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九十一）我愛你。

「嗚嗚……團長副團長你們走了我們怎麼辦啊……」聚會的尾聲是一堆酒鬼在暴風哭泣，其中一位同學拉著夏以木的手哭喊著，鼻涕眼淚一直灑。

「能怎麼辦？就這麼辦！以後社團就是你們的了！」夏以木豪邁地甩開他的手，一把抓過另外一個隊員。「你！我們走了以後，社團里最有經驗的就是你了，你得把社團好好辦下去，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你！聽見沒有？」

「你又還沒死，做什麼鬼啊？」陸逸在一旁頂嘴。

「人終需一死，現在不死，以後也會死，等我死了靈魂就來找你們。」

「嗚哇！別說了團長，好可怕啊！」又一名同學被嚇哭。

「副團長，雖然你小小一隻，又暴力，又粗魯，但你真的很好！幫了我好多，每次都擋在我們面前，對抗團長的陰陽怪氣。事情做得井井有條，有你在就不用擔心社團的其他小事，還會用心教我們籃球……嗚嗚……我捨不得你……」又一個拉著童昔冉的手在哭。

童昔冉迷迷糊糊中看著眼前這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同學，他的名字叫做郭禹，比她高一些，但比起其他隊員還是很小一隻，長得很瘦弱。第一次看見他時，他也是這麼哭哭啼啼的，哭著求夏以木收他進籃球社，因為他實在很喜歡打籃球，但是過不了夏以木那一關。以往每個被夏以木的球技羞辱過的人都會一臉憤恨地離開，而郭禹不一樣，他忍著眼淚，眼眶紅紅得坐在籃球場的一角，任誰驅趕都不肯走。直到社團時間結束，他還呆坐在原地。那時候的她等所有人離開，準備鎖門走人時，看見了那個坐在觀眾席嬌小的身影。

「吶，喝水吧。」不自覺走過去把水遞給他，童昔冉認為這個任性固執的小孩從剛剛到現在都沒有喝過一口水。

「……」小孩兒不接。

「說說吧，為什麼喜歡籃球？」在心裡嘀咕了他一句不識好歹，童昔冉扭開水瓶，自己喝。

「沒有理由，就是喜歡。」許是哭了很久，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沙啞。

「我喜歡你的沒有理由。」是啊，這世上有很多喜歡都是沒有理由的，正如她喜歡肖洛離，就不需要任何理由。她忽然心血來潮想幫這個小孩。「籃球社有一個規矩，副團長每年能推薦三個同學進入籃球社。今年我可以推薦你進去，但是你得讓我看到你的實力，不要讓推薦你的我感到丟臉，行嗎？」

「你是……副團長？」郭禹一臉懵，實在沒想到眼前這個又漂亮又文弱的女孩兒是籃球社的副團長。

「正是在下。」童昔冉微笑著點點頭，看著原本頹廢坐著的小孩從座位上跳起來。

「你、你真的願意推薦我？」郭禹激動得漲紅了臉。

「嗯。」童昔冉繼續點頭。

「謝謝你！副團長！」

她至今還記得他那寫滿希望和狂喜的雙眸，宛如她救下的不只是一個愛好，而是一個生命。

其實根本沒有什麼推薦名額，她只是強迫威脅夏以木讓郭禹進團，夏以木不願意，她就把他摔得願意。

後來，郭禹確實很爭氣，小小一隻就能打垮很多人，一路當上校隊前鋒，得獎無數。

原來她在籃球社的回憶那麼那麼多。

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和郭禹一起大哭了起來，慌亂的擦著眼淚。「小郭，你以後……一定要乖乖的。」一邊哽咽，她一邊拽著郭禹說，被肖洛離一把又拽了回去，最後只好埋在他的懷裡哭。「嗚嗚……我好捨不得你們……」許是因為有點醉了，她的情緒比平常都激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全抹到肖洛離的衣服上。

「……」肖洛離拿起紙巾，往她的臉蓋下去，很快一張紙巾就濕透了，他只好換另外一張。

正當他忙著抹眼淚和鼻涕時，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重重地拍下他的肩膀。「肖洛離！」

