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街走走
五月的北京已是夏初了,清晨醒來,外面鳥聲喈喈,齊良深吸一口氣,踏下床活動活動筋骨,昨晚他胡思亂想了一個晚上,也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現在渾身疼痛。
一襲白衣,長長的衣袖,沒有紐扣,十分難看,不過還算合體,布料也不錯,穿在身上沒有刮肉的感覺,齊良轉一圈,左右觀察自己,這是他第一次看全新的自己,矮矮的身材,略顯臃腫,頓然失落:「長得普通就算了,身材還這麼差,這叫我今後怎麼混?」他不由好生懷念過去的「齊良」!
外面足音跫然,接著傳來一陣鶯鶯燕燕的說話聲,門被重重推開,進來幾女幾男。
齊良一個也不認識,不過,此時他的雙眼卻煥著熾熱的光芒,就像豬哥見到了嫦娥!
「額駙!公主來看您了!」小六子卑微地躬著身。
最前面的一位婦人,一身素白,雲狀的髮髻橫著一枝金簪,肌膚白裡透紅,雙峰茁挺,俏目秋波盈盈中透著英氣。
「美女啊!」齊良暗贊,而且是那種從未見過的古典美女。
「夫君安康了?」婦人不滿齊良色迷迷的雙眼,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死胖子這種眼神,第一次則是在新婚之夜時。
「難道面前這位美婦就是傳說中的和碩建寧公主?」齊良目光遲滯,心裡卻在歡喜若狂,「我還是他的夫君?撞大運了!撞大運了!死得值!死得值!」
見齊良沒規沒矩呆鵝樣,見了她也不參拜,建寧公主更不滿:「額駙有恙,還請上床歇著!」她一直對吳應熊不感冒,嫁與吳應熊也是政治的需要,所以婚後兩人很少同房。
「不礙事!」齊良恍神過來,暗自迷惑:「小說里不是說建寧公主刁專蠻橫,不可理喻的嗎?」
「父親!」
「父親!」
兩個尚幼的少年鑽出來。
「父親?」齊良眩暈,「吳應熊有兒子了嗎?沒聽說他有兒子啊!」
歷史上吳應熊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吳世璠,小兒子吳世霖!
還沒有結過婚,卻突然冒出兩個兒子來,齊良一時不能接受,手足無措,連連後退。
外人眼裡只是認為他病又犯了,小六子忙把齊良扶上床,建寧公主喝退吳世璠與吳世霖,冷漠道:「彩雲、彩霞!為額駙送上蓮子參湯!」彩雲、彩霞是建寧公主的貼身婢女,兩人長得花容月貌,任何一個人在齊良眼裡都是美女級的人物。
「額駙身體尚未康復!還請多注意休息!」不待彩雲、彩霞把蓮子參湯放下,建寧公主客氣一聲,揮揮手率著眾人走了。
齊良還想摸摸建寧公主的手呢,不然摸摸彩雲、彩霞的手也好啊!沒想到才匆匆幾句就走了,可見吳應熊與建寧公主的夫婦關係實在不怎麼樣啊!
沒點人情味,齊良頹然而坐,發著脾氣,「走吧,都走吧!」
小六子以為齊良的王子脾氣又發作了,其實齊良只是因為養眼的美女走了頓生煩躁。
「額駙!請喝參湯!」
齊良沒好氣:「臉都未洗,口都未漱,喝什麼參湯?」他在用前世的生活標準來說事。
「吳應熊」的人長得不怎麼樣,但生氣發威之時眉間卻透著一股凌厲的煞氣。「出去!出去!你也給我出去!」
小六子被斥得瑟瑟發抖,顫聲應答:「是!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悶在屋裡老半天,齊良閑得慌又把小六子叫喚進來。說來好笑,他想出去走走,可不知穿什麼衣服,也不知怎麼穿衣服。
「額駙爺!」小六子慌張進來,向右瞥一眼,發現那碗蓮子參湯還在。
「我要出去!」齊良叉開腳端坐在床沿。
小六子馬上上前服侍,幫齊良脫掉睡衣,然後遞上官服,一陣忙碌后,齊良站在一面大的銅鏡前端祥,感覺良好——威風凜凜,氣勢非凡!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啦!
齊良走出房間,馬上有幾個帶刀侍衛閃出,個個虎背熊腰,高大魁梧,齊良與他們相比矮了一節,他暗自不爽,沉著臉往前走。一旁的小六子吆喝聲不斷,齊良聽不明白他吆喝什麼,倒是十分新鮮小六子那尖細如女人的聲音,跟後世電視劇里太監的傳令聲一模一樣。
出到門口,早有一頂大轎在等候,小六子突狡兔般竄到前面,恭卑地撈起轎簾,齊良這才明白小六子先前的吆喝原來是在作出行布置。
「為什麼坐轎?」齊良皺著眉,瞟一眼轎子里富麗堂皇的布置,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飄來。
「額駙爺不是要出去嗎?」小六子僵立不動,一陣錯愕。
「我只是想上街走走!」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齊良對什麼事都感到新鮮。
小六子犯渾了,上街走走穿什麼官服?開始齊良說要出去,他理解為要出去公幹。
「額駙爺要回去換衣服嗎?」小六子擔心問,額駙又犯糊塗了,自己出去幹什麼都不知道,得多提醒醒他啊。
「不用了!」齊良揮揮手,也不坐轎邁開步往前走。
小六子驚悚,急道:「額駙!額駙!您這是去哪?」
齊良想當然道:「上街啊!」
小六子嚇得肉跳:「額駙怎能走步上街?」
「為什麼不可以?」齊良對坐轎有一種本能的反感,認為那是封建社會的產物。
連這都不知?這是常識啊!看來額駙爺病得不輕!小六子躬身:「額駙爺身著官服走在大街上會驚民,且很不安全!」
「有這麼嚴重嗎?」齊良不以為然,後世電視劇里不常見官員著官服上街?
