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
轉眼便到了設宴之日。
蘇喬安正和李卓正在院中清點在萬書樓買的書,聽見有人叫到自己的名字,轉身便看到陳州帶著隨從站在自己身後正微笑看著自己。
對方今日頭戴束髮嵌寶紫金冠,身披白領黑色緞面斗篷,抬手間露出裡面薑黃色綉吉祥如意暗紋的長袍,
腰間束著條玉色祥雲寬邊錦帶,上掛白玉玲瓏玉佩,更顯得其身材修長,英俊瀟洒氣度不凡。
蘇喬安和李卓便笑著見禮:「陳公子好。」
周琛見她剛才在陽光下不時側身轉頭,和李卓微笑專註核對書籍的模樣,才明白回眸一笑百媚生是何模樣。
即不渝於她沖別的男人笑,又感覺她站在光里像要消失於天地間一樣,便下意識喊了她。
心裡諸般想法面上卻絲毫不顯,笑道:「蘇姑娘,李公子。」
又微挑眉問:「這麼多書都是要帶回去的嗎?」
蘇喬安便淺淺笑道:「家裡孩子較多,因此臨出發前特地交代要多帶些書回去。此處雜亂還請陳公子隨李卓先到院中喝茶休息吧。顧叔稍後便到。」
周琛也不急於一時,沖她點了下頭便先行過去。
蘇喬安便回去喊了顧有全后就在廳內等林媛一起過去。因離去之日俞近,林媛便抓緊時間拽著李泰出門逛街購物,就算是今天臨近啟程,她也是見隙就跑出去了。
見等了好一會還不見人回來,再不過去實在失禮,蘇喬安只好自己先去席上。
宴至一半時,店小二突然一臉驚慌跑來對眾人說道:「客觀不好了!剛才有人來傳話說和您同行的一個姑娘和一個公子被官府抓起來了。」
話音一落,蘇喬安和顧有全等人便立時起身追問:「是誰來傳的話,為什麼被抓?」
「這,小的也不甚清楚,您幾位要不去官府問問去?」
顧有全作為此次出行的大家長,勢必有責任保護大家的周全,此時一聽二人被抓當下就急的不行,讓蘇喬安留下等消息,又向陳州告罪后便帶著顧清李卓急急打探消息去了。
蘇喬安此時也靜不下心難平,眼看著馬上要回家卻又出現這樣的事。再聯想到假木雀的事,只覺此次出谷頗為不順。
以前她從未聽過其他人外出有此情況,因此也沒問過族人走無同官府打過交道。更不知道現在情況到底如何。
正想著便聽到身後人關切的話:「蘇姑娘不必太過憂心,到底是何情況還未可知,陳某倒是見過此地的府君大人,只是沒甚交情,不過如果真是情況嚴重,陳某定當義不容辭。」
雖相處不多,可對方言辭懇切,蘇喬安聽了也很是感激。
便對陳州歉意又帶著謝意道:「今日本是專門為您設宴,不曾想卻發生這樣的事,實在是招待不周。我們與您萍水相逢,您能有這樣的慷慨心意,喬安實在是感激於心。」
「不過我這兄妹都不是無事生非之人,很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如果您還有事,那我就不多留了。」
周琛卻彷彿聽不出她的攆客之意,臉上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笑道:「我今天左右也無事,便陪你一起等吧。你一個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心中定是焦慮不安,有我陪著也好過你獨自一人胡思亂想。」
蘇喬安聽罷也不再言語,叫了人收拾桌子。便為陳州斟了杯茶,一時無話。
突然外邊轟隆一聲雷響,天空便暗了下來。
一時間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地面霎時水花四濺。蘇喬安猛然間嚇了一跳,隨即起身失聲輕喊:「我的書!」
便要尋人幫忙搬至屋內。
周琛見狀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說道:「蘇姑娘莫急,你在此等候我這便派人收拾。」
說罷也不知是不是忘記了鬆手,轉頭便若無其事的吩咐梁澤安排隨從去搬東西。
蘇喬安聞言緩緩鬆了口氣,回頭正準備向陳州道謝時,低頭方發現手腕還在對方手裡。便裝作不經意施禮掙脫開來。
周琛見此忙收回手收斂笑容道:「在下失禮了,實是一時情急,還請姑娘見諒。」
蘇喬安也作不在意回道:「陳公子言重了。」
此刻屋內只有周琛和蘇喬安二人,此一番后便一時無人說話,但卻讓人不容忽視的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旖旎之感在屋內瀰漫開來。
蘇喬安深感不自在,便起身走到門口向外看去。
心中正擔憂林媛二人的安危,餘光掃到一片薑黃色衣袍,便又收回目光看著外面陳州的侍從在雨中披著蓑衣冒雨搬運箱子。
又聽到身側陳州說道:「姑娘可曾去過京城?那裡高樓廟宇,商行醫藥,寶卷藏書,機關巧具,珠寶香料,各行各業應有盡有,均是各地的精品專供京都。
