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雲破月來花弄影
女子見狀上前輕聲收拾碎片。
「滅葉家的人是嚴家派來的人,讓你來殺我的,也是他們?」葉晴震驚過後,淚水澀澀的盯著荊南楚道,似要再確認一遍,似要說服自己……
玉傾城盯著那葯,暗自幾遍呢喃「美人淚」。
荊南楚抬起頭,忽然目露不忍,承認,「是。」
這一個「是」字,仿如一把重鎚狠狠地敲在葉晴心頭,原來……原來她真的沒聽錯啊!
只是怎麼會呢?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葉家和嚴家自上上一輩始關係就特別好,每一次嚴家有什麼事,父親都是最熱心的那一個,可是如今……
她是真的不願意相信的。
但是荊南楚有什麼理由騙自己呢?
痛啊!
真的好痛啊!
葉晴踉蹌的退了退,獃獃的楞在原地。
詩蘿不知他們之間說了什麼,只見葉晴神情恍惚、涕淚橫流的模樣,不禁想起初見時的她,兩相比較,這樣的她讓自己的心止不住地泛疼,上前一把將她抱入懷裡,輕聲呼喚「葉晴」。
玉傾城整理完思緒后,抬眸瞧著詩蘿懷裡的葉晴,暗嘆,也難怪聖婆婆會選她了。
一心撲在醫術上面,全然不顧其它瑣事。
樂茹虛弱的開口,「嚴家,他們沒有這個能力請得起魂域出手。」這事原和自己無關,她也不欲插手。不過,或許是同病相憐的情分,讓自己心生不忍開了這口。
玉傾城詫異,盯著樂茹,又瞧向葉晴,垂眸陷入沉思。
葉晴怔怔的將樂茹瞧著,「什麼意思。」
樂茹看向荊南楚。
荊南楚會意,「能請得起魂域出手的,不是要有錢便是要有權。嚴家在臨國不過是個連世家閥門都進不了的二流家族,有錢還是有權?你未必也太看得起他們了。」
荊南楚說話間,視線似有若無的落在玉傾城身上。
他是真的好奇玉傾城的身份,這還是第一次,他看不透一個人。
不過也正因為看不透,所以他敢下注。
葉晴抬起頭來,眸光儘是茫然。
玉傾城仿若不覺荊南楚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視線,細細思索,平靜下來,這事還真不急,至少該入局的人還沒來全。
「傾梅,你說姑娘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傾蘭思考了一番,很是納悶,若是姑娘有心替葉晴報仇,只要吩咐星辰閣的人去查一下就明白了,而現在一會兒要救這個,一會兒要幫那個,真是麻煩!
傾梅氣定神閑的枕在樹榦上,透過些微的縫隙看向天空,姑娘的心思……
難猜嗎?
難也不難!
說白了,不過是為了那個人而已!
這有什麼好難不知道的?
只是,姑娘,真的值得嗎?
那個人真的值得你這樣為他付出嗎?
她不知道……
傾蘭也沒指望傾梅會說什麼,扯了片葉子含在嘴邊,盯著屋內的動作。
女子收拾完退了出去。
葉晴退出詩蘿的懷抱,瞧著玉傾城「葉家並未得罪過什麼人,究竟會是因為什麼?還望公子不要瞞我!」
玉傾城一愣,「你真想知道?」
葉晴點頭。
荊南楚亦是好奇的瞧著她。
玉傾城想了想「你的師父可是聖婆婆?」
荊南楚心驚,下意識的望著樂茹。
玉傾城奇怪,似乎他不知曉這個?
葉晴皺眉不解,忽而恍然大悟,緊接著又皺起眉頭,「即便如此,葉晴依舊不解。」原來他會幫自己是因為這個!
玉傾城看向樂茹。
葉晴見狀亦望向她。
樂茹冷冷道「救一個人可以不需要理由,殺一個人也可以不用任何理由。理由這種東西不過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找的借口罷了。」
「理由?」詩蘿納悶,「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啊?」
玉傾城點頭,「繼續。」
「礙著了別人的利益免不了被剷除的命運……」
葉晴反駁,「不會,就像方才所說。葉家不過是個排不上號的小家族,會阻了誰的路?」
樂茹瞅了她一眼,「他會幫你,想來也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這個目的會是她幫你的理由,」咳了兩聲續道「也會是別人除掉你的理由。」說著,她面露疲憊之色。
葉晴不可置信,瞪圓了眼睛。
玉傾城緩緩道「醉心醫術是好事,可該知道的還是應該去了解。你得多靜下心來去想想。畢竟從今往後,這條路你走得並不容易。」
葉晴機械的點頭。
夜幕下,泠泠月光撒落似披掛了層輕柔的紗,微泛銀光。
玉傾城聽著斷斷續續的琴音尋摸著到了歡雲軒內的一處亭子,隱約瞧著一個女子在那。
可不就是先前那女子!
