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
雲嫤說著,又往左右看了看,對凌解語道:「你大哥哥呢?他沒來嗎?」
雲嫤先前與奮勇侯府的大公子凌襟懷原是在一座書院里念書的,本是同窗。今年科考,凌解語的二哥哥,奮勇侯凌澈也進了殿試。今日既是張榜,雲嫤原本以為,凌家大公子也會同凌解語一道前來此處,等著張榜,便問起了。
凌解語聽了她的話,面色卻是微微變了變。
她勉強一笑,道:「今日是二哥哥的好日子,大哥哥自然也盼著看榜呢。只是,大哥哥說了,這兒是咱們姑娘家的聚會,他便不來湊這個熱鬧了,只在府上候著二哥哥的好消息,也是一樣的。」
雲嫤聽罷,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
凌家大公子與奮勇侯凌澈、凌解語兄妹並非一母所生,凌解語對這自家長兄並不如何親厚,樂得雲嫤不再提起他,便也岔開了話去。
眾人都往雅閣的楹窗邊行去。
那裡臨窗擺了一張桌案,桌旁配了幾方精巧的梅花凳,叫人坐在窗下,便能望見酒肆外的街巷。
這都是店家為著今日,特意置的。
凌解語落後了雲嫤她們幾步。
她身旁的連翹低聲同她嘀咕,道:「姑娘,婢子瞧著,那些送給咱們的花糕,不過是采了些春日裡的花製成的,算不得什麼。咱們侯府里,可多的是比這精緻百倍的小點呢。」
凌解語轉頭,微露笑意,睇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道:「還不住口!」
連翹會意,偷笑了一聲,便忙低頭,不再言語了。
凌解語行了過去,也同雲嫤她們一道坐下。
三個姑娘圍坐在桌旁,一面飲茶,一面說笑。
雲嫤讓綠芍將裝了自己那份花糕的攢盒取來,叫大家一塊吃。
食盒打開,眾人探首去瞧,只見那些花糕,粉的粉,白的白,皆是採摘了正當時令的牡丹、玉蘭、桃花之類,再新鮮製成的,瞧著十分精緻,聞起來更有絲絲清甜的香氣,令人極有食慾。
一時,眾人紛紛嘗了起來。
一嘗之下,便知果真如寧碧潯所說,這些花糕俱是可口得很,便各個讚不絕口。
凌解語因還不知今科結果如何,心中忐忑,卻是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過將手裡的花糕胡亂用了一些,便擱下了。
雅閣里正熱鬧著,過得一會,酒肆的掌柜親自進了雅閣。
掌柜先是朝她們作揖,隨後,笑道:「幾位貴客,鄙店派出的小子們回話,今科的金榜剛剛已經奉出,張告天下了。」
雲嫤她們一聽,都不由得起身。
凌解語聽了掌柜所言,心中一緊,不禁想要開口,問上一問。
她方張口,略一思忖,卻又矜持地沒有出言。
她攪著手裡的帕子,正著急地思量著,這時,又從門外匆匆跑進了一個滿頭大汗的僕從。
一見了凌解語,他便高聲嚷道:「姑娘,中了,中了!」
這奮勇侯府的僕從見凌解語面露焦色,便忙擦了把額上的汗,接著道:「姑娘,咱們家侯爺中了!在二甲!」
頓時,凌解語心中大石落下,一時沒有撐住,喜極而泣。
雲嫤和寧碧潯都替她高興,紛紛向她道賀。
凌解語卻又急忙問那僕從,道:「那……狀元郎又是何人?必是葉煦葉公子了?」
侯府的僕從一愣,卻道:「回姑娘,不是。」
這下,連雲嫤和寧碧潯都愣了一愣。
凌解語驚訝不已,連聲道:「不是葉公子?怎麼會不是?那……那葉公子他……」
那僕從見了,忙笑著道:「姑娘,葉公子雖不是狀元爺,卻高中了探花哩!」
凌解語聽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那便好了!」
