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唐風君笑道:「有美偕行,不亦樂乎。」
玲飛飛彷彿想起了什麼,對唐風君道:「你昨晚有受傷嗎?」
唐風君洒脫地微舉手中的咖啡杯,道:「沒有,那些人怎麼會有本事可以傷得了我。」漫不經意的語氣中流露出逼人的銳氣和自信。
換過一身緊衣勁裝的玲飛飛又是另一番驚人的美態,唐風君看了后也呆了半天才醒過來。
教廷依山而建,後面一帶是當地人不敢輕易涉足的險惡之地:宛如鬼牙地獄般長年不散的、森森的霧氣,一條其實並不寬闊,約有二十丈寬窄的小河流經數十里蜿蜓而出,穿過梵蒂岡區邊緣而過,江水色呈烏黑,江中因為陷洞石礁甚多,所以水勢洶湧,有如萬馬奔騰……當地的居民把它稱之為鬼哭江
此時,玲飛飛和唐風君兩人正沿著江邊向著教廷後面走去。
唐風君皺眉:「這條江還真是兇惡險要,但我不明白為什麼叫做鬼哭江,叫鬼江倒是有點像。」
玲飛飛正仔細地看著河邊的地形,聞言從容道:「這鬼哭江江名的由來,並不是說它江水奔騰如雷,而是指每當月圓之夜,這江水流速便更形加劇,而且所發出的聲音,更是凄厲欲絕,如夜鬼哭號,其聲懾人魂魄。這種音響懼人的景色,更以其源頭為最,故而當地土人都稱其為鬼哭江……,而且,這其中尚包含著一個凄艷絕倫的故事……」
玲飛飛說到這裡,語聲逐漸轉為低沉,在這白天但依然昏暗如夜的地點,襯著遠處呼嘯的寒風,更令人有著一種神秘而凄涼的感覺。
這氣氛甚至還感染到一向洒脫自然的唐風君。兩人都想起了自己深藏於胸的心事,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良久。
唐風君雙手微搓,微笑道:「路途閑來無聊,聞君口述前人遺事,誠為一樂,小姐,你還是繼續講下去。」
玲飛飛眼睛深深地望向遠處迷茫如淡簾的江水,沉默了一陣,語聲才幽幽而起……
悠遠得猶如自另一個遙遠縹緲的世界傳來,似迷惘,又似夢中的囈語:「在當地的傳說中,幾百年前,這鬼哭江並不叫現在這個名字……它那時叫連心江。江畔住著兩戶淳樸的農家,他們交往過從甚密,而這一家唯一的獨生女兒,也許配給那一家的獨子……他們的生活安謚而平靜,並在一個凄艷的秋天裡,兩家正式訂了日子……那正是一個月圓之夜,雙方為這一對小情侶正式成婚……當然我之所以說他們是情侶,乃是因為早在他們倆人知道彼此早已屬於對方之前,已經有了一段純潔而真摯的感情,他們互相深愛著,已經到了任誰也不能使他們分離的地步……當二人知道家中的決定之後,他們的喜悅與興奮,是可想而知的……」
玲飛飛說到這裡,低沉的語調,也變得較為活潑了,好像她已經親眼看著面前的這一對純潔的青年男女在幸福地偎依在一起一般。
唐風君眨著眼睛,緩緩說道:「根據故事的規則,我猜這個少年必定是英俊瀟洒,而且,那少女一定也是十分美麗動人。」
玲飛飛雙目望著地下,徐徐搖頭道:「那少女的確長得十分美麗,笑得時候,彷若春天的玫瑰開放,靜得時候,又似那亭亭生姿的晚香暖玉……但是,誰也想不到,那少年卻是生的十分醜陋,而且,天生又是一個跛子……」
唐風君一愕,隨又默然點頭,微嘆道:「這個世界雖然有許多愛慕表面的膚淺女子,但卻又有許多如此真摯而可敬的女子……」
