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九江水官

轟隆隆~

耀眼的雷霆在黑壓壓的天際劃過，照亮了厚實的雲層，緊接著狂風大作，原本平靜的水面頓時波濤洶湧，一波又一波的浪頭前仆後繼地擴散開去。

在浪濤翻湧的水面上，有一艘孤舟正在隨波逐流，袁暮死死地盯著固定在船艙上的滑輪飛快旋轉，一根微不可查的細線極速被拉扯遠去，很快咔的一聲到達極限，小船猛地晃了一下，差點就被細線那頭所掀翻了。

袁暮眼疾手快，千鈞一髮之際使出一招千斤墜，硬是壓下翹起大半的船身。

當搖晃不止的小船剛剛恢復平衡，直接滑輪上的細線被綳得筆直，在看不見的水面上瘋狂無規律亂竄。

「卧槽，這鬼東西到底能不能行啊，怎麼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斷裂？」莫飛雲手忙腳亂地把筆記本電腦裝入特製防水背包里，驚詫地望著細線說道。

袁暮死死地盯著細線沒入水裡的源頭，頭也不回地回答道，「這線別看細如髮絲，那可是從特殊渠道搞來的航空鋼絲繩，強度高、自重輕、耐磨性強、拉力強度極其優秀，是專門用於大型客機及運輸機操縱和控制系統中的鋼絲繩，所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我靠，有沒那麼神啊？可別被水裡那鬼東西掀翻了船，到了水裡，咱們十成的戰鬥力也只剩下三成不到，你確定這是個好方案嗎？」莫飛雲憂心忡忡地說道。

袁暮呵呵一笑，「那鬼東西精得要命，能和各個精英部門周旋了十幾年，如果不是咱們把自己置於險地，它怎麼會上鉤？」

「至於你擔心的也並非全無道理……」

頓了下，袁暮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詭笑，猛地在船艙內部按了一個隱蔽的按鈕，頓時船底下響起了馬達的轟鳴聲。

「沒有完全的準備，我怎麼可能把自己陷入險地里？看好吧，讓咱們把那頭鬼東西給拖上岸，走你！」

話音剛落，小船頓時就像脫弦的勁箭般飆射出去，一直在水裡抗衡周旋的不明生物頓時吃力不住，身不由己地被小船拖著走。

噼啪~

嘩啦啦~

傾盆的大雨瞬息間從天而降，天水之間彷彿被連成一體，本來就極差的視野變得模糊不清。

袁暮和莫飛雲早就披上雨衣，這才沒被淋成落湯雞，只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卻對他們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他們找不到回岸上的方向了！

密集的雨簾阻隔了視野，連袁暮過人的目力也無法發揮作用，只能傻愣愣地搖頭晃腦，卻始終找不到岸邊那盞指引大燈。

小船的突進推動器燃料容量有限，不可能永遠保持全功率全進，再加上水裡那個傢伙也不是善茬，剛才只是打了它一個措手不及，相信很快就會緩過勁來，到時候又沒有方向又燃料耗盡，內憂外患下兩人這條小船就真的危險了。

袁暮千算萬算，也沒算出突然間會天降暴雨，難道這真是巧合嗎？

嘣！

過了七八分鐘，小船猛地一晃，船艙里的固定滑輪差點被直接揪下，航天鋼絲繩被拉扯地直逼，一個船槳猝不及防下竟然被綳直的鋼絲繩切入一半，可見那下力度之大。

嘩啦啦的大雨就像傾盡天河之水倒入人間，水面是被雨點一激，盪起了千千萬萬道不停擴散的漣漪，本就不可測的水底愈發渾濁，彷彿藏有無數猙獰的巨獸，張牙舞爪著即將降臨人間。

「袁暮，這樣下去不行啊，鬆開滑輪吧！」暴雨聲勢太大，莫飛雲只能用吼來傳遞信息。

袁暮臉色凝重，視線黏住那根隨意奔走的鋼絲繩上久久不語，良久后才苦笑道，「太遲了，你沒發現咱們的船是循著某個特定方向前進嗎？顯然是水裡那東西在故意牽引我們前進，那東西果然成精了，精明得一批。」

