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發熱南明探舟

黃尚苦聞言似是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開了口：「楚兄，伸手。」

楚行舟笑著看他，依言伸出右手。

「左手。」

「嗯？這有何區別嗎？」

「有的，你需要用右手吃飯。」

「......」楚行舟笑起來：「好吧。」

黃尚苦輕輕將他的左手與自己的右手相對著疊在一起，指腹相觸間靈流涌動。

楚行舟見狀也學著釋放起法力來。熒光漸起，青白相接，兩股靈流在西海幽幽的水波里相互纏繞，一時間竟有些分辨不出彼此。

黃尚苦睜大眼睛，下意識收緊了手指。

「怎麼了？」

黃尚苦搖搖頭，閉目緩神，待腦內清明后才開口回答：「我沒有想到，靈流交融，竟是這般感覺...方才神識受到影響，有些暈眩，不過現在好多了，無妨的。」

楚行舟疑惑道：「既如此，為何我卻沒有絲毫感覺？」

「此法是用來判斷雙方靈流契合度的，不過生成的效果只作用於施法者的身上，楚兄沒有感覺是正常的。」

楚行舟低眉，頓了頓道：「麻煩南明君了，我只是好奇一問，沒想到——」

「無妨。」黃尚苦忙笑著制止他的自責，道：「世間能夠靈流交融的例子本就少之又少，更何況我們方才也只是各自施加了一點靈力而已，影響不大。出現這樣的效果是我一時大意，不必在意。」

楚行舟見他無礙，便也放下心，轉而心裡有些冒泡，便硬著頭皮問道：「如此看來，我和南明君靈道的相似程度很高了？」

「嗯，準確的說，是契合程度很高。而且能高到如此地步，倒真是...」黃尚苦看著他，眼睛里都是星碎的笑意：「真是天作之合？」

楚行舟愣怔，一顆心再次不可避免地咚咚咚狂跳起來——他說這話的這意思是...是在暗示我什麼嗎？他...他也喜歡...？

「嗯？楚兄為何如此表情，是我用錯成語了嗎？我記得人間形容兩個人頗有緣分、知音難覓時，好像是用的這個成語。」黃尚苦趕忙在腦中思索起自己年已久遠的成語儲備：「難不成是天造地設？難能可貴？還是...天公作美？」

楚行舟紅透的耳朵根漸漸恢復了原本的顏色，嘭嘭冒泡的心臟漸漸平靜下來。他笑著看著黃尚苦，道：「大抵是如此，成語嘛，長相意義相近，你我都明白其中意思就可以了。」

黃尚苦如臨大赦，點頭道：「楚兄說的對，反正是個意思，我們就是有緣，就是難得。」

楚行舟應和著點頭，拿起茶杯便開始喝水，心中不免有些苦笑——這可真是...兵荒馬亂啊，因為對方一句話就懵掉了，可太沒出息。不過我也真是的，竟然還真的疑惑南明君會不會喜歡自己，嘖，想太多，想太多。說到底他是龍、我是人，有生殖隔離的啊。

「楚兄很渴嗎？」黃尚苦看著眼前人咕咚咕咚幹掉了一杯茶，有些疑惑地為他斟滿杯子。

「咳咳，方才有一些，不過現在不渴了。南明君不必再倒了，要溢出來了。」

黃尚苦笑著放下茶壺：「左手不太靈便。」他收回握著楚行舟的手，轉而道：「說起來，倘若以後我們要傳輸法力，那就很方便了。」

「我看以往南明君為我輸送法力時，也並沒耗費很長時間。今日看來，還有更簡單、更迅速的方式？」

「有的。」黃尚苦道：「通過手掌上的經脈傳輸法力固然容易，但是太慢。而且手部經絡細小，對法力的傳送量也有限制。我們靈道的契合程度既然已經達到了可以交融的地步，那便無需如此了。」

「那用什麼傳輸呢？」

黃尚苦蹙眉思索片刻后，道：「用嘴。」

「！？」

楚行舟聞言僵滯在桌前，眼眸漸漸瞪大——用嘴？沒聽錯吧？還是自己又想多了？

「如，如何用嘴？」

「？用嘴吃啊。」黃尚苦說著聚集起一團縹色靈力，將它化作藥丸大小，遞給楚行舟：「嘗嘗看，第一次不要吃太多，像這樣的一顆就夠了。」

楚行舟木然地接過來，暗自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想太多，這毛病以後要改。他將靈球放入嘴裡，還未來得及咀嚼，便感受到那藥丸迅速衝進了體內，隨之慢慢化開。

「感覺如何？」黃尚苦看他愣頓，有些擔心地問道。

「很暖和。」楚行舟兀自感受片刻，覺得四肢百骸有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他下意識認為那是靈力充盈的感覺，便也沒有在意，玩笑道：「不過我沒有嘗出是什麼味道。」

