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面對五條悟的告知,禪院家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想抬頭看一眼禪院直毘人,但是直覺告訴他們,這種事還是不要做的好。
——那個方向,好像正散發著低氣壓。
周遭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禪院甚也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
五條悟收回視線,鬆開了捂著禪院甚也嘴的手,然後再次抱起了他。瘦瘦小小的少年體重輕得可怕,他比起第一次抱他更小心了些。
懷裡的人已經幾近死亡,再不快治療的話,剛撿回來的命又要丟了。
五條悟瞥了禪院家眾人一眼,掃視得人戰戰兢兢,自己卻邁著大步走了出去。
五條家的少爺,孤身一人來到禪院家,幾分鐘后全身而退。
禪院家損失:丟一人,重傷一人,以及被破壞的圍牆數堵。
至於賠償,若是禪院家想將這樁醜事宣揚出去,大可找上門去,向五條家,向禪院家的宿敵索賠,同時遞上自己的臉。
>>>>>>
懷裡的人耽誤不起,五條悟帶著禪院甚也瞬移回了高專。
一邊小心安置重傷的少年,他一邊呼喊起家入硝子的名字。
「硝子!」
家入硝子不經常外出執行任務,此刻剛好在附近。
「找我做什麼?」她推門而入,就看到了正被五條悟放到病床上的少年。
神情立刻變得嚴肅。
少年小小一隻,和一旁的五條悟一對比愈發顯得瘦弱。
一頭有些枯黃的黑髮不知是用什麼工具剪的,長短不一。有幾縷似是被雪水浸濕,歪歪扭扭地貼在他臉上。
但即使是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這張臉依舊奪人眼球,就算有五條悟在一旁做對比也不落下風。
明顯的營養不良更為他添了幾分病弱美。
初春的雪后,溫度很低,少年卻只著一身薄薄的衣服,從破了個口子的位置可以看到和他臉色一樣蒼白的皮膚。
衣服同樣是濕的,血水已經在上面暈染開,鮮紅的一片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這是誰?」她一邊詢問著,一邊快步走到了五條悟身邊。
「啊——」五條悟摸著下巴思考了下,然後答道,「不知道!」
家入硝子:「……」
情況緊急,她不再多廢話,開始專心治療。
一旁,五條悟靜靜站了一會兒。
他確實不知道躺在這裡的少年是誰。
記憶中,他不曾知道過這個少年的名字。而他今天收到的關於少年的信息中,也沒提及少年的名字。
不過沒關係,反正人不都已經在這裡了嗎?等人醒了問一句就好。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一等就是兩天。
家入硝子再次到來,就見五條悟正坐在病床前,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所以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擺著。
整個人懶洋洋地,一副無聊至極的樣子。
見到她,五條悟問道:「硝子,人怎麼還不醒?你真的治好他了嗎?」
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你是在懷疑我的技術嗎?不然你自己來?」
五條悟「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好啊!我來!但是你得先用我聽得懂的話教我反轉術式!」
簡單來說就是——說人話。
曾經家入硝子和他講過反轉術式的方法,但可惜他一句話都沒聽懂。
而現在,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
再次聽了一堆家入硝子的講解,他依舊滿頭霧水。
家入硝子朝他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需要一點靈感。」
五條悟:「……」可能是億點。
不,不對,是因為沒有一個好老師!
他可是五條悟,怎麼會學不會反轉術式!一定是硝子這個老師不講人話的原因。
「所以說,為什麼他還不醒?」
話題又回到了最初。
「我看看。」
家入硝子俯身,再次給禪院甚也做起檢查。
少年臉上的血漬已經被擦拭乾凈,露出了一張病態的臉。不止臉色蒼白,連唇色都是淡的。
消去了之前的狼狽,他現在的模樣竟更顯幾分凄楚。
幾分鐘后,家入硝子得出結論道:「他在睡覺。」
「啊?」五條悟反問,「你說什麼?」
家入硝子確定道:「我說他在睡覺。」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又受了重傷,而且……」頓了頓,她又繼續道,「他的精神可能一直處於緊張的狀態,一下子放鬆下來,睡久一點也正常。」
這樣差的體質不會是短時間內造成的,再加上他剛來時的狀態和裝束,雖然五條悟沒有和她說,但她也很容易聯想到什麼。
「這樣啊。」五條悟坐回了椅子上。
他背靠著椅背,翹起二郎腿,視線卻始終停留在禪院甚也身上。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要在這裡等他醒來?」
五條悟沒有抬頭,只答道:「這麼說也沒有錯。」
因為,他要醒來了。
病床上,禪院甚也睫毛顫了顫。
睜眼前,他首先感覺到的是柔軟和溫暖。
這是記憶最深處才擁有過的感覺,是他連做夢都已經許久未夢到過的。
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睜開眼,他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家入硝子。
少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種他熟悉的感覺。
這個表情,他見過的。
同母異父的弟弟第一次見到他時,露出的就是這樣的表情。
那時,弟弟就是用這樣的表情站在他面前,對他說:「哥哥,你受苦了。」
白凈的手朝他伸來,卻被他下意識躲開了。
他害怕,他甚至還退遠了些。
他不敢靠近弟弟,只遠遠地看著,汲取一點點的溫暖。
然後呢?