莫飛雲急忙定睛一看，果然小船是在循著一個方向被緩慢拖行著，推動器可能是燃料不足了，前進的力度愈發緩慢，逐漸被水裡的東西佔據上風。

「特么的，如果是在岸上，勞資非弄死它不可！」莫飛雲色厲內荏地喝罵了一句，表情非常難看。

噠噠噠，嗚嗤……

突兀間，急促的雨聲中傳來一陣馬達熄火聲，兩人頓時臉色一寒。

這意味著他們失去唯一抗衡的資本，從獵人淪為獵物了。

「現在該怎麼辦？你特么的趕緊拿個主意啊！」

該死，現在就只有兩條路可選。

第一，被迫靜觀其變，任由水裡那不明生物拖著船前行，隨時都有傾覆之危。

第二，舍船逃命，起碼能讓不明生物的意圖落空，缺點是兩人落入水裡就好像羊入虎口般，在敵人主場里一身的本領只能發揮不到一半。

兩條路都不是好選擇，突然間的大雨似乎把兩人逼入絕境了。

這樣的情況連見多識廣的袁暮也沒有太多辦法，出發之前飛龍提出派人支援接應，只是袁暮以為危險不大，不習慣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就拒絕了，然而現在騎虎難下，就算求援似乎也來不及了。

就在兩人躊躇難定時，突兀間雨勢大盛，狂亂的風兇猛吹拂著，漫天雨簾被吹得東倒西歪，水下暗流涌動，浪濤一波賽一波猛烈，衝擊得小船忽上忽下，時刻面臨著翻船的危險。

「這尼瑪的屋漏偏逢連夜雨，連老天爺都看我們不順眼，要收了我們的節奏嗎？」莫飛雲奮力幫助袁暮穩住小船，氣急敗壞地大罵道。

袁暮抹了臉上的積水剛準備說話，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伴隨著激烈的雨聲傳入他耳中。

兩人神色一動，急忙轉頭朝後方望去。

只見遠處模糊的雨幕中出現一團黑影，隨著洶湧的波濤上下起伏著，暴雨中可視度低，再加上天昏地暗，一時間兩人都沒能看出那團黑影是什麼東西。

「水官出行，生人勿進~」

隨著黑影的接近，袁暮敏銳地聽到夾雜在雨聲中的聲音，當即一驚，情不自禁地喊道，「有人？」

莫飛雲也聽清了，手搭涼棚，很快如潑墨的周圍出現一點微弱的光芒，正懸在那團黑影之上。

待到黑影來到幾十米外，兩人總算看清那是什麼了。

赫然是一艘通體烏黑的古樸小船，搭著一個簡陋的涼棚，船頭上懸著一個孤零零的白色燈籠，裡面跳動著微弱的綠色火焰。

「這，這也太逆天了吧？他家的燈籠是什麼做的，在這種暴雨天里竟然沒有絲毫淋濕？這到底是人是鬼？」莫飛雲輕輕碰了袁暮一下，聲如蚊鳴地低語道。

袁暮目視前方，「別說話，看清楚情況再說。」

烏黑小船看似漫無方向，實則是朝著袁暮二人駛來，滂沱大雨下驚濤駭浪的水庫里，兩艘小船不期而遇。

一個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男人端著在涼棚里，說來也奇怪，小船彷彿全自動的，不見划槳也能精準地控制方向，而且那個看似四面漏風的涼棚，竟然一點雨水都沒有，好似有一個無形的防護罩在保護著裡面。

「水官出行，生人勿進~」

那個斗笠男低垂著頭顱，用沙啞晦澀的聲音再次重複了一句。

眼看著烏黑小船馬上就要靠近袁暮他們的船隻，袁暮不再猶豫，凜然大喝道，「止步！再靠近別怪我出手！」

話語間近乎實質般的殺意盡情流露，證明袁暮並非開玩笑。

斗笠男似乎也被袁暮凜冽的殺意所驚動，驚愕地抬頭，一張布滿老人斑的蒼老臉孔出現在兩人眼中，開闔著乾癟的嘴巴，訥訥道，「你這小娃娃年紀輕輕，哪裡積累了這麼濃郁的煞氣意，死在你手裡的生靈起碼有萬數之上了吧？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

烏黑小船也神奇地在距離袁暮小船的十幾米外停了下來，任憑風吹雨打，就是佁然不動。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袁暮絲毫不讓，強硬地說道。

斗笠老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出涼棚，攤開雙手正色道，「老朽乃九江水官，專司追捕江河間的兇猛異獸，不知你們是否有聽聞？」