石桌上放著酒壺糕點,她彈一會兒吃點糕點或是喝杯酒。
「一個人獨酌有什麼意思?」玉傾城走過去拿起酒給自己添了杯,笑著說「倒不如我來陪姑娘喝幾杯!」
「……」傾蘭緊緊抓著傾梅的手臂,十分心急,「傾梅,姑娘怎麼還能飲酒呢?」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導致自己傷勢加重嗎?
「……」傾梅瞥了她一眼,小姐又不是個沒分寸的。
那人抬起頭來,放下酒杯,抱起一旁的琴,緩緩起身福了身子,「公子請自便就是,弄影就先行退下了。」
弄影?
雲破月來花弄影,倒是個好名字。
玉傾城見她欲離開,放下酒杯,「這樣看來,倒是我打擾到姑娘的興緻了。」
弄影搖頭,停住腳步,「公子說的哪裡話,天色已晚,弄影也該歇息了。今夜風大,公子也莫在此久坐,免得受寒。還有這糕點也冷了,公子且稍等片刻,弄影命人送些熱的來。」
「不必了,我沒有晚上吃點心的習慣。」玉傾城上前一步,道「只是今夜如此美景,弄影姑娘就此離去,心中可捨得?」
弄影笑笑答話,「美景夜夜有,閑情亦是日日有,如何捨不得?」
玉傾城想著先前她看荊南楚時眼裡的光,眸光閃爍著,「花開花落是尋常事,斷然不會因這一次而失去什麼,緣來緣去亦是尋常事,倒也沒什麼捨得不捨得,可是一個人錯過了,可不會再來一個一樣的供你相遇,不知,姑娘可是捨得?」
弄影抬眸盯著她,問「公子想說什麼?」
「為誰醉倒為誰醒,至今尤恨輕別離。」玉傾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姑娘的詩寫的真好。」
弄影敏感的抬起頭,這是她的詩,是她求而不得,深深遺憾所寫的詩。
難道,她的心思被這個人看出來了?
她盯著玉傾城,笑著,「看來公子是特意尋弄影而來!」
玉傾城搖頭,「不是,只是屋子裡悶,睡不著,出來透透氣。」
弄影再次告辭。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玉傾城又緩緩念著,喚住她,「姑娘滿腹詩書,才情非凡,離了這又不是無處可去,何必自怨自艾,自傷自憐呢?」
弄影眸光漸冷,「公子是專門來看弄影笑話的嗎?」
「不好意思,我暫時還沒有這個興趣!」玉傾城又抿了一口酒,視線落向天邊,「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何必將自己困於一隅而獨自憂傷呢?」
弄影頓住腳步,卻未轉身,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世界雖大,可如今的我,早已是去無可去。」
玉傾城抿了一口酒,「無處可去?這歡雲軒算什麼呢?」
「不過一個暫停漂泊的憩息之地罷了。」
「若是這樣,我倒是能提供你一個更好的去處。」
「哦?若真如此,公子此舉是為何呢?」
玉傾城笑道「姑娘貌美,才情不凡,這個理由,可以嗎?」
「哦?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安置弄影呢?」弄影譏道。
玉傾城淡淡道「你想要怎樣的安置?」
弄影轉身,盯著玉傾城,似是認真的問「弄影想要的,公子可能給?」
玉傾城一口否決,「不能。」
「公子方才所言鬧著玩的嗎?」
「何以見得?」玉傾城問。
弄影深深地瞧著她。
玉傾城不自在的說「一個人的感情不是東西,說給就能給。」
弄影一愣,她果然是知道了。
玉傾城瞬間好奇的瞅著她,「喜歡他,你心中可歡喜?」
「嗯?」弄影深深不解。
玉傾城嘆了口氣,「算了。」轉而又道「你放心,此事我只做不知。不過,生活是自己過出來的。」再多的,她也說不出來。
弄影深深施了一禮,「如此,弄影先在這謝過公子了!」
「謝到不必,說不準以後你還會埋怨我!」玉傾城淡淡道
弄影深深福了一禮,「弄影不怨。」
玉傾城端著酒杯,添滿,走至亭欄處倚著。她仰頭望著天空,飲盡杯中酒,「星月皎潔,如此美景,理應不該被人辜負。可惜了……」
「傾城,」詩蘿突然出現,奪去了她手中的酒杯,「你身子不好,怎麼能飲酒呢?」
傾蘭見狀,哼道「總算有點用了!」
「……」傾梅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抽。
但不能否定,這樣挺好!
