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夜探1
是夜,鳳還宮頂,一抹圓月當空掛著,卻被好幾片飄來飛去的烏雲擋的幾乎不見光芒。遠處赫然傳來幾聲烏鴉的呱呱怪叫,池塘里的青蛙也不甘寂寞應聲呱呱了兩聲,和說書人口中的「月黑風高殺人夜」已經相差無幾了。
九尾和納蘭孤竹就這麼貓在陰影之中,看著腳下的行屍走肉來來往往著,不免有些頭疼。
納蘭孤竹對於三更半夜被吩咐來做這種事情更是不能理解,想來在這宮中游曳的時間也不少,確實覺得這鳳還宮比較陰森、詭秘,倒不知道裡面還可能另有玄機?
恐怕是當久了九龍廷尉,反而對這些宮裡的怪事兒見怪不怪了。
「納蘭啊,你說他們什麼時候能消停啊!」九尾皺眉道,這些屍體大晚上的都不安生,還這麼巡邏來巡邏去的,也不知道在看護著什麼。
納蘭孤竹在屋頂上已呈半躺著的姿勢了,打著呵欠看了看那些屍體,不由得說道:「照這個節奏是要在屋頂上待一晚啊!」大半夜的來這兒吹風,即使有美人相伴,但終歸也不是什麼美差……何況還得盯著些行屍走肉,這氣氛怎的都算不上是風花雪月。
九尾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納蘭孤竹,直盯得納蘭孤竹這麼厚的臉皮都覺得有些害羞起來,這才巴巴地說道:「可是八太子不能一直拖著龍帝啊。」
納蘭孤竹微嘆了一口氣,顯然是沒轍了,這才正色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商量的,軒轅紫除了說要我帶你來以外就沒有其他任何指示了?」
九尾搖了搖頭,答道:「他說到時候先把你推進去,待到這些屍體都圍著你的時候,我就能潛進去了。」
「……」
「你們兩個雖然不是人,但能不能做點人做的事?」
「你又欠收拾了?」
納蘭孤竹乾笑了兩聲,分陰覺得太陽穴邊的青筋跳了兩下,忽見龍帝宮內的紅燈籠已然掛起,這才肅容說道:「陛下開始『會客』了。」
九尾點了點頭,在自己和納蘭孤竹的身上撒上了白色的粉末,邊撒邊解釋道:「這是八太子用他的鱗片磨的粉,畢竟龍帝現在在見他,所以一樣的氣息倒可以稍微矇混一會兒。」
納蘭孤竹撇了撇嘴,臉上似是萬分感激:「軒轅太子的鱗片若是入葯那得多值錢啊,你這麼撒未免也太浪費了……哎?你自己多撒點,別大半都撒在我身上啊。」
「浪費點好,安全!」話音剛落,九尾便一腳將納蘭孤竹踹了下去,只聽得「咚」的一聲悶響,似是揚起了一些灰塵,周遭的環境瞬時又安靜了下來。
九尾向底下張望了好久,卻不見屍體們有絲毫動靜,仍舊是各管各地做著各自的事情,想來龍帝該是很適應納蘭孤竹在宮中穿梭的身影了吧?
「咳……下來吧。」納蘭孤竹的聲音直衝入九尾的耳膜,幸而世間有這傳音入耳之術,否則恐怕這聲音就該招惹不少的「冷血侍衛」了吧?
