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驕傲(3)
太過偏執的人大多不會太快樂,懵懵懂懂才是幸福的最好選擇。
趨利避害也是人的本能,陳初將此發揮得淋漓盡致。
那天從貝思遠的公寓回校后,她沒有執著追問,更沒有揪著不放,那夜發生的事如過眼雲煙,每天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就如她在陳未房間發現何婧的病歷之後,好幾夜沒有睡好覺,也沒有想過拿著病歷去追問何婧為什麼生病了也瞞著自己,就怕影響她的身體和演出狀態。
想說的別人自然會說,不想說的,無論你怎麼追問,都得不到結果。
這事,有過一次就夠了。
至於貝思遠,他與陳初秉承著同樣的理念,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絕口不提,依舊像往常一樣關心她,無論加班到多晚都記得給她電話。知道她想看新上映的片子,早早地買了票。
可惜她計劃的科幻大片並沒有看成。
去西西里演出的何婧提前回來,原本要上課的陳洪恩擅用了職權,找了另一個老師代課,陳初在傍晚就收到母親召喚,剛下課,父親的車已經停在教學樓下。
陳洪恩是博陵大學教職人員,按職稱在博陵大學教師公寓有分配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何婧仍舊覺得擠,又覺得學校人多吵鬧,便在新洲郊區買了一套兩層的小別墅。
陳初剛踏進家門,還沒來得及換拖鞋,便聽見何婧的聲音:「陳初,去把你的琴拿來。」
她一愣,覺得不可思議,可轉念一想,這才是母親的本色不是嗎?要是她讓陳初坐下來喝些湯多休息不要老練琴,自己才真該惶恐。
陳初低眉順眼拿了琴,飯還沒吃就開始拉,AveMaria剛起了個頭,就被何婧打斷:「換《雲雀》。」
陳初回頭看她,雖然她妝容精緻,卻掩蓋不住滿臉的浮腫與疲憊,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好了,出門在外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藥。陳初這樣想著,手中的琴弓也跟著動起來。她已經有好些天沒有拉琴,偶爾母親在電話里要「檢查作業」都被她用室友在睡覺搪塞過去,《雲雀》需要穩健的快弓功底,需要靈活的弓法技巧,她才開了個頭,何婧的眉頭就微皺,第二小節一開始,已亂了弓法陣腳。
最後還是何婧喊停:「陳初,每天兩個小時的琴都白練了,你這是越拉越倒退。」
陳初不反駁,垂頭喪氣地聽著訓,若是平時,何婧最多數落幾句就讓她回琴房練習了,但今天也不知道何婧怎麼那麼生氣,見她不出聲反倒提高了聲音:「你怎麼就這麼愚鈍,多少人上門求著拜師我都不教,我這輩子就剩這麼兩個學生,一個無知愚鈍,一個又不爭氣……」
她話音剛落,門鈴就響了,無知愚鈍的那個去開門,巧了,門外站的是不爭氣的那個,見到對方,兩人都愣了。
「你怎麼來了?」
「何老師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吃飯。」他壓低了聲音,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偷偷伸出手颳了刮她的鼻頭,「又被罵了?」
兩人堵在門口,還是陳洪恩從身後出了聲:「陳初,你擋著門讓思遠怎麼進?」
雖然貝思遠已經不在何婧這裡學琴,但兩人的師徒情誼還是在的,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來家裡拜訪,雖然每次來何婧都是板著臉,沒什麼好臉色。大多時候貝思遠上門拜訪都會和陳初通個氣,畢竟兩人還處於地下戀階段。可今天陳初並不知道貝思遠要來,而且今天何婧明顯有些反常。
陳初內心的疑惑更甚,這幾年,何婧對貝思遠的態度始終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向來沒什麼好臉色,像這樣主動打電話叫人過來的情況從未發生。
陳家秉承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一餐飯下來只有輕微的碗碟碰撞聲,誰也沒開口說話。陳初一肚子疑問沒人解答,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貝思遠,見他心無旁騖地吃飯,也只好將問題與飯菜一起嚼了嚼吞咽下去。
吃完飯後貝思遠和何婧進書房談話,門沒有關上,陳初隱約聽見了一些。
翻來覆去仍舊是那個老話題,陳初聽見母親憤怒質問著貝思遠:「你練了這麼多年琴說放棄就放棄,你對得起我,對得起你母親,對得起你自己嗎?」
貝思遠背對著門,依舊站得筆直,陳初只聽見他低沉的嗓音:「何老師,對不起。」
陳初不願再聽下去,起身和父親打招呼:「爸爸,我明天還有課,回學校了。」
陳洪恩點點頭,送她出門。
陳初回頭望見父親微微夾了白絲的頭髮,問:「爸,媽是不是……」終究還是沒將病歷的事情問出口,「媽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事?很少見她這麼暴躁……」
陳洪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避重就輕道:「你媽是心情不好,出去演出被諷刺名師出劣徒,後繼無人。」
早些年何婧是何等意氣風發,嫁了博陵大學教授,生了對龍鳳胎,事業也是步步高升,兒子陳未更是出息,小小年紀頗有其母風範,每每提到何婧誰人不羨慕。誰曾想後來發生那樣的事,何婧消沉頹廢了一段時間后,又重新振作培養女兒,可陳初實在不爭氣。原本說不收徒的何婧終於開山收徒,將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愛徒貝思遠身上,帶著他四處訪友,為他開拓門路,在博陵的幾場重要演出也讓貝思遠上了台。業內大多都知道小提琴家何婧有個青出於藍的徒弟,可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在全國大賽決賽前夕退賽,流言四起,有說他怯場的,有說他壓力過大而崩潰的,但誰也不知道真正原因。
包括何婧,包括陳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