箭戈矛去征伐,光明所及皆是領地。而妹妹在夜晚紡織祈禱,驅離災厄與恐懼,黑暗覆蓋自成溫柔。他們用自己的方法守護著他們的子民。日子混混沌沌地過下去,不知道多少年。
直到有一天,有人發現,夜晚不再安全,罪惡與殺戮肆虐,祈禱也無濟於事。
於是,人們說,妹妹墮落了,沒有履行她的義務,失去了守護的資格。
妹妹沒有回應,最後她的子民將她拋棄,逐出正統的行列。
而一群不懷好意的人利用妹妹的名義祭獻祈求,利用殘存的極少數最忠誠的信仰者為基礎,做最臟污的密謀。
妹妹的話心意無法傳達,而由不知名的人代為轉述。
沒有人真正關注她的存在,她成了一個符號。
真相沉眠在封禁的古書上,書寫成只有特定的人可以讀懂的語言,一代代抄錄,秘密流傳。
「想知道真相嗎?」
薇諾妮卡合上書,將它放到床頭角落。
她撐起身子,勾過你的下巴。
「伊薇爾,聖潔的花啊,你要不要猜猜看?」
你避開薇諾妮卡直視你的眼睛:「背後推手,是哥哥吧?」
室內一片沉默。
薇諾妮卡放下手。
「你說的是光明神與黑暗神的故事對嗎?」
手中有存檔在,你問的都硬氣不少。
大不了重頭來過嘛。
「薇諾妮卡?」
她低下頭,長發從肩上滑落,臉隱在陰影里。
「沒錯。」薇諾妮卡低聲,彷彿回憶起久遠的故事,「可是世人都不知道,黑暗神還有子嗣遺留在世間。」
你在心底砸吧砸吧嘴,好大一個瓜。
孩子的父親是誰呢。
好像觸碰到了不該觸碰的禁制。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可以說哦。」薇諾妮卡使力一推,將你壓制住,右手撐著你的肩胛骨,左手比在你唇邊示意噓聲。
視野里的背景一旋,變成了床的四方高頂,還有眼前靠近的薇諾妮卡。
你驚惶地看著她。
「這具身體里,流淌著黑暗神後裔的血啊......」她臉上掛著溫柔又漠然的笑,像是某個神明在借著軀體觀察人類,以此為樂,「聖女可是光明的女兒,不害怕嗎?」
來了,來了!
性轉美強慘奪命之問!
【存檔成功。】
這個時候除了存檔,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強硬摁下這位中二貴族少女的狗頭,深情款款道:「不,不害怕。光明會包容一切。」
「而我的信仰不容動搖。」
【恭喜玩家獲得人設光環『聖母再世』,相同陣營自帶好感。一旦獲得陣營固定不可轉移,效用到新周目開啟為止。】
【恭喜玩家獲得CG『湮滅秘聞』,願玩家再接再厲,再創佳績。】
標準回答。
......
不對!
你腦內閃過一瞬清明,有什麼不太對!
但是你立刻感到懷中美人嬌軀輕顫,像是在哭。
你趕緊象徵安慰地輕拍薇諾妮卡的背。
你發現。
人家是在笑。
喂?
