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如果你聽見黑夜的聲音(5)
冬天的夜晚寒冷、蕭索、寂靜。
回到家時,周舟指著擺在桌子上滿滿的一桌子啤酒,風情萬種地笑:「哪裡不用,來,陪我喝掉它們!」她的語氣就像要我陪她吃一頓飯那樣輕鬆。
「你開什麼玩笑?」
「我經常和你開玩笑?我看起來像很喜歡開玩笑的人?」
當我洗完澡換完衣服看到周舟已經開始開喝時,我真覺得世界觀都被顛覆了。她坐在地板上,屁股下墊著抱枕,像一個大老爺們一樣劈叉而坐,手裡拎著一瓶啤酒,特豪邁地喊著我:「夏昕,過來喝酒!」
周舟心情不好時喜歡一個人待在角落裡看書,各種學術書和犯罪學心理學;她心情好和心情不好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也是安靜地看書,不過看的大多是例如《哈利?波特》這種小說。她心情不好時不喜歡說話,但會對我各種挑刺;她心情好時也不喜歡說話,就算我發傻也是輕飄飄的一句傻逼。
所以,當我看到她這副模樣,我有些搞不清她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壞,只能小心翼翼地問她:「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沒事,只是想喝喝酒。」
「沒事怎麼會喝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嚇我!」
她放下酒瓶,手揉搓著太陽穴:「小聲點,別一驚一乍的,我喝個酒難道一定還要發生什麼事不行?你到底要不要來?」
我斟酌了好一會才在她身邊盤腿坐下,拿過她開好的啤酒,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我像審訊般地對她循循善誘,可她卻刀槍不入,只與我說些大學時候的事,再不然就是悶頭喝酒。在我們將桌子上的啤酒幹掉大半后,在我開始感覺到醉意的時候,周舟突然開口,拖著長音叫我的名字:「夏昕啊……」
我打了個哆嗦,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意。
果然,周舟的下一句話是:「我明天開始就不住這兒了!」
「你要去哪裡!」我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絆倒了腳邊的瓶子,叮叮噹噹地響著,「你要去哪裡住?回家?」
周舟喝得比我多得多,可她的眼神卻是清明的,將酒瓶子一個個擺好后,才慢吞吞地回答我的問話:「不是,搬去路放那裡。」
她的這句輕飄飄的話,像一顆手榴彈「嘭——」地在我腦子裡炸開,我連話都說不出,只能看著她,用眼神表達自己的震驚、不解和憤怒。
「你沒聽錯,我是要搬去路放那兒住,明天。」
她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窩成一團坐在地板上,依舊很冷靜、清醒,可我卻覺得她醉了,不,是瘋了。
「為什麼?你瘋了嗎?」我對著她那張漂亮的側臉咆哮著,語無倫次,「周舟你瘋了嗎?你忘記他是怎麼對你的?你忘記自己說過什麼了嗎?你前幾天還恨不得將他磨牙吮血,你現在是怎麼了!你這是瘋了嗎……」
周舟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拍拍不存在的灰塵,一句話粉碎我的念頭:「我沒瘋。」
「他逼迫你了嗎?他一定威脅你了是不是?他媽的路王八蛋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對我做,事實上,他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是和你一樣的反應。」她頓了頓,「不過,他很快便接受,我希望你也能如此!」
看著她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我很想重重地給她幾巴掌,讓她清醒一些。可是我不敢,我只能當著她的面罵幾句「瘋子」「你這個神經病」「你他媽的不自愛」「我恨你」之類的毫無威脅的話後用力地將房門摔上。
我甚至在房間里大吼:「你他媽的敢搬走我就和你絕交!」
可在第二天醒來,周舟和人的行李已經打包好了,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等我:「你醒了,那我也該走了。」
那一刻,我真想撥打精神病院的電話,讓他們來緝拿這個叫「周舟」的瘋子。
最終我還是送她下樓,幫她提著那個20寸的行李箱,挺輕的,估計就裝了幾套換洗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絕大部分衣物還是擠在我那狹隘的衣櫃里,這多少讓我好受一些。
下樓的時候小多等在那兒,他的面色有些陰沉。
其實我挺理解他的,真的,因為我也不願周舟去路放那兒住,何況小多。小多對周舟的心思昭然若揭,她自己也清楚,但這並不能影響她,就像當年她對陳川師兄——師兄追求了她整整四年,甚至遠走西藏去找她,她還不是一顆心撲在人渣身上?
當我將她的行李塞進後備箱時,我聽到小多問周舟:「你一定要這麼做嗎?」
我關上後備箱,沒和他們道別,往樓上走。我太了解周舟,她接下來的話一定不會太好聽,我在場一定會讓小多更難堪。
果然,沒走幾步就聽到她慢悠悠道:「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小多。」
「我只是不想看你又那麼難過,你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還要回去嗎?」
有時候我覺得周舟挺殘忍的,就像個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不然呢?你能拿出兩個億給我不?你能給周氏上上下下幾百口發工資不?你不能!小多,你記住你的身份。」
小多站在風裡,眼睛很紅,嘴角緊緊地抿著,像個倔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