另一邊,玉傾城挑眉,「我何曾身子不好了?如何飲不得?」
詩蘿放下酒杯,鼓著腮幫子,「反正你不能喝!」放下酒杯,拿起酒壺抱在懷中,瞥了一眼抱琴的弄影,道「我不允許你喝!」
玉傾城驚奇,問「怎麼?你不准我就不喝?這是什麼道理?」
詩蘿嘟囔著嘴,視線略過弄影,「哼,我這是在為你身子著想,不像有些人,只懂得不停勸人喝酒,其它什麼的全然不顧。」
弄影安靜站著,不明詩蘿之意,卻也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不喜。
玉傾城不予理會,越過她,坐到石凳上,「弄影姑娘若暫時無事的話,彈首歡快的曲子來解解悶吧?」
弄影聞言不說話,擺好琴,纖細如玉的手指隨意的搭在琴弦上……
詩蘿跺腳,暗罵了一聲「狐狸精」,跟過去坐在玉傾城一旁,推開面前擺著的糕點,把酒壺放在一側凳上,將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傾城,本姑娘不好看嗎?」
玉傾城敷衍著道「好看。」
詩蘿聞言撇撇嘴,好看的話幹嘛不看自己要去看別人?隨即她又漫不經心地問「那……傾城喜歡聽琴?」
玉傾城偏頭瞧著她不語。
詩蘿自顧自的道「我大哥他也很喜歡聽琴,然後他還喜歡賞舞。二哥也很喜歡,說是賞心悅目,但是二哥不喜歡別人的舞蹈,他只喜歡阿鳶跳的,他將自己月例的大部分都花在了看她的舞蹈上,不過阿鳶始終對他不理不睬的。三哥對這些都不熱衷,他就喜歡武功,喜歡整些有的沒的,大哥和二哥都說他粗魯,以後斷然討不得女孩子歡心,但是三哥卻是三個裡面最得女孩子歡心的一個。他特別有女人緣,不需要他怎樣就會有許多女孩子喜歡他……」
說著,詩蘿笑了起來「不過三哥最怕的就是和女孩子相處了,每一次他都能將自己弄得看起來十分狼狽。」
隨著琴聲響起,做著女紅的浮萍很快便聽到了,不由詫異,「姐姐今日怎的換了曲子?」
詩蘿聽著那不熟悉的旋律,驚嘆道「若是大哥在這,估計會愛慘了這琴聲。」
玉傾城微微偏頭,「你可是想你哥哥了?」
詩蘿搖頭,「不想,他們都只會欺負我。」不知想到了什麼,她哼道「我才不要想他們!」
玉傾城耐心的看了她好一會兒,那模樣明顯就是想的!
她想自己或許不應該耽擱太多時間的,早些帶她去尋她哥哥!
詩蘿偏過頭看著玉傾城,好奇道「傾城你呢,不想家嗎?」
「離家的時間長了,久了,才會想家!這如今不過才離了幾日,就算想也不會很想。」玉傾城說。
那也就是想咯!
詩蘿疑惑道「傾城的家是在宣城嗎?」
玉傾城搖頭,「不是。」
「那你去宣城是為了什麼?」
「尋一個人!」
「哦!」
弄影的琴聲,樂茹也聽到了。
她倚在窗前,看著遠方,繁星點點,「荊大哥,你可曾怪我?怪我一意孤行,怪我不知好歹,怪我不自量力,怪我……」
「不,」荊南楚走到她面前,打斷她的話,笑著說「我不怪你。」
「我們的命向來不是我們自己的。」樂茹伸手向空中,握了握,說「我是不是很自私,全然不顧你的感受,一心只想著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哪怕為奴為婢也不會有一絲的猶豫,可是真的,我喜歡你是真的,自從小時候你闖入了我的生命里,便再沒離開過。」
荊南楚悶悶的應了聲,「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樂茹偏過頭,深深地凝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原開心的以為,自己有一天會在大家的祝福聲里嫁給你,舉案齊眉。可如今……」
荊南楚伸展雙臂懷抱住她,「茹兒,待了了此事,我就娶你。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這,好不好?」
樂茹輕輕靠在他懷裡,貪戀著那片刻的溫暖,他們之間還有以後嗎?
荊南楚等不來她的回答,他也不在意,反正這一生他認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