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夫幫我

小夏說，十六床病人早上剛轉內科病房，是個腦中風的六十多歲老先生，現在在十六床的是前一個夜班時送到急診的燙傷病人，繼發嚴重感染，進了一次ICU，好一番折騰才救回來，現在放在心腦監護室。

白天的事林宇不清楚，現在十六號床在求救，他必須立刻趕過去看看，雖然和十五號床僅隔著一個帘子，但是畢竟是十六號床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小夏說護士台不能沒人，這走廊上還有幾個病人躺著呢，總之各種理由就是不願去。

林宇不能為難一個妹子，何況他本來也不是那麼迷信的人，迷信還學醫，那真是天打雷劈，每天折磨自己。

他知道驚悚兩個字怎麼寫，現在小夏帶給他的驚悚感比起只身前往十六號床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陣寒風穿過走廊，不知道誰打開了樓梯通道的鐵門，把樓道里的寒風趕到了急診室走廊，走廊里的病人也受了風開始咳嗽，林宇抱緊白衣，清了清嗓子，低聲道：「那我先去看看。」

小跑著來到心腦監護室前，林宇的心噗通跳了一下，聯想到剛才那通莫名的電話，再抬頭看了一眼走廊牆上掛著的紅色電子鐘，猩紅的數字顯示著：

12:33

林宇瞬間頭皮發麻，心跳飛快，飄忽不定的感覺緊緊裹挾著他，各種關於十五號床的恐怖故事一股腦全冒了出來，《長生殿》里楊貴妃魂斷漁陽變，詭異的十五號床不吉利傳說，初聽並不覺得什麼，但是將所有事放在一起，還有昨天他給宋小雨做心電圖時看到的那塊黑紫色陰影，寒意攀上他的後背。

就在林宇不知如何控制不安時，突然聽到一記嘆息聲，嘆息聲離林宇如此之近就好像監護室門后躲著一個怪物，耳朵緊貼在門上，等待他靠近。

寒意更深了。

緊張的林宇這時想起一首歌正好可以給自己壯膽，小時候一旦緊張他就會假裝鎮定地哼唱這首歌：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隻沒有眼睛，

一隻沒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隨著林宇推門而入，嘆氣聲再次響起，果然來自十六號床。

「林大夫，林大夫......」

林宇站在帘子外問了一句，「是你叫醫生嗎？」

「大夫，我難受，快來幫幫我......我喘不過氣......」

聽到喘不過氣，林宇下意識往十五床宋小雨的方向看去，那裡安安靜靜，彷彿帘子後面根本沒有人。

林宇拉開帘子，穿著病號服的人躺在床上，男女難辨，年齡難辨，從腦袋頂端到肩膀處都綁著白色紗布，紗布像一個巨大的殼子，病人腦袋看起來和一個足球那麼大，藍色病號服加上白色圓球腦袋，林宇心裡直呼，好傢夥，這就是小藍表情包的原型吧。

林宇天性不是個消極的人，在心裡開了點玩笑后，心情也徹底放鬆下來。病人似乎還要說什麼，但是有氣無力，聲音越來越聽不清楚。

林宇走近一步，問：「是你自己按的鈴嗎？」

「大夫，我......難受。」

「你哪裡難受？」

病人緩慢地抬起手，指了指最胸口的位置。

林宇抬頭看了一眼病人當前數據，沒有顯示任何異常，「你胸口不舒服？」

「悶......悶......」

「我幫你檢查一下。」

「謝......謝......」

林宇以為病人是因為翻身困難一個姿勢保持久了所以胸口有些不舒服，想要幫他稍稍放鬆一下。

「現在好一點嗎？」

隔著病號服按了兩下，林宇又問。

病人有氣無力的說：「不......不對......不是那裡......」

「那是哪裡？」

林宇又想也許不是胸口而是靠近鎖骨部位病人覺得不舒服，那裡綁著厚厚的紗布，不舒服也很正常，於是彎下腰，認真檢查起肩膀處有沒有東西壓到。

「再，再上面......上面。」

「什麼？」林宇又湊近了些。

突然，床上的病人嘴角向上翹起，躲在紗布下面的嘴角露出陰森笑容，兩個窟窿里的眼神滿是得意。

林宇看不到病人的眼睛，但是那低沉的笑聲令他頓時耳邊嗡嗡直響，整個人瞬間開裂，瞬間從腳趾麻到頭頂。

林宇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近在咫尺，只是本能上覺得十六床不對勁。

這特么太不對勁了。

這已經根本不像是《夜班醫生》的醫院劇情，根本就是《夜班詭異》的鬼怪世界。

林宇猛地一抽想要把腰挺直了，卻為時已晚。這時候，一雙纏著紗布的手已經死死掐住了林宇的脖子，他嚇得雙眼暴突，出於本能地想要拿開這雙像木乃伊一樣的手。

林宇畢竟力氣不算小，一米八十的個子又熱愛運動，對於自己的臂力他還是有點信心的，誰也不是弱貓一隻。

林宇五指張開，已經猛然間抓住病人的手腕，照理來說手上是麻辣火鍋燙傷的傷口，被林宇這麼一抓不慘痛尖叫就怪了，可是病人一聲都沒有吭，好像根本都不疼。

這樣一來，林宇反而慌了，手腕用力，想要一口氣把病人的兩隻手一起推開。這時，他發現病人的身體發僵發硬，完全不像個活人，力氣更是大的驚人。

推也推不開，脖子被掐的越來越緊，林宇想要求救，發出來的聲音卻壓根傳不出這間監護室，小夏護士又清楚表示過，她是不會在這段時間查房的，心狠莫過美麗的女子，林宇雙眼不由自主向上翻，兩隻手本能的繼續用力推開病人手腕，但是力量已經到了瓶頸，無法多出一分。雖然竭力向外拉扯，但令人恐懼的窒息感正一點點填滿林宇的身體，將氧氣和二氧化碳從他身體里掏空。

林宇的眼前越來越模糊，意識越來越薄弱。

除了無法呼吸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感，林宇唯一的感覺就是莫名其妙想要小便......

已經到了極限，林宇忽然覺得自己已經知道人死之前一秒的感覺是什麼。

絕望、

漫長、

無可奈何以及想要小便和放屁。

正在這時，一個稚嫩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放開他！」

這聲音彷彿神靈，掐著林宇脖子的那雙手頓時鬆開。

......

林宇倒在地上，後腦不知道撞到了什麼，眼前比有霧的黃昏更模糊，在暈倒過去之前他還張大嘴貪婪地吸著房間里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