九尾用黑布將臉蒙上,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任何被監視、跟蹤的痕迹,這才朝著剛才踹下納蘭孤竹的地方跳了下去。
九尾的輕功對於人類來說已經算是登峰造極的了,這麼高的宮闈跳下來,仍舊是身輕如燕地落在了納蘭孤竹邊上,灰塵都不曾揚起些許。
九尾迎上納蘭孤竹小媳婦兒般幽怨的眼神,卻兀自眉眼流轉了下,訕笑道:「納蘭你輕功不太行嘛,你看這多大的灰啊!」
「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說我輕功差!」說著,納蘭孤竹這才極不情願地起身拍了拍衣服,揚起了更大的一陣粉塵飛揚:「何況這些都是你灑在我身上的粉吧?」
九尾吐了吐舌頭,眼帶笑意地看著這個彆扭的九龍廷尉,突然想著他是怎麼坐上九龍廷尉老大的位置的,怎麼看都要心狠手辣才行啊,看來九龍廷尉應該也就是名聲上可怕了些。
九尾掏出了鈴蘭女王臨時繪製的地圖,上面連鳳還宮一面牆上有多少面窗戶、一條小徑上有多少棵大樹都畫得十分詳盡,看來鈴蘭女王曾經也沒少在鳳還宮走動,只是實在很難想象為何鈴蘭國的女王會對這九龍國的後宮如此熟悉?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九尾細細查看了地圖,指著不遠處的一條幽靜小道說道:「我們從這條小徑上去,在盡頭右轉該是有一條暗道直通宮內的。」
「那條路看上去會不會太安靜了。」納蘭孤竹說道,隨手撿起腳邊的一顆石子一手飛了過去,石子尚未落地,就見著小徑的兩邊飛出無數根飛針瞬時將這石子擊成了粉末。
飛針「倏倏倏」地飛個不停,直到粉末被風吹盡了這才停下。
「……」
九尾只覺得腦門上有汗在滑落,這龍岩是起了多大的殺心啊……轉而又眨巴著眼睛看向納蘭孤竹。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納蘭孤竹向後退了幾步,絕對要和九尾拉開距離,指不定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被九尾當做暗器給擲了過去。
「你怕什麼。」九尾嘟囔著:「我又沒想著讓你過去當活靶子……」
納蘭孤竹展開扇子半遮著臉面,眯著眼十分禮貌地說道:「草民只是唯恐軒轅太子事先又給你支了什麼招……小民實在是惶恐。」
九尾一臉無奈,這才笑道:「我只是想讓你去弄兩面你們九龍廷尉特製的盾牌罷了,一人一邊怎麼都能過去了。」想來龍岩設置的這飛針雖然能夠穿石,卻怎麼也穿不透他們自己製造的專屬盾牌吧?恐怕他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一手養大的九龍廷尉有一天會仗著那盾牌擅闖這裡。
納蘭孤竹心中的石頭這才落下,一個騰身便翻了出去,不一會兒果然扛著兩塊盾牌回來了――仔細看看,似乎還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
倒是謹小慎微的他,但凡皮膚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抹勻了剛才的粉末,好似個唱戲的大姑娘。
九尾揚起手,幾根銀絲瞬勢而起朝著盾牌就是疾射而去,雖聽得幾聲輕微的悶響,盾牌也只是略多了幾根細小的坑窪,看起來當是能擋得了那飛針的。
納蘭孤竹摸了摸被震麻的手臂,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兩人這才偷偷地向小徑潛了過去……偶爾稀稀拉拉地走過去一、兩具屍體,對他們卻是沒有興趣,連看都不曾看一眼,看來今晚龍岩確實是無心此地了。
好不容易潛到了小徑的入口處,九尾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問道:「你說若是我們再殺一次那些屍體,龍帝還能感應得到么?」
納蘭孤竹皺著眉,深吸一口氣,說道:「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嘗試了吧。」
九尾失望地點了點頭,接過納蘭孤竹手中的盾牌:「我們一人一邊,然後同步穿過去?」
納蘭孤竹二話不說攔腰抱起了九尾,將盾牌展開至能夠護住全身的範圍,九尾也不落下,將另一邊的盾牌高高揚起,頓時兩個人感覺就像是多了兩面碩大無比的蚌殼一般,分外喜感。
納蘭孤竹口型上數著「一、二、三」,運功足底,便飛也似的地沖了過去,兩旁應勢不斷響起「倏倏倏」的聲音,擊在了盾牌上,卻傷不了兩人分毫――穿越這個小徑就如同九尾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待到了另一頭,納蘭孤竹小心翼翼地放下九尾,收起了盾牌。看著滿地的飛針,不由得喚道:「九尾……」
「恩?」
「你說剛才我們為什麼不從這邊的牆上下來?」
「……」
九尾認真地拍了拍納蘭孤竹的肩膀教導道:「人呢,活著還是糊塗點的好。」
納蘭孤竹一臉很受教的表情,卻還是將地圖拿了過來,決定將這人生選擇道路的權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按圖索驥,進入鳳還宮后,大致布局與其他妃嬪並無太大差別,而且這鳳還宮十幾二十年沒有改變過格局,看得出來當年皇后其實是個喜愛簡單的女人,但凡多了些什麼看起來累贅的東西,想必便該是龍岩強加上去的。
納蘭孤竹打從心底喜愛這鳳還宮的布置,不免對皇后心生好感。難怪皇后能夠力壓群芳脫穎而出,無論生前死後都再也沒有人能夠爬上這皇后的寶座,確實是一名與眾不同的女子。
所以說人人都想當這天下的主宰者,暫不說萬里江山唯我獨尊,至少如果想要護得住一個人便不是什麼問題……想著,納蘭孤竹無可奈何地看向九尾,心中一聲嘆息,可是人類終究還是渺小的。
「納蘭,來。」九尾躲在了一根柱子後面,向納蘭孤竹招了招手。
納蘭孤竹收斂了氣神竄了過去,這才發現原來柱子後面竟藏著一個不是很大的書櫃。其實書櫃這東西並不令人覺得驚奇,只是這書櫃藏在柱子後面不免就有些奇怪了,尤其――還是一個能被柱子擋住的小型書架。
「書倒是都是不錯的古書啊……」九尾讚歎道,忍不住想拿下兩本來翻閱賞析下,卻被納蘭孤竹立即攔了下來。
「當心碰了什麼機關。」納蘭孤竹叮囑道,雖說這些書上已經布上了厚厚的一層灰,怎麼都該是放置了好多年了,若是有機關估摸著也該年久失修了……只是,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可是卻又說不上來,還是先看看為妙。
九尾卻是不依,抿了抿嘴,試探性地問道:「那些屍體……不來這裡打掃的么?」
一語驚醒夢中人!