能來個編劇嗎,這裡的劇情看不太懂。
薇諾妮卡離開你的懷抱,她聽到了絕頂好笑的笑話似的,笑出了眼淚,正細細揩著。
「騙你的。」
她輕盈跳下床,回身瞥了尚且茫然的你一眼,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忽然,薇諾妮卡臉上的笑容褪去,臉色又恢復一貫的做派。
「很晚了,伊薇爾該回去了。」
薇諾妮卡一身睡袍,站在那裡也是儀態優雅。
她低眼看你:「可不要被嚇到了呀,小殿下。」
你慌慌忙忙提著裙擺,與薇諾妮卡擦身而過,出了房間。
薇諾妮卡轉身,面色冷得嚇人。
「出來。」
一隻烏鴉從窗外落在她肩上:「大人。」
女孩的背後暈出一團黑霧,依稀是個高挑的男人。
「這具身體還是在排斥我,比爾。」
鴉羽飄散,身穿黑色大氅的老僕跪在地上:「然而這是最適合您的身體了,大人。」
「真沒想到,用我血液製造出來的人類,他的後代竟然會排斥我。」
「人類真是很有趣的生物呢......對吧比爾?」
「確實,大人。」
薇諾妮卡的身體軟倒地上,雙眼緊閉,臉色灰敗。
「比爾,什麼是人類的喜悅?」
黑霧裡走出一個男人,幾乎就是之前薇諾妮卡的翻版。
冷漠與妖惑的複合體,偶爾也施捨微笑,給人營造自己對他很特殊的假象。
「興奮難抑,千金難買。」
「那什麼是溫柔?」
「很難說,大人。上位者的溫柔,隨時可收,下位者的溫柔,予取予求。」
男人站在窗邊,黑色長發拖在地上,一身黑色祭司服。
「這已沒有能夠記得母親功績的人類了嗎?」男人俯瞰城堡下走過的紅髮騎士,血瞳里充斥著輕蔑,「人類都是忘恩負義的生物。」
「父親把母親藏得太好了。」
「你看,這世間平穩過久了。而我大概也要被遺忘了吧?」男人饒有興緻地觀察著樓下的動向,像是在看螻蟻。
「艾斯本大人,如果有一天您在人間的樂子已經找盡了,還請您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比爾的破風箱嗓子又拉起來,「黑暗神大人一定會為她的兒子而榮耀。」
「榮耀什麼?」艾斯本冷冷嗤笑,「散播疾病挑起戰爭的罪者,有什麼可以榮耀的。」
比爾避而不答,反問:「您為什麼對聖女如此上心?」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比爾。」
艾斯本手指繞起鬢邊黑髮,尖長的紅色指甲在發間穿行。
今日確定了某些事情。
那是母親的願望,也是他這麼多年來的使命。
不能告訴任何人。
你回到房間睡下,第二天,有女僕說薇諾妮卡有請。
你忐忑地上樓,輕車熟路找到昨天來的房間。
來之前你有經驗地存了檔。
薇諾妮卡正坐在梳妝鏡前,你剛來到她身旁她便準確地抓住了你的手,起身將位置讓給你。
「很多天都沒有好好打扮了吧,伊薇爾?」薇諾妮卡雙手搭在你的肩上,看著鏡子里的你倆,「有些憔悴呢。侍女怎麼照顧你的。」
「說說看,小殿下,現在年輕女孩都怎麼打扮?」
鏡中你坐姿標準,薇諾妮卡側顏親密。
是不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信息漏掉了?
你想不起來。
今早你劃開好感度面板,薇諾妮卡的好感度竟然有75,初見也就40。
怎麼能一個晚上漲這麼多?
你跟加繆停停走走一路也就漲到68不動了,雖說你並沒有主動去撩。
你總有一種被攻略的錯覺。
不會真的歪了吧......
如果歪了,又是哪裡開始錯的?
「現在都喜歡兩頰塗紅,臉撲白,在脖頸和手上一些位置畫上藍色的血管啊什麼的。唔,臉上得點上一顆痣。」你訥訥回答,「還會把頭髮堆高,插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別這樣看我,那個我不嘗試的啦!」
薇諾妮卡看著慌忙辯解的你,笑得無比興味,看來又找到了她的樂子。
她最後從衣帽間拿了一件她的長裙給你,親手為你換上,裙子式樣雖然老舊過時,但設計與材質仍值得稱道。
你們兩人手牽手去城堡外的小溪旁野餐,晚上才回來。
現在還沒到晚飯時間。
薩拉幫你準備餐前小點心的時候,你房間的敲門聲響起。
「殿下,您回來了么?」
是加繆。
你門后應答:「是的,我在。」
「我可以進來么,殿下?」
你覺得加繆聲音里透露出急迫,趕緊起身,薩拉幫你打開了門。
紅髮的騎士佩劍站在門外,神色凝重地望著你:「殿下,今日您是否有和柯達爾女伯爵一塊出去玩耍?」
你有些疑惑,但還是如實回答:「是的。」
加繆闔上房間的門。
「我為當初進駐城堡的提議感到抱歉。」加繆神色十分為難,「但我身負使命不能告訴您原因,現在距最合適的離開的時機還有一段時間。」
「薇諾妮卡·柯達爾並不想您所看到的那樣簡單。」
「萬望您保重金軀。」
「祝您聖體康健,加繆告退。」
城堡頂樓,抽閱書籍的「薇諾妮卡」又軟軟暈倒。
艾斯本從黑霧走出,接住半空中的書籍,跨過女孩身體,側耳聆聽著什麼。
他隨手翻了幾頁。
「啊,有惡犬在和我可愛的妹妹狂吠啊。」
艾斯本將書扔在桌上。
「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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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真有點難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