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態
陳雪冰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頭迅速低了下去,但穆九已經捕捉到她剛才那一秒的神情。
她嘴唇勾了勾,也沒有拆穿她,只是繼續道:「我以前也覺得胡老師很煩,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爸媽都沒管過我,他憑什麼管我。」
陳雪冰吸了口奶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握著杯子的手指缺微微蜷曲著。
穆九掃了她的手一眼,繼續道:「但是後來我才知道有人願意管你,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你看起來也沒有多幸福。」陳雪冰攪著奶茶,漫不經心地開口:「如果我說錯話了,先跟你說聲對不起。」
穆九笑笑,沒把她的話放心上,她說:「大概是因為胡老師後來走了,又沒人管我了吧。」
「你家人呢?」陳雪冰問。
「我沒有家人。八歲的時候,我父母出了意外雙雙身亡,我被送進了孤兒院,在孤兒院待了五年後,一個自稱我媽朋友的男人出現並領養了我,不過很可惜,我養父對我不錯,但他常年不在家,而我養母並不喜歡我。所以我在成年之後,主動和他們斷絕了關係。」穆九聲音不見起伏,對這些遭遇已經完全接受。
陳雪冰盯著奶茶杯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那你挺慘的。」
「是有點慘,但至少我能對自己做的事負責。」穆九話語一頓,她看向陳雪冰:「你呢?據我所知,你家庭條件不錯,又是家中獨女,從小備受寵愛長大,你很幸福不是嗎?」
陳雪冰嗤笑一聲,「你懂什麼?」
「好吧,我不懂,但或許你可以跟我們說說?」穆九心想這女娃的態度讓她很不爽,如果不是此刻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不會這麼有耐心。
「我為什麼要跟你說?」事實證明,陳雪冰是個刺頭,穆九說了這麼多,她聽進去了,但是她仍舊選擇不配合。
她忍不住想自己當初在這個年紀也是這樣的嗎?這些事情已經有些久遠了,但在穆九的印象里,自己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穆九沒有辦法了,只好扭頭求助魏東隅,後者從她開口起就異常的沉默,似乎是覺得她能夠搞定陳雪冰。
魏東隅察覺到穆九的視線,偏頭看了她一眼后,對陳雪冰說:「那就別說了。」
話落,不僅陳雪冰,就連穆九也呆住了,她詫異地看魏東隅,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魏東隅也顯然沒有什麼要跟她解釋的跡象,而他接下來的話語更是讓穆九吃了一斤。
他對陳雪冰說:「你可以走了。」
「魏警官,她還什麼都沒有說!」穆九著急出聲。
魏東隅淡定道:「她要是想說早就說了,拖了這麼久,就說明她不想說。所以無論你怎麼問,怎麼試圖拉進你倆的距離,她還是不會說。與其浪費時間做這些無用功,還不如把時間放在有意義的事情上,比如找她剛才的那些朋友問問什麼的。」魏東隅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到了陳雪冰臉上,「你覺得呢?」
陳雪冰毫不在意地冷嗤了一聲。
魏東隅見狀,起身對穆九說:「走吧。」
穆九不肯放棄,「可是她……」
「剛才會所裡面除了她和她男朋友,還有兩個人。」魏東隅說話的時候,是看著陳雪冰的,「如果我沒認錯的話,其中一個應該就是目擊證人吧?」
「目擊證人?」也就是指認胡永明猥褻的那個人,穆九尚在詫異,但她發現魏東隅說完后,陳雪冰的反應有些奇怪。
魏東隅看著陳雪冰繼續說道:「就是不知道你的朋友嘴有沒有這麼嚴?」
陳雪冰咬牙切齒:「你們警察辦案都是這麼威逼利誘嗎?」
「首先,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我今天不是警察。至於威逼利誘,我想我們一直在嘗試用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魏東隅視線落到她捧在手裡的奶茶上,微微一笑:「但是就目前的情況看來,你不打算配合,那我也只好從其他人那裡去找我想要的答案。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算威逼利誘,而是實事求是。」
陳雪冰把奶茶往桌子上重重一摔,狠狠地瞪著魏東隅。
穆九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心想陳雪冰心裡大概已經罵了無數遍「去他的實事求是」。
這種感覺,她過去在魏東隅身上體會了無數次。心想姜還是老的辣,無論在審人還是掐弱點,魏東隅都比她老道得多。
陳雪冰還在僵持,魏東隅卻扭頭就走,穆九這次沒有猶豫,抬步追上了他。
「等等。」陳雪冰著急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穆九已經沒有任何意外,只不過她發現魏東隅卻沒有回去聽她說話的意思。
兩人走出奶茶店后,穆九問魏東隅:「魏警官,剛才陳雪冰就要說什麼了,你為什麼不聽她說。」
「沒必要。」魏東隅說:「我們剛才和陳雪冰說話的時候,濱江分局的同事已經到會所里控制了她的那三名同伴,我就不信這幾個十幾歲小孩的嘴能有多硬。」
這下穆九完全驚住了,「濱江分局的警察什麼時候到的,他們就這麼抓人沒問題嗎?」
「抓賭掃黃,能有什麼問題?」
穆九服氣了,她沒想到原來案子還能這麼辦,由衷地朝魏警官豎起了大拇指。
魏東隅毫不客氣地笑納了,他斜睨了穆九一眼,「你以為你跟陳雪冰說自己悲慘的經歷就能感化她,讓她主動說實話?」
「呃……」穆九有些尷尬:「我這不是就想到了這麼一個辦法。」
魏東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一根筋,陳雪冰並不是當初的你。」
穆九抿了抿唇,無法反駁魏東隅的話語。
「走吧。」魏東隅到底也沒再說什麼,或許是他知道在胡永明這件事上,穆九執念很深。
穆九固執地相信著自己年少時的恩師的品行,事實也越來越證明她或許並沒有錯,魏東隅知道不是穆九看人眼光准,而是她一根筋。認定的事情縱然有可能是錯的,她也願意放手一搏。
就好像穆九對自己的糾纏,縱使他對她經常冷言冷語,她卻絲毫不以為然,雖然她口中經常念叨的是她欠他,但魏東隅知道穆九並不是隨口一說,而是心裡真這麼覺得。
「去哪裡?」穆九問他。
魏東隅:「回去,等消息。」
穆九問:「去警局等消息不更直接?」
魏東隅腳步一頓,扭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她:「你不用上班了?」
「今天周六,店裡的大學生跟我換班,明天他休息。」穆九抬頭看著他,試探:「那我們去警局等消息嗎?」
「……」
魏東隅沒好氣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魏東隅不去,穆九自然沒辦法一個人跑去濱江分局,人家分局的警官賣得是魏警官的面子,這點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她又不想像魏東隅說的那樣回書店乾等消息,於是她權衡片刻,做了個折中的決定:跟魏東隅回家。
這樣既不用乾等,還能第一時間得知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