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我的青春乏善可陳(8)
今年的秋天來得特別快,風呼啦啦地響起來,將窗外的樹葉吹得左右搖擺。
傅亞斯坐在病床上,頭上戴著一個可笑的網兜,正艱難地用勺子吃飯。這次車禍雖然沒傷及骨頭,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加起了有幾十處,手臂也有好幾處,所以他吃飯的時候十分不自然。
我來的時候,傅亞斯正在被醫生責罵,像孩子老老實實坐在病床上低頭抿著嘴,固執倔強。
他對醫生說自己要出院,而那個頭髮花白戴著眼鏡的老醫生聽后便開始咆哮,手舞足蹈幾乎把病歷卡砸在他頭上:「你是不是嫌自己命長!你現在只是脫離危險期,不是完全康復懂嗎!醫院是會吃人還是怎樣,你在這裡住是有多痛苦,多住幾天會死嗎!你現在出院等下又被抬回來辛苦的還不是我們嗎?你不知道現在的人力物力很寶貴嗎……」
我看著這個活力十足的小老頭,十分驚訝。而傅亞斯痛苦地扭轉臉,恰好與我視線對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拉過一張椅子:「你來了,坐吧。」
於是,這一坐便是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里,醫生幫傅亞斯換了葯打了針,護工過來收拾了床鋪,我還幫了忙。就在我打算找借口離開時,顏夢來了,她給傅亞斯帶了午餐,給我打包了快餐,將東西扔給我后,留下一句「我和老陳說了,你下午不用回去」便走了。
顏夢和傅亞斯的關係似乎很僵,兩人的對話少了可憐,只有簡單的謝謝和再見。
我用十分鐘吃完自己的飯,而傅亞斯那碗粥才吃了幾口,看他吃得那麼辛苦,我嘴賤道:「我喂你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說完后,他似乎臉紅了一下,猶豫一下還是把勺子遞給我。
我很少喂飯,傅亞斯也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兩碗粥沒幾分鐘就被我填鴨式地喂完了。我正想去洗碗,傅亞斯卻突然開口了:「你最近看起來不大好。」
我看著這個臉色蒼白,像科學怪人一樣纏滿紗布的人,想不出他有什麼立場問這話。
「沒,就是睡不好。」
「你和他分手了。」
這句不是問話,而是篤定的陳述句。我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連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很可憐,男友都被別人撬走。」
「我知道,是顏夢告訴我。我也知道,你不想來看我,是顏夢讓你來的。如果你不想過來,就不用過來了,反正我不會在醫院住很久。」傅亞斯把手握成空拳,放在嘴邊乾咳了兩下,「夏昕,你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模樣就像有人在背後拿著刀逼著你上刑場。我還不至於悲慘到需要別人可憐。」
他放下手,將掉到肚子上的被子拉到胸前:「夏昕,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他閉上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大片陰影。
我木木地放下手中的碗,突然間不知所措。我本該歡天喜地地蹦躂回報社,繼續編寫我未完成的新聞,可我卻像小時候考不及格被談老師趕出家門一樣,倉皇失措。
我看著病房裡空白的牆壁,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和情緒,在我走出病房關上門的那一刻,我聽到傅亞斯的聲音。
「夏昕,給我時間,讓我回到你身邊。」
聲音很輕,稍縱即逝,像一根細小的絨毛,被大風刮到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