「更有權貴官吏,豪門子弟,商賈士紳,僧侶遊客,形形色色盡在其中。不去遊覽一番實在是憾事一樁,等此間事了,我想邀請諸位到京城府中做客,不知姑娘--可願意?」
最後幾字說得格外低沉撩人。蘇喬安聽著前面的話確實心中嚮往,等聽到最後便剋制不住的向上挑了下眉頭,心中想道:「這人怕不是在撩我!」
想到此便直直看著他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也是對京城心嚮往之,可我生在南方,京城卻在北方,一來南北水土不服,北方天氣乾燥怕是不如南方氣候宜人,」
「二來京都又是達官顯貴聚集之所,我又不曾習得京中禮儀,只怕不察中便得罪了貴人,便是橫禍非災了。」
復又低頭含羞道:「再則我今秋十月便要成親了,京城之行只能引以為憾了。」說罷抬頭看著陳州便笑了。
周琛從沒想過她竟還要成婚只事,此時突然聽到頗感措手不及。又想到她所說京城諸多不妥之言,只怕已經察覺自己心意而有意為之了。
「有意思,倒是敏銳。」周琛心裡倒是更覺有趣了。
遂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意圖深深看著她說道:「那倒是要提前恭喜姑娘了,不知你未來夫婿是哪裡人士做什麼的?」
蘇喬安不假思索便道:「他是個習武之人,和我是同鄉,我們自小便一起長大,自是感情深厚。」
周琛接著道:「看姑娘談吐不凡,身量纖纖,衣著裝扮亦不是俗物,合該是住在珠宮貝闕之地,配一家世顯赫能力卓絕可與你匹配之人。」
聽出對方話里的試探之意,蘇喬安不為所動:「公子過譽了,我不過一普通女子,能配一誠心待我,我又為心動之人便心滿意足,否則便是他有權有勢富可敵國,亦不是我心中所願。」
心中卻想到「自己別的不多就錢多,再者如此說也只是敷衍你罷了。」
面上卻微笑的看著陳州,眼神堅定以示決心。
周琛沉著臉看她,下一瞬又笑著說:「蘇姑娘不必這麼急著下結論,畢竟未來如何還未可知不是嗎?」
「而人的想法卻是瞬息萬變的,上一刻覺得鮮花好看,可只有大樹才能遮風擋雨,你說對嗎?」
「陳公子想必是已經閱盡群芳之人了,心得體會自是非比常人。可人的貪慾是永無止境的,永遠都想著下一瞬會有更好的。」
「而我卻以為不管是花還是樹,和人都是不一樣的。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有自己的思想和行為,也知道自己想要的堅持的是什麼。您說對嗎?」
梁澤在外邊聽著裡面的人你來我往,分毫不讓,明明正下著大雨卻愣是出了一頭冷汗。
心道「這姑娘真是不知者無畏啊,要是知道自己在跟當今皇上說話只怕話都不敢說,更別提竟還諷刺皇上。」
「不過皇上竟也不生氣,看來對這姑娘也不是一般的中意。」便在心裡給蘇喬安重點記下不能輕易得罪。
周琛確實對蘇喬安很是意中。第一次聽其聲音就有所意動,見了面后又被她清麗絕俗的容貌和獨特的氣質所吸引。
這兩次見面又在與她交談時她所顯示的聰穎機敏有了不一樣的感受。而且從未有人敢和自己如此針鋒相對過,可以說他現在對蘇喬安已經有了五分喜歡三真心與八分勢在必得了。
帝王真心最是難得,要知道在宮裡能得三分帝王心意就已經足以傲視後宮了。
一時間也無人再說話,周琛回坐在桌旁喝茶,並肆意欣賞她婀娜多姿的背影,烏黑如瀑引得人想著手把玩的長發。
看著她因被自己過渡凝視而羞紅一片白皙小巧的耳朵。不禁樂得輕笑出聲。
蘇喬安只覺這人簡直無恥,話都說得如此直白竟還一副坦然的模樣在那喝茶。背部都因他目不轉睛的盯視有種被灼燒的感覺。
她終是忍不住側身回頭瞪了他一眼,然而這一眼看在周琛眼中卻覺得像在暗送秋波一樣,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見此,蘇喬安更是氣的瞪大了雙眼,嘴唇緊抿著,深吸口氣強迫自己不去管他,一門心思望著外面,希望大家能快些平安歸來。
周琛見狀也不再逗她,放下茶杯揚聲喊道:「梁澤進來,派個人去看看怎麼樣了。」
「是。」梁澤說完便轉身出去。
雖說此人言語無狀,可確實是給自己幫忙了,蘇喬安便平心靜氣的道了聲謝。
周琛卻看著她別有深意道:「你應該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不需要向我道謝,能為你做點事情是我的榮幸。」
「如果這樣做能讓你改變心意,那我就希望你的麻煩多一些,好讓我多多表現一番才是。」說罷輕笑的看著她。
蘇喬安很想不雅的翻個白眼,好在這麼多年的教養讓她及時忍住了。便沒好氣的快速說道:「那真是多謝您了。」
周琛也不惱,兩人共處一室雖沒有說話,卻顯得分外和諧,像是打破了一層名叫生疏的隔膜一般,聽雨聲嘩嘩落下連成條條雨線,享受難得的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