他偷聽到弟弟說:「你們是沒看到,那個廢物都感動哭了!」
「什麼?太菜了吧你們,都沒看過那個廢物哭?」
「不信是吧?等下帶你們去看!」
「哈哈哈哈哈哈!他肯定還會哭的!我等下就去告訴他我討厭他,那個廢物知道我在騙他,肯定會比剛剛哭得還要難看!」
那一刻,他萬分後悔自己下意識的選擇。如果當時他沒有退開,如果當時他距離弟弟足夠近,他就能當場感受到弟弟的惡意了。
那他就不會在這個垃圾面前露出那樣的狼狽。
明明早該知道的,沒有人會用善意待他。
上天給了他探查惡意的本能,就是要告訴他血淋淋的真相。
都是垃圾。
哪怕是一絲虛假的溫暖都要收回。
至於之前那個抱著他他都沒感覺到惡意的人……
那怎麼能一樣?那可是五條悟。最強的存在,怎麼可以和垃圾混為一談。
最強怎麼會對渺小的螻蟻散發惡意?
那是在侮辱最強。
思緒回籠,他直直看向家入硝子。
呵,垃圾,成為他變強路上的試鍊石吧。
對付這種偽善的垃圾他可太有經驗。
他們偽善,他們又會在他面前主動揭露自己的偽善,以此為樂。
但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揭露偽善時,他們又總會怒不可遏。
聰明的垃圾會在事後偷偷報復,而愚蠢的垃圾往往會惱羞成怒當場跳腳。
希望眼前這個垃圾是前者吧。
他暗自祈禱。
有最強在場,他是絕不會死在這個垃圾手中的。
只有她偷偷出現,偷偷報復他,他才有機會變強。
內心的算計沒有一絲一毫展露在臉上,不止如此,和內心的平靜相比,他臉上很快浮現出了暴怒的表情。
「滾啊!別用這樣的表情看我!假惺惺地讓人噁心!」
「討厭我又要裝得憐憫我,也很不容易吧?別裝了!你裝得一點也不像,回去好好學學吧!」
想隨手抓點什麼扔出去,但身體的虛弱讓他只把枕頭扔出了一小段距離,連家入硝子的衣服都沒碰到。
顯得他有些無能狂怒。
微微喘著氣,他再次看向家入硝子,卻沒能看到他意想之中的表情。
這個人她……沒有憤怒,沒有被揭穿的惱羞成怒。
哦,是聰明到可以掩飾自己嗎?
很好,他喜歡。
他繼續咬牙切齒地看著她,卻看到她突然向他靠近。
然後,抱住了他。
她說:「抱歉,我不會再用這樣的眼神看你了。」
被憐憫的人,往往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的眼神。
心臟猛地一顫,他沒有感受到任何惡意。
不可能。
來不及細細感受,家入硝子就鬆開了他。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少女,赤紅的雙眸中鮮少地出現了一絲茫然。
眨了眨眼,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探身,戳中了家入硝子的手臂。
沒有。
沒有惡意。
收回手,他換了個位置,這次是很快地戳了下家入硝子的手背。
一觸即離,但溫暖的感覺卻好像還殘留在指尖,久久不散。
同樣的,也沒有惡意。
不可能的吧?
是假的吧?
原來剛剛不真實的感覺不是錯覺,果然是在做夢。
他篤定地想。
無視了正思考他迷惑行為的兩人,禪院甚也躺回被窩,安詳地閉上了眼。
還沒忘給自己蓋好被子。
五條悟:「……」
家入硝子:「……」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問句:他這是在做什麼?
然後,又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回答:不知道啊。
※※※※※※※※※※※※※※※※※※※※
我:甚也,你好像在吹五條老師
甚也:我只是在闡述事實。
感謝「廢柴」x10,「YI君」的營養液!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