肖洛離回過頭，看見了同樣有些喝醉的陸逸。「怎麼了？」

「你……」陸逸伸出手指指著他，就這麼『你』了半天，都沒『你』出一個字來。

「我怎麼了？」肖洛離耐著性子繼續問，扶著童昔冉因為睡著而搖搖欲墜的頭顱，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你……一定要對她好好的……好嗎？」陸逸笑著，又像哭著，因為他臉上揚著最燦爛不過的笑容，眼裡卻蓄滿了眼淚。「我們畢業后，我就不能陪在她身邊了……所以你一定要對她好好的……不然我不放心。」

「你喜歡童昔冉嗎？」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但他還是很想求證一下。

為陸逸求證，也為她求證。

「喜歡嗎……」陸逸倒是很認真地思考了起來，然後扯起一抹苦笑。「喜歡還是不喜歡……已經不重要了。喜歡又如何呢？不喜歡又如何呢？她不會在意的。」

「不，她會在意的。」

「不會。」陸逸反駁，就不再說話了，癱倒在地上，和其他人一樣。

肖洛離這才發現，所有人都醉成了一團，全都仰躺在地上哭哭啼啼，要麼就是大笑，絮絮叨叨的說著他們以往在籃球社發生過的事。

有女生為了追求夏以木，頂著巨大壓力進了籃球社，最後看清夏以木的真面目后，哭著離開，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一個學員在聽夏以木訓話時憋不住，放了一個屁，被夏以木罰了三天打掃籃球場。

他們拿過許多許多個全場總冠軍。

他們最喜歡看副團長用跆拳道摔團長，這樣感覺出了一口惡氣，只是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了。

還有很多很多趣事，他們來不及訴說。

然後，他們畢業了。

那天凌晨，肖洛離背著童昔冉，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天氣接近夏季了，夜裡的風有些涼快，不至於讓人冷得發抖。喝醉的童昔冉散發著渾身的酒氣，湊在他耳邊喃喃自語。

「洛離……」

「嗯。」

「洛離……」

「嗯。」

「肖洛離……」

「嗯，我在。」

「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

——

結束的時間總是來得很快，回望剛踏入這個學院時的迷茫和懵懂，已經在不斷流失的歲月中消失。他們在這個地方有了一個叫做牽絆的東西，有些人是友情，有些人是愛情，有些人是回憶。

畢業的日子是告白季，亦是失戀季；是一路旅程的新開始，也是一段熟悉環境的結束；是應該笑著面對的時節，和哭著道別的日子。

畢業典禮結束就是暑假了。

趁著高考成績出爐和報大學之前，他們四人也沒閑著。肖洛離被召回他爸爸的公司幫忙生意。童昔冉偶爾幫著韓暝的網路公司充當服裝模特兒，居然獲得一致好評，當模特兒的其他時間就是去肖洛離公司陪他工作，幫忙跑腿。白偌唯和韓暝一直專註於網上的買賣，漸漸把公司擴大，除了男裝，已經涉及女裝了，賣得都不錯。

只是這中間發生了一件大事。

白偌唯和他的家庭徹底鬧掰了，因為他的韓暝的戀情。

白偌唯和父母親的感情一直不怎麼好，以往回家都見不著面，見著面了也不會交流些什麼。只是他的韓暝的戀情是一條導火線，徹底燒滅了他們之間最後一條牽絆。

童昔冉和肖洛離一直知道白偌唯和家裡的關係不好，只是原因不明，只知道他的父母不關心他，而他也不關心他們，主要的原因白偌唯不願意說，他們也只好不逼問。這一次鬧翻以後，白偌唯就徹底沒有回去過那個家了。

只是某一天夜晚，白偌唯趁著韓暝不在的地方，朝童昔冉和肖洛離哭得稀里嘩啦。終究是親情，終究是親生父母親，要堅決的放棄，他做不到。他只是在硬撐，說自己不在乎，說他們不在乎。

其實在乎的，永遠不可能不在乎。

正如以往每次大吵一架以後，他都會回到那冰冷不堪的家，繼續面對他們冷漠的臉。

那一次哭過以後，白偌唯沒有再那麼脆弱過，在人前人後都恢復了一直以來的開朗快樂。

這像是一道結痂成疤的傷口，留在了心口上，但不會疼，不會有感覺，也再無法撕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