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有，就是希望

包廂里，寂靜無聲，場面尷尬。

宋蒂夫微微抬起頭來，他臉上有些許醉意，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慍色。郭比希拽了拽宋蒂夫的衣角，她怕他會真的生氣。此時的郭比希，不知道該怎麼辦？是趕緊制止宋玉，還是罵他一頓替宋蒂夫解圍。她能明顯感覺出宋玉對她的那份關心和擔憂，所以，她沒有立刻衝上去幫助宋蒂夫，但宋蒂夫的慍色又是清晰可見的。

這個時候，郭比希只希望宋玉不要再說下去，或者有誰能攔著他。可這個誰，又是誰呢？答案是沒有人。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或許宋蒂夫和郭比希真的不合適，只是小莉莉心中還充滿幻想，覺得兩個人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可以掙扎出一條康庄大道來。

只見宋蒂夫端著酒杯朝宋玉看過去，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會努力，我會努力讓比希幸福。」說著，一杯酒瞬間見了底兒。酒杯空了，宋蒂夫卻並沒有坐下去的意思，而是把雙手插在了褲兜里，身體因為酒精的緣故，微微搖晃了兩下說道：「我，宋蒂夫，永遠不會吧郭比希還給你，因為這個姑娘」，宋蒂夫忽然拉起郭比希的手說道：「因為這個姑娘，是屬於我的。」

話音剛落，宋蒂夫臉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拳，這一拳打得很快、很急、很重，宋蒂夫高大的身軀，急急地坐了下去。接近著第二拳、第三拳紛至沓來。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宋蒂夫已經挨了三拳。

顧小虎先跑過來，拉開了宋玉。郭比希則護在宋蒂夫面前。

「宋玉，你有病吧！」郭比希大喊，她很生氣，從沒這麼生氣，即便心裡覺得虧欠宋玉，也不想再忍，甚至，郭比希希望不再跟宋玉有任何瓜葛，她想帶著宋蒂夫趕緊離開。

另一邊，顧小虎拉著宋玉，也氣急敗壞地說：「哥們，你是不是傻！都什麼時候了，還跟著較勁呢！不就是女人嗎？天下何處無芳草！」

宋玉卻像是被氣昏了頭一樣，還要往上沖，這個時候崔佳潔一把攔住了他，「啪」的一聲拍在了宋玉的臉上。這巴掌扇得有點猛烈，清脆的聲音讓整個包房又一次安靜下來。

小莉莉看向宋玉，只見他臉上若隱若現的出現了五個手指印。小莉莉看了看崔佳潔，在心中給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真狠！

「要撒野，回家去。」崔佳潔轉頭看向顧小虎說道：「帶他回去醒醒酒，別在外面丟人。」

崔佳潔發話，顧小虎忙不迭地點頭，趕緊帶著宋玉和小莉莉離開了。看著一臉青腫的宋蒂夫，崔佳潔給他們攔了一輛車。

扶著宋蒂夫上了車，郭比希才回過神兒來，她有點氣地問道：「你怎麼不還手？打不過他嗎？」

宋蒂夫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還手，他不過就是個孩子。我，是成年人。」說著，宋蒂夫一手撫摸上郭比希的臉，用大拇指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痕：「不要緊，如果挨幾拳就能讓我得到你，讓其他男孩兒都離你遠遠的，那我再挨上幾十拳，我也心甘。」說著，宋蒂夫竟然朝郭比希眨了下眼睛。

這一俏皮的動作，讓郭比希心裡一禁，一股難以言說的美妙的悸動遊走在她身體各處，郭比希絕得車裡有些曖昧，她有點燥熱。而宋蒂夫卻朝她又挪近了，他一隻手臂從郭比希後輩環住了她的腰，輕輕一攔，就把她攔到自己懷裡。就在郭比希靠向宋蒂夫肩膀的一刻，宋蒂夫在郭比希的額頭輕輕烙下一個溫良的吻。

大三，說開學就開學了。真快！郭比希提著行李，站在612宿舍門口，這個地方依然成了她另外一個家。郭比希用鑰匙擰開了門，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感覺——回到家真好！

不過，還沒等屁股做熱乎，宋蒂夫的電話就進來了。宋蒂夫那頭聲音很沉穩，亦如曾經的溫柔，他輕聲問道：「比希，到學校了嗎？」

郭比希像只小綿羊似的回了一句「到了」。

幾秒鐘的沉默，宋蒂夫溫柔的聲音響起：「我在老地方等你。」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郭比希從包里拿出來一個小盒子，那是她從爸爸書房裡偷出來的一枚英雄牌鋼筆——黑色的鋼筆外殼，顯得這隻筆渾厚深沉。郭比希拿在手裡，心想：「正好配他。」