「哈哈哈。」黃尚苦笑起來：「那我再給你做個大的。」

「不必不必。」楚行舟忙按住他抬起來的手，笑道：「我開玩笑的，不過靈力也會有味道嗎？」

黃尚苦搖搖頭：「不知，我沒有吃過——唔...」

「那你嘗嘗這個。」楚行舟眼疾手快，順勢將早已偷偷準備好的靈球塞了過去。那白色的小靈球果然如他所想，剛觸到黃尚苦的嘴唇，便化了進去。

「什麼味道，嘗出來了嗎？」

黃尚苦有些驚訝地看著楚行舟略帶狡黠的眸子，無奈輕笑起來，半晌答道：「可惜了，我並未嘗出來，不過依舊感覺很好吃。」

楚行舟輕鬆地甩了甩了袖子，笑道：「好吃便好。」他看著手指間飄蕩的靈力，兀自道：「這倒真是個好法子，方便快捷。」

黃尚苦看著他如此自在的樣子，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他若是執意想歸還法力，那就隨他吧，自己再從別的方面想辦法就好。

楚行舟無知無覺，自以為瞞天過海。他夾了一筷子炒菜，邊吃邊道：「黃兄，你怎麼不吃啊，從方才起，我便沒見你再動過筷子。」

黃尚苦笑道：「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吃飽了？兩根青菜就飽了？」

「嗯，其實我不餓的，妖族嘛，無需吃太多。」

「可我也從未聽過吃兩根青菜就能飽的妖族，以前在客棧時，你吃的可是比我要多。」

黃尚苦笑起來：「那許是因為餓了，身體又沒有恢復好。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法力充盈，也不餓。」

楚行舟眯著眼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飯菜，突然恍然大悟、後知後覺：「你是不是捨不得吃？」

「何出此言？」

「這飯菜太少了，不夠兩個人吃。」

「楚兄多想了，我真的不餓。」

楚行舟看著他事不關己的樣子，莫名有些煩躁——至於的嗎？一兩道菜而已，餓一頓又不會怎麼樣，黃兄他何必為了照顧旁人而如此委屈自己。大家既然是兄弟，一起吃飯一起挨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為何要拐著彎地照顧他，還拒不承認。

從方才起，他就覺得腹內有一股小小的火苗在緩緩燃燒。現在看到對面的人如此拐彎抹角，他更是心裡不自在，頭腦一熱，話脫口而出：「你若不吃，我也不吃。」

「楚兄...」

「說到底，我也不是人族，我也有法力，左右不過餓一頓罷了。」楚行舟一撂筷子，在桌前靜靜坐起來，那架勢彷彿是水也不會再喝一口。

「......」黃尚苦哪見過這種場面，他單調直白的龍生里從不知哄人二字為何，不知耍脾氣三字怎麼寫。看著平日里溫文爾雅的楚兄擱了筷子，他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其實黃尚苦倒也不算全然撒謊，方才他吃了那顆靈球后，便覺得身體發熱，腹內微漲，看著桌上的飯菜也沒了食慾。他本就沒打算吃幾口，於是索性順勢而為，卻沒想到惹毛了楚行舟。

「楚，楚兄...其實，我是真的不太餓的。」

楚行舟橫眉冷對。

「......我吃，我吃。」黃尚苦趕忙拿起筷子，先給他夾了半碗炒菜，而後自己才烏央烏央吃起來。

楚行舟看著眼前人默不作聲，乖乖吃飯的樣子，心裡有些發癢。這可是堂堂南海明君啊，一條龍，怎麼這麼乖......他又灌了杯茶，強壓邪念，又突然覺得自己很沒意思。畢竟黃兄也是為了他好，自己亂髮什麼脾氣呢，南明君脾氣好，卻也不能這麼欺負他。

他抬眸看了眼對面的人，抿唇吃起來。可不知為何，這次入口的飯菜卻和剛才味道不一樣了，寡淡無味，如同嚼蠟。他微微蹙眉，對上了黃尚苦伏在桌子上，鼓著腮幫子試探他的視線，忍不住笑出聲來：「我方才一時失言，黃兄不要介意。」

黃尚苦這才直起身來，笑道：「楚兄不生氣就好。」

楚行舟臉有些發熱，尷尬道：「是我衝動了，黃兄也是為了我好。」

「也是我獨斷了，往後遇到這樣的事，我一定同你商量。」

楚行舟聞言愣住，心裡的暖意一波接著一波侵襲他的理智——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好的人。

「楚兄，你不舒服嗎？」

「啊？沒有啊，為何這麼問？」

「你的臉很紅。」

「......」楚行舟一萬個想鑽到地縫裡，害羞會上臉就算了，為什麼動心也會上臉，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沒出息了。

他還未來得及想借口，便突然感到側臉覆上了一隻寬大的手掌。

「......」

黃尚苦的手從臉頰挪到額頭，正有些擔心地看著他：「楚兄，你的臉好熱，額頭也很熱，是生病了嗎，可有不適，不要瞞我？」

「......黃兄，你的手也很熱。」

楚行舟被他的手一驚，這才喚回一些理智，抬眼看去，卻發現黃尚苦的臉此時也很紅，但那應當不是發燒之態；因為黃尚苦不止是臉，他的脖頸也很紅，耳朵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