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回
衝天而起的火光,痛苦的嘶鳴,滿地的鮮血,一道道血影,躬身而立。
「瑾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害死絮兒,都是那惡毒娘的自作主張,真的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啊!」
此時的齊長策早沒了以往的風流倜儻,爾雅俊秀,他就像是一隻被痛打的落水狗,苦苦的哀求著身著一襲華服,畫著精緻的妝容,鬢間戴著精美的首飾的女子。
女子一臉冷漠的俯視著他,手中長刀舉起,腕間不凡的白玉鐲隨著她的動作滑落,並沒有隱在廣袖之下,而是掛在上面,映著那衝天的火光,熠熠生輝,華麗非常。
只是,白玉鐲滑落,也露出了她腕間猙獰的傷痕,白皙的肌膚上出現了瑕疵。
而隨著她的長刀舉起,在她身後跪著的一排人中,一位身著華服,看著只有四十多歲的女人立時被砍下了頭顱,血流滿地,匯成一條血色的小溪,涓涓流淌,昭示著一條人命的逝去。
「娘!」齊長策目眥欲裂,紅色幾乎染滿了雙眸,青筋暴起,身體不住的掙扎著向前爬,手指用力到發白,身側的兩個身著鎧甲的蒙面人緊緊的抓著他的胳膊,大腳用力的踩著他的小腿,讓他不能上前一寸。
而在那婦人身側跪著的人,驚懼交加,可是都被布條堵著嘴,連恐懼的喊聲都發不出來。
隨即就是不斷的掙扎,可惜,長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冰涼的刀鋒緊貼著他們的脖子,激起一大片恐懼的雞皮疙瘩,立時就安靜了下來。
女子垂眸,看到自己鵝黃色的裙擺,染上了幾朵血花,淡淡的暈染開來,妖嬈而美麗。
不知想到了什麼,女子的嘴角揚起一抹粲然的笑意,美人一笑,本應傾國傾城,但在此時的情境里,卻是別樣的殘忍。
可是聽命於女子的那些身著鎧甲的人,臉上都是漠然,彷彿對這樣的事情司空見慣一般。
「齊長策,碧滄江上的大橋已經斷了,你繼續拖延時間也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他們全都死在你的面前,是你,見死不救,讓他們在驚惶中死去,是你,給齊家帶來了滅門之禍。」女子長刀指著齊長策的家人,冷漠而又殘忍的說道。
齊長策嘶吼,掙扎,怒罵,女子毫不在意,只吩咐人,每隔一盞茶的功夫,就扔五個齊氏族人進這衝天的火焰里,扔完為止。
聽到這話,齊長策失了力氣,震驚,憤怒,以及那一絲絲他沒注意到的心痛,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曾經的妻,「瑾娘,你如今怎麼會變得如此的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女子雙眸好像淬了毒一般,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長刀置在齊長策的下巴,輕輕抬起,讓他看著自己,看到自己恨毒了他的目光,「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不都是你的傑作嗎?」
「我……」齊長策想要辯解,女子卻不想聽,握著長刀的手微微往前一送,「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的來歷,那你應該清楚,我折磨人的手段有的是,若是不想你的家人死得太慘,就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指使的幕後之人是誰?」
齊長策是齊氏門閥族長的嫡長子,自小就是錦衣玉食,受盡萬千寵愛,再加上他從小就聰慧過人,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這是他第一次感到這般絕望,沒有人能救他,沒有人會救他,沒人敢救他,此時的他背負著齊氏所有族人的性命。
為了那人,為了一個承諾,他搭上他們整個齊氏,到底值不值得?
他真的相信,若是他不說,瑾娘真的會把整個齊氏折磨而死,畢竟,絮兒是她的命,若不是為了給絮兒報仇,只怕她也早已跟著去了。
若不是他母親從中挑唆,而柳氏那個蠢貨自以為是的除去那孩子,他齊氏怎麼會有今日之禍?
就在齊長策想東想西,推諉責任的時候,女子再一次舉刀,齊長策的心徹底動搖了,若是齊家不在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頓時再也顧不得其他,喊了出來,「是皇上,是皇上覬覦你身後的力量與財富,故而特地派我來江城,想辦法得到你的信任,從而得到你背後的一切。但絮兒的死,真的跟我沒有關係,都是柳氏那個蠢貨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都是她……」
脖子上一痛,齊長策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睜大了雙眼,眼前卻漸漸模糊,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死了。
女子看了眼長刀上的血紅,無論好人還是壞人,血都是一樣的鮮紅。
可是,絮兒那般的鮮活的生命,卻是再也不會活過來了。
女子轉身,漠然的將長刀扔進了熊熊烈焰之中,「都殺了吧,一把火,塵歸塵,土歸土。」
身著鎧甲的眾人默然領命,舉起手中的長刀,沉默的收割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滔天的大火,掩去一切存在的痕迹。
東嶺鎮,福熙村的一間不怎麼起眼的竹屋裡,一女子猛然睜開眼睛,眼神有些發目,似是還沒有從噩夢裡回過神來。
但很快回了神,卻感到身上黏膩膩的,竟是出了不少汗水。
可是她卻顧不上,而是隨手抓了件衣服,開門去了另一間屋子,屋子裡布置的溫馨有趣,遮著粉色床帳的床榻上,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
女子輕輕的拉開帳子,就見榻上的小人兒一腳踢開被子,露出白嫩的小腳丫,還不老實的蹭了蹭。
女子無聲輕笑,小心的把小腳丫翻了過來,果然看到一顆紅紅的蚊子包。山間蚊蟲太多,尤其是夏天,她雖然在屋子各處都灑了藥粉,但不免還是有漏網之魚。
而小姑娘的皮膚又格外嬌嫩,稍不注意,就會被她撓破留疤,為此她可是想了不少辦法。
抬手打開床頭一個小暗閣,翻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削蔥般的手指探入,剜了些白色的藥膏,細細的抹在了蚊子包上。
不知是不是不癢了,小姑娘也不蹭了,反倒是小手四處亂摸,開始找被子。
女子失笑的搖了搖頭,抬手給小姑娘蓋好被子,拉好床帳,隨後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