高興如她，郭比希拿了筆，像只小鳥一樣飛快地離開了宿舍。

咖啡館里，依舊沒有什麼人，無論何時。郭比希推開那扇玻璃門，那個身著藍色西服的宋蒂夫在裡面等著她。

今天的宋蒂夫有點不一樣，他一身正裝顯得有點嚴肅。然而，他的笑容依舊那麼溫柔，依舊那麼打動郭比希。她輕快地走到宋蒂夫對面，坐了下來。四目相對間，宋蒂夫忽然起身，又緩緩地矮了下去。郭比希的心跳頓時停滯了。

她似乎明白了宋蒂夫要做設么，但又不敢去想。這簡直太瘋狂了！郭比希心裡在吶喊——你是要跟我求婚嗎？千萬不要，千萬不要！那吶喊到最後變成了祈求。然而，心裡的不住否定和拒絕，都是因為不敢相信。那是電視劇里的橋段，那是浪漫神聖的橋段，怎麼說發生就能發生在自己身上。郭比希不可置信地等待著。

只見，宋蒂夫單膝跪在地上，緩緩抬頭看向郭比希，他手裡已經拿出了一個紅絲絨綢緞的小盒子。他緩緩抬起手來，把這枚精緻的小盒子放到郭比希面前，說道：「比希，送給你的。」

雖然，宋蒂夫沒有如郭比希想象得那樣，說出那句「你願意嫁給我嗎？」但是，郭比希心裡明白，眼前這句跟那句的含金量一模一樣。她沒有半分猶豫，接過盒子，打開它，一枚不大不小的精緻小戒指就出現在郭比希面前。

「鑽戒？」郭比希有點驚有點喜，她望向宋蒂夫。

「嗯」，宋蒂夫點點頭，說道：「比希，你願意接受它嗎？」

郭比希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想接受，她願意接受，但她知道她也不敢接受。郭比希看著那枚戒指，對宋蒂夫說：「宋，我可以嗎？」

「你可以，你可以，你當然可以！」宋蒂夫恨不得那枚戒指現在就套在郭比希的手指上，再套在她心上。

「可，我沒有資格。宋，你拿回去吧。」郭比希把戒指又遞了回去，心裡矛盾極了。

宋蒂夫哪裡肯干，他接過那個小盒子，打開它，取出戒指，執拗地套在郭比希的無名指上。彷彿量過得一樣，那枚戒指跟郭比希的手型完全吻合，一點偏差都沒有，就像是量身定製的。

戴好戒指，宋蒂夫的手再也沒離開郭比希的手，他拉著她坐下，說道：「比希，我想離婚，為了你。」

郭比希不可置信地看著宋蒂夫，瞪大了眼睛，她心裡竟然是幾秒鐘的慌，似乎一直以來，她害怕的事情終將要發生了的「慌」。

郭比希搖了搖頭，說道：「宋，再等等，我，不想傷害她。」

宋蒂夫雙手捧起郭比希的小臉，慢慢靠近，用力吻上去：「現在，你是我的，我已經套上你了。」

郭比希莞爾：「一個戒指？想得美！」轉身，郭比希從包里拿出她的禮物，遞給宋蒂夫：「這個，是給你的！」

宋蒂夫開玩笑地說：「怎麼，你也要套上我？」說著打開盒子，看到那枚精緻的鋼筆，立刻開心得跟孩子一樣手舞足蹈：「比希，謝謝你。」

然而，此時的郭比希神情卻有點落寞。是啊，郭比希朝宋蒂夫手上看去，如果說今天宋蒂夫送給她的是求婚戒指，那宋蒂夫無名指上戴著的又是什麼呢？

「比希，委屈你了。」

郭比希搖了搖頭，這是她的選擇，怨不得別人。

「比希，我會努力的。」

郭比希抬眼看向宋蒂夫，她明白他的意思，可那有多難，不用想郭比希就知道，那是一道高山一樣的旅程，越過去要扒層皮，越不過去或許就萬劫不復。那是一條不歸路，郭比希忽然有點害怕起來。她不想再想，於是說道：「宋，我想喝咖啡。」