玲飛飛微微一笑,又道:「這美麗的少女,並不覺得她所愛的人醜陋,她傾心全力、不顧一切地愛他,甚至超過了她的生命……雙方的老人,亦欣慰的看著這一對年輕人的成長,相愛,他們更眼巴巴的盼望二人開花、結果,他們的日子過得是快樂而甜蜜的。這一天,是二人締結永生相守的日子,雙方沒有什麼儀式,僅由這對年輕人的父母,設了一桌簡單的席筵,當著雙方老人的面,交換了飾物,便算是結成連理了……」
清冷的語音回蕩在這個空間。伊人在近,嬌聲如蘭,使唐風君覺得有著一種很異樣、很舒服的感受,而兩人,也離鬼哭江水的源頭——也就是教廷的正後方越來越近。
玲飛飛接著又說下去:「當天晚上,是一個迷人的夜晚,明月皎潔的掛在天邊,灑落在江邊的光輝,有如一層輕淡的薄紗,籠罩在這個天地之間,四周飄忽著淺藍色的霧……真似一個虛幻的夢境,少女倚偎在心上人的懷裡,閉著眼睛,在數著自己夫婿的心房跳動。忽然,她仰頭對心上人說,問他願不願意為她到連心江,也就是現在的鬼哭江,去尋找兩枚心形的石子。」
唐風君淡淡道:「這位已墜入愛河的年青人一定去了。」
玲飛飛點頭一笑,接道:「莫說這樣小的事情,倘若那少女說要他的心,他也會毫不遲疑的剖開胸膛拿給她……」
兩人轉過一個險要的彎道。
轉彎的地方,可以隱約看出一堆隆起甚高的岩石。這岩石的下端,有著一個極為寬闊的深洞,激蕩的江水,便是由那深黝泥寂的山洞中奔出。這鬼哭江的江水如此奔騰,令人覺得那恐怖深邃的山洞內,彷彿可能有一個獰惡的魔王,在揮動著一把巨劍,驅趕著流出的江水。那深黝的石洞前,正對著奔騰呼嘯的江水,水中有一塊突起的烏黑岩石,猶如史前的怪獸一般,猙獰可怖。
看到這個地方,饒得是膽大包天、見多識廣的唐風君和鎮靜如桓的兩人,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玲飛飛繼續以那低沉宛轉的聲音說道:「那少年立刻答應,而且,馬上就去了,二人約好,就在月至中天的時候,他便回來……」
唐風君在玲飛飛低微下沉的語氣中,已然發覺這故事中的一對情侶的悲劇即將要上演了……他銳目半合,傾聽玲飛飛斷續的講述:「就在那少年到達連心江的時候,河水仍然靜靜的流著,潺潺的聲音,是那麼的柔和輕盈,仿若一闕愉快而輕俏的樂曲,但是,就當他挽起褲腳,費盡心力才尋找到兩顆五彩繽紛的心形石子的時候,空中的明月,已經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悄悄地隱入濃密的雲堆中,而連心江的江水,也似發怒般的突然暴漲起來,發出陣陣奔騰雷鳴的聲音,其中更有夾著一股凄厲欲絕的呼嘯,彷彿冤鬼的悲泣,又好似一個人在臨死前的呻吟……少年人在驚懼之下,拚命的向河邊跑去。但是,他忘了他跛了一隻腳,潮水的奔騰,比這跛腳少年的奔跑,疾速得多,瞬息之間,他在一陣洶湧的波浪之下,慘號著被吞噬,就如有無數只強而有力的魔手,活生生的將他的生命攫去……沒有留下一個浪花,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唐風君面色微現波動,肌肉在輕輕地**。
玲飛飛又以悲愴的聲音道:「在家中等候著新婚丈夫的美麗少女,忽然無意間自手中跌落了那面菱花銅鏡,而且,銅鏡竟粉碎了!她驚懼的望著地下破碎的鏡片,恐怖的瞧著室外變幻的風雲,連心江的江水由嗚咽轉成咆哮,這些都好似一把把鋼刀,**她那脆弱的心扉……這少女哭喊著奔出了房屋,踉蹌的奔向連心江,她擔心著那痴心的丈夫……這時,天空狂風在狂吼著,大雨傾盆,淋濕了這少女的衣衫鬢髮,她驚恐的淚水,混合著雨滴,沾滿了雙頰,分不清那是淚水,那是雨珠……」