於是,侍女們便上來替她凈面,重新敷粉,好一陣忙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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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宴閣外。
街巷裡人多,消息傳得也快,許多人都已經知曉了今科張榜的結果,等得急了,便都開始問起,為何探花郎的儀仗還沒有來。
他們的身旁,幾位南軒來的客商也正在談笑。
其中一位難掩探究之色,道:「也是奇了,為何我瞧著,這大景京城的街坊們似乎對這位探花格外熱絡,不知是何道理?」
他的同伴撫了撫須,笑道:「這個,你便有所不知了。」
眼見這卻是個知情的,先前發問的這位頓時笑罵他道:「有話還不快說,啰嗦個甚!」
其他客商聽了,也都起鬨起來,那同伴哈哈一笑,便打開了話匣。
「你們剛來大景不久,有所不知,今日這位探花郎,葉煦葉公子,可是全京城裡,赫赫有名的人物!」
「哦?怎麼個有名法?」
「就是,少賣關子了,快說罷!」
客商一笑,道:「看你們一個個,莫急,聽我慢慢道來。」
眾人一陣催促,那客商便接著道:「葉公子乃是葉府獨子,父親便是大景的禮尚,當朝大儒葉尚書,母親出自國公府,祖上是追隨高祖皇帝征戰天下的大功臣。這樣的家世已是不凡,加上,葉公子其人,文武雙絕,才高八斗,這次春闈,更是高中了探花。非但如此,他還長了那樣一張臉!」
「嚯,你倒是說說,那葉公子長什麼樣?」
客商又是一樂,笑道:「你們不妨自去瞧瞧,這街巷的後頭,停了多少轎子?那一整條巷子都快停不下了!那些可都是專程前來看他的閨閣小姐們的轎子。你們也不必叫我說了,只管自己猜猜,那葉公子長得什麼樣?」
最先發問的那位客商聽了,登時也笑了起來,道:「看來,這位葉公子實在是了不得啊。」
他那同伴便又道:「哎!你們都說說,這樣的天之驕子,咱們要是大景的百姓,是不是也要格外喜愛他幾分了?」
客商們想了想,不由紛紛點頭。
另有一人插話,道:「這卻難怪了。我先前聽說,國主有意給希音公主與這位葉公子牽一牽紅線,當時,我還想著,咱們南軒自有好兒郎,何必非要與大景結親?如今看來,若是這樣的俊傑,倒也配得上咱們希音公主。」
「誰說不是呢?」
一時,眾人附和,都笑了起來。
正說笑著,忽聽前方的的人們開始喧嘩。
「來了,來了,儀仗來了!探花郎的儀仗過來了!」
廣宴閣的雅閣里,原本離開的掌柜已經又折了回來,對雲嫤她們幾個笑道:「葉公子快到了。」
凌解語一聽,立即起身,顧不得侍女的攙扶,探身往窗外望去。
雲嫤與寧碧潯也挪了幾步,來到了窗邊。
廣宴閣外,人們哄鬧著,爭相張望。
在眾人翹首以盼里,探花郎遊街的傘蓋儀終於來了。
隨著儀仗行過,葉煦安坐馬上,一襲鮮艷的紅袍,蕭蕭清舉,風華冠絕。
眾人的恭賀聲立時轟然熱烈起來,人人的面上都露著喜色。
更有膽大的少女們,在探花郎經過時,傾身往他身上擲花,隨即,又自己捂臉,羞澀地笑彎了眉眼。
雲嫤趴在窗邊,枕著雙臂,悄悄地望著人群中的那人。
他看起來,還是那樣矜淡,似乎全然不將周身的目光放在心裡,彷彿那些艷羨與傾慕都與他無關。
身畔,凌解語與侍女們正望著窗下,輕笑著,低聲言語。
雲嫤全然沒有聽進耳去。
忽地,長街中央的葉煦抬首,往雅閣這邊,她們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雲嫤一頓,不知怎的,便忙轉身,避開了。
她背對著窗外,垂下眼帘,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