宋蒂夫重新展顏，點了點頭。

那一天，陽光溫柔的照射進來，卻沒有照到郭比希和宋蒂夫坐的那個角落。

那日，郭比希帶著那枚小鑽戒回到了宿舍。小莉莉眼尖，她第一個就發現了，於是小莉莉不依不饒的圍著郭比希，一會兒舉起她的手，一會兒放下，不停地在抱怨：「比希，這也太浪漫了吧，我從來就沒有，顧小虎從來沒送過我，不公平，不公平。憑什麼，憑什麼啊！沒天理！」

郭比希無奈地苦笑，她多麼希望宋蒂夫是一個從英國來的普通交換生，那樣，她可以毫無顧忌地收下這枚戒指，可以開開心心地收下它，可以像小莉莉這般興奮。她也興奮，可這興奮之餘多了几絲惆悵。

「比希，一會兒得請我們吃飯哈！今天，你也太令人羨慕了，我都要嫉妒你了！非得吃頓好的慰勞慰勞我不可。」

「好，好，就你嘴饞。我說莉莉，你這麼能吃，將來你家小虎能養得起不？」

「哼」，小莉莉一噘嘴說道：「將來，誰養誰還不一定呢！」

兩個姑娘正笑著，忽然門被推開了，是崔佳潔和陳楚楚。兩個人怎麼說呢？有點狼狽。崔佳潔做臉有些紅腫，陳楚楚披頭散髮，臉上都是灰塵。而她們身上也都污穢不堪。

「發生什麼了？這才剛開學！」郭比希隱約中猜出了幾分。

崔佳潔朝郭比希點點頭：「是她們！」

「在哪兒？光天化日？在學校里？」小莉莉握起了拳頭。

「不是，在校外。」崔佳潔讓陳楚楚坐在自己的床鋪上，緩緩說道：「學校東邊不是有個小劇院嗎，我在那裡找了一份兼職。正好，今天去跟負責人談一談票價的事兒。那個負責人臨時有事兒，就讓我隨便去一個廳，先看場電影。今天開學第一天，劇場里根本沒有人。所以，我隨便推開一扇門就進去了。誰料，電影沒演，倒是褚蕾蕾那幫人正在欺負楚楚。」

崔佳潔頓了頓，拿出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繼續說：「我進去的時候，楚楚已經被她們摁在地上，衣服散落在座椅上。比希」崔佳潔握著拳頭：「那屋子裡還有男生。居然還有男生。」說道這，崔佳潔實在說不下去。

「這一次又是為什麼？」郭比希也攥起了拳頭。

「她們說，如果陳楚楚轉系，她們就變本加厲，大不了魚死網破。」

「這到底是多大的仇，我弄死她們！」小莉莉說著，就要穿鞋出去。

「莉莉，你鬥不過她們的。」陳楚楚微弱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佳潔，你呢？你受傷了嗎？」郭比希關心地問。

「我還好，就是挨了一個胖子兩拳，不礙事兒。我也沒饒了她，狠狠打在她胸上，估計，她比我疼！」崔佳潔自豪地說道。

開學第一天，612就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下，郭比希忽然覺得這日子過得有點不知所謂。人生，真是一段說不清的旅程。有些人來，是為了愛；有些人來，是為了恨。她望向陳楚楚，那楚楚呢？她來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受傷嗎？郭比希使勁兒的呼吸得周圍的空氣，她不明白，為什麼善良的人總要受委屈。

想到這兒，她忽然有點難過——宋蒂夫的妻子，是不是也會因為她的存在，也在默默地承受著委屈呢？她忽然覺得自己跟褚蕾蕾這種人一般無二了。只不過，褚蕾蕾是用暴力在傷害人，而她郭比希是在用所謂的自私的「愛」在傷害別人。雖然說，途徑不同，可結果又那麼的相似。

郭比希沉默了，她看著床上的陳楚楚，忽然一股寒氣侵蝕了她全部的身心，帶給她無與倫比的寒意，讓她不自覺得打了個哆嗦。

夜漸漸深了，月亮高高地掛在天空，那上面到底有沒有嫦娥和玉兔，這是曾經陳楚楚問郭比希的一句話。郭比希當時笑她傻，郭比希說：「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總之，我們又看不到。」可她沒想到，陳楚楚卻回答說：「那不一樣，有就是希望，就是美好！」

郭比希站在窗前，凝望著那輪圓月，心裡默念：有就是希望，就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