小六子道:「一些小官小吏著官服上街無甚關係,但額駙爺您是世子,當朝額駙啊!」
齊良想想也是,點點頭,往轎子走去。
小六子接著又提醒:「額駙爺您記不起了嗎?前幾天您上街遭一群刺客刺殺,頭部中擊陷入暈迷,至昨日方醒呢!」
齊良停下腳步聆聽,原來吳應熊犯病是因為這個事!
聽說有刺客,齊良踟躕,還要不要上街呢?想想歷史中吳三桂的所作所為,肯定有不少的仇家,吳應熊是他的兒子,哪還不殃及魚池?不由膽怯起來。
「額駙爺!還要上街嗎?」小六子輕聲問。
齊良咬咬牙:「上!怎麼不上?」人不可能躲著過一輩子,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歷史上吳應熊的死絕不是因遇剌而死。
「不過!需多派一些保——侍衛!」齊良習慣性地稱護衛為保鏢,發現不對又馬上改回。
「喳!」小六子躬身。
第一次坐轎,齊良除了新鮮還是新鮮,他興奮地左瞧瞧右瞧瞧,搖擺身子挪動屁股,但馬上又動作放輕下來,深怕加重了幾個轎夫的負擔。其實他純屬多慮,轎子十分平穩,轎夫們四平八穩,健步如飛。
轎子里很舒服,清風輕輕吹拂兩邊的窗帘,街景在搖晃中閃過,四周清潔安靜,直到拐過一個彎走出兩百米,才聽到嘈雜的喧嘩聲。齊良撩開窗帘一角,街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兩邊商鋪民房鱗次櫛比,錯落有致,女人們鶯鶯燕燕,婀娜多姿,小孩們歡歡笑笑,活潑可愛,唯一令齊良反感的是街上滿街搖曳的辮子。
看到辮子齊良不由地伸手往向後摸,好粗好長啊,他沒由來地生出一種恥辱。「媽的!不男不女,不倫不類,一定要剪掉這『豬尾巴』!」他暗暗發誓。
除了辮子,齊良還對腳感興趣,書上說古時女子以「三寸金蓮」為美,可現在街上滿街跑的都是健步如飛的大腳啊!難道記載有誤?
他探出頭想看個究竟,恰時小六子挨過來輕聲道:「額駙爺!前面來了一頂官轎!」
齊良不知禮節,不以為然:「來了就來了唄!有什麼關係?」
小六子暗搖頭,忙道:「不然!額駙爺,官場有許多禮節!」
齊良想起是這麼一回,大急:「該怎麼辦?」
小六子自傲道:「額駙坐著不動就是,對方自會讓路!」對這方面他十分老練,相信對方不可能尊貴過額駙,除非皇室宗親!
兩轎近了,小六子瞧得仔細,又跑上稟報:「額駙爺!前面來的是兵部尚書——納蘭明珠大人!」
齊良雖不熟歷史,但對納蘭明珠還是略知一二的,納蘭明珠乃康熙兩大肱股大臣之一,精通滿漢文化,做事幹練,對人熱情,能言善辯,擅長政事,是一個歷史大人物。
齊良千思百緒間,兩轎已對峙一兩分鐘。齊良正要下轎,對面官轎已先鑽出一位高大威武的官員,正是兵部尚書納蘭明珠。
「額駙!」納蘭明珠拱手。
齊良站著不動,不知如何應禮,只是仔細打量這清朝十二名臣之一,濃眉大眼,額寬耳長,身材高大,果然好人才,好氣質!
見齊良大老爺似的不動,納蘭明珠暗慍,一個無權無實的寓公有什麼了不起?
小六子見狀,慌忙壓低聲音提醒:「額駙爺!額駙爺!」
齊良恍過神,學著明珠模樣,拱手:「明珠大人!」
明珠臉色稍好些,問:「世子此是去哪裡?」
齊良撇嘴一笑:「隨隨逛逛!」接著問:「明珠大人呢?」
明珠宏亮聲音:「卑職進宮見聖!」
齊良知趣:「不耽擱明珠大人正事,明珠大人請!」
明珠假惺惺:「吳公先請!」心中卻暗奇:「今個怎麼啦?以前這浪蕩王子見到本官都是一副巴結相的呀!」
齊良客氣:「明珠大人先請!」
兩人客氣一番,拱手同時告辭回轎,齊良在轉身的那一剎那依稀瞥見明珠眼角的怨恨,他不知是何因,心中頓生不安。
「隨便逛逛還穿官服,一個『人質』擺那麼大的臭架子,到時要你死得難看!」明珠暗罵,表面卻不動聲色上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