玲飛飛悠遠而低愴的聲音,這時更見暗啞。她靜息了一刻,彷彿要以沉默來沖淡由故事帶來的哀傷氣氛。過了一會兒,她又道:「少女跌倒了又爬起來,歷經艱苦,終於她跑到了連心江畔,江水這時已逐漸平靜,但是,波浪仍然很大,少女聲嘶力竭的呼喚著丈夫的名字,在她眼眶中,流出了羼和著血絲的淚水,呼聲已逐漸的沙啞,低沉……終於,她在一處兇惡如魔鬼的岩石下,找到了那已永遠不能再對她微笑的丈夫……這少年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兩眼卻睜得很大,顯然的,他還忘不了自己心愛的妻子……少女這時沉默了,她緩緩的跪倒在丈夫身前,慢慢的,她扳開丈夫緊握的雙手,他的手中,仍然緊緊握著兩顆燦爛的心形石子,石子依舊鮮艷,但是,她心愛的人卻已不能再復生……」
玲飛飛又接著說下去道:「那少女的面上毫無表情,她悲傷的超過了負荷,神情已逐漸的麻木了……連心江的流水仍然在嚎啕,在翻湧……她望著自己至心所愛的人,他的面孔是如此蒼白,四肢是如此冰冷,像是一尊凄涼的石像……少女伸出顫抖的手,將自己腰際的絲帶解下,牢牢的將自己與所愛的人縛在一起……她迷惘的望著這灰暗的世界,失去了心愛的人,是多麼值得悲哀啊!少女緩緩地站了起來,她拖著艱辛的步子,緊擁著夫婿,緩緩的向江心行去……澎湃的江水,淹沒她纖細的足踝淹沒她窈窕的腰際……然後,她靜靜的閉著眼,緊握著手中一顆鮮艷的心形石子,和她心愛的人一起緩緩的沉入江底……」
一片靜寂。
玲飛飛的聲音又幽幽而起:「慘淡的月光,照著連心江悠悠的流水,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凄涼,這一對男女沉沒的地方,僅輕悄得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自此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旖旎平靜的連心江,換來的,卻是一片兇惡怒號的江水,與每當月圓之夜,那凄厲的呼號……」
語聲如一條柔韌的鋼絲,拔了一個尖音,消失在渺渺無際的煙空之中,餘音裊繞——玲飛飛停止了說話,深長的嘆了一口氣,雙目緩緩移到唐風君的臉上。
迷霧之中,玲飛飛俏臉中悲天憫人的神情和語氣中深濃無盡的語意,已深深地銘刻在唐風君的腦中。
二人沉默了一陣,好像在盡情舒散著心中的憂鬱與翳悶。
此刻,距鬼哭江源頭已不足一里,二人已經聽到嘩嘩奔流的水聲,直如萬馬奔騰,震人耳膜,其中,果然夾著極為凄厲的尖銳呼嘯。
而前方,卻是一座顏色黝黑,全為嶙嶙怪石堆集而成的石山。
山腳下的石頭,是那麼的滑濕獰惡,尚帶有一層厚厚的蘚苔,宛若是一個隱匿在霧中的魔魚,一條澎湃浩蕩的江水,便由這山的側旁流過。江水翻滾著,呼嘯著,烏黑色的波浪,衝擊著烏黑色的岩石,發出一片極為刺耳的聲音。而江水奔流的速度,駭人而兇惡,彷若要以它憤怒的江流,撕裂地面一切的東西……
唐風君微微帶著諷刺和讚歎的口氣喃喃地道:「這真是一個見鬼的地方,梵蒂岡教廷的建造者把教廷建築在這兒的上面,真是一個見鬼的天才。」
(以上情景描寫均為寂子想象,眾書友切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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