莫飛雲聽罷神色一動，在袁暮身邊小聲提醒道，「我在網上聽過九江水官的傳聞，似乎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職業，可追溯到先秦時代，算是撈屍人中的分支，專門追逐江河中的異獸，沒想到還真的存在。」

「呵呵，看來這位小兄弟搏聞強識，沒錯，老朽正是你口中那個古老的九江水官，我船頭那盞追魂指引燈就是證據。」斗笠老人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儘管是在刻意釋放善意，但是落在袁暮兩人眼中卻格外的違和。

袁暮不動聲色瞟了莫飛雲一眼，莫飛雲會意，退到小船的另一端，把警惕提到最高。

如果這時有第三艘船在現場，一定會驚掉一地的眼球。

袁暮所在的小船被水裡那頭不明生物強行牽引著，而那艘烏黑小船卻像隔空黏住了一般，任由袁暮小船怎麼前進，兩艘船之間的距離都像用尺子仗量過般標準。

「呵呵，二位似乎遇到了一點小麻煩，需要老朽幫忙解決嗎？」見袁暮二人久久沒有回應，斗笠老人樂呵呵地指著那根綳得筆直的鋼絲繩笑道。

袁暮眉頭一挑，這老頭來歷不明，自稱九江水官，看來妖里妖氣的，處處故意示好，到底葫蘆里賣什麼葯？

在水裡和他翻臉，明顯不是一個好主意，不如先靜觀其變，再做打算。

想到這裡，袁暮戒備略緩，頷首道，「有勞了。」

斗笠老人笑呵呵地擺擺手，「相逢即是有緣，能認識到小哥這等奇人，也是老朽的福氣，無須客氣。」

說著，斗笠老人氣勢突變，從陰森怪氣徒然轉為熱血豪邁，彷彿大海里敢與驚濤駭浪搏鬥的海子般無所畏懼。

「離鱷，上！」

話音剛落，翻湧不斷的水面頓時澎湃起來，一道七八米長的巨大黑影一個魚躍破水而出，旋即重重地扎入水裡，激起漫天的水花。

袁暮兩人徒然一驚，他們都非常人，目力極其犀利，剛才驚鴻一瞥足以讓他們看清黑影的真面目，那竟然是一頭只有兩肢，酷似鱷魚的不明生物。

那看似弱不禁風的老頭竟然能驅使這種一看就極其兇猛的異獸，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嗷~」

不等袁暮兩人反應，突兀間前方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剛轉過頭，就見那頭酷似鱷魚的異獸離鱷躍出水面，嘴裡叼著一個類似人型的長發生物砸入水裡。

「卧槽，那怪獸也太給力了吧，一擊必殺啊，搞得我也想養一頭了，哪裡有得賣啊？」莫飛雲目光熠熠地自語道，臉上流露著明顯的羨慕之色。

袁暮驚詫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有馴獸師的趨向。

離鱷在水裡半浮半沉，如一艘高速前進的潛艇般快速游回斗笠老人所在的烏黑小船前，猛地一甩頭，嘴裡叼著的不明生物就重重地摔在船頭上，詭異的是如此強勁的勢能居然無法動搖烏黑小船分毫，彷彿烏黑小船就黏在水裡一樣，讓袁暮兩人嘆為觀止。

「呵呵，二位別見怪，並非老朽故意半道摘桃子，實在是這鮫人乃老朽此行最重要的一環，還需借之一用，請二位多多包涵。」

斗笠老人似乎非常忌憚袁暮，時刻都在保持著最大的善意。

借著白色燈籠那微弱的綠光，袁暮兩人才第一次真正看清折騰得他們不輕的不明生物到底是怎麼樣的。

如海藻般油膩的長發，酷似人類的五官，纖細瘦弱的上半身，還有下半身那條奇特的巨大魚尾，無一不在證明著它的身份。

「卧槽，活久見啊，真實的人魚就是長著鳥樣的？比我以前那個萬年更年期的訓導主任還丑，我的童年破碎了啊~」莫飛雲心碎地捂住眼睛慘嚎著。

袁暮深以為然，確實是這頭活生生的人魚實在太丑了，與影視劇里美艷動人的形象相差太大。

「呵呵，《寒山九江誌異》中記載，凡是有鮫人出沒之處，必定會有上古異獸鐵頭龍王的蹤影，老朽此行真正目標正是傳說中的鐵頭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