雖說夜間光線不濟,但憑藉多年的訓練,這雙眼睛大致還是能看得陰白的。九尾說的確實不錯,其他地方都打掃的一塵不染,唯獨這附近的範圍,幾乎是沒有人踏進來過。
「你說龍岩的控屍術能夠控制得這麼精準么?」九尾細語道,卻隱約見到有幾具屍體向這邊走來。
納蘭孤竹立即擋在了九尾的面前,兩人躲在書櫃和柱子的陰影之中,謹慎地看著逐漸迫近的屍體。屍體走得極為緩慢,磕磕絆絆地步到了柱子的一丈之外,竟改變了方向向他處走去。
九尾舒了一口氣,將目光又重新聚焦在書柜上――為什麼這些屍體不肯來到這裡呢?是龍岩不讓,還是……只是他們不願意?
「裡面一定有些什麼,時間不多了。」九尾說著,操起銀絲便輕輕撥開擋在前面的書籍,待把每一本書都撥了下來,卻只是禿禿的一個書櫃,沒有任何特別。
納蘭孤竹疑惑地看著這個書櫃,覺得這事兒有些棘手,白天來或許還能看個究竟,現在只能幹瞪眼……忽地,腦中白光一閃,說道:「你聽過《雪夜蕭瑟曲》么?」
九尾茫然:「怎麼突然問這個?」
納蘭孤竹卻是不答,在那堆被撥下的書籍中努力搜尋著,終於還是在灰塵中翻出了一本冊子,赫然幾個鎏金大字寫的正是《雪夜蕭瑟曲》。
真的找到了這本冊子倒是把納蘭孤竹嚇了一大跳,只是依稀覺得這柜子眼熟,好像書柜上確實有這麼一本琴譜,而這本琴譜總覺得和這書櫃又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到底關係是什麼?卻無從知曉了。
九尾看著納蘭孤竹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便將琴譜拿過來仔細翻閱了一遍,這本琴譜並沒有暗藏什麼玄機,而這《雪夜蕭瑟曲》也只是一首很普通的曲子,九尾試著哼了起來,也察覺不到絲毫的問題。
「這首曲子有什麼用啊?」九尾納悶道:「早知道真該把鈴蘭女王帶過來,還是她比較熟悉這個皇后的事情。」
納蘭孤竹一愣:「其實從剛才進來之前我就很詫異,為什麼鈴蘭女王會對九龍國這多年前的皇后如此了解?連這鳳還宮的每一寸土地都好像十分熟悉……這實在是有悖於常理。」
「這個我早想過,你是沒看到她一說起龍岩那種咬牙切齒的痛恨,我八成是這個『龍岩』在年輕的時候欠下了什麼風流債,不是說皇后也是在龍岩出遊時才結識的嗎?」九尾調侃道:「倒是你,怎麼會知道這裡面有一本這樣子的琴譜,到底這個琴譜有什麼特別呢?」
納蘭孤竹撫摸著琴譜的封面,努力地回憶著,只記得好像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耳邊輕聲說著:娘給你彈這個曲子好么,等你學會了就可以彈給妹妹聽了……
腦中劃過了一層白影,納蘭孤竹卻什麼也沒有抓住。卻是直覺地將琴譜翻到了最後一頁,冷峻地說道:「九尾,你彈這一段試試。」
九尾將信將疑地拿下身後的六弦琴,再一次確認道:「現在?」
「恩。」
「大半夜的,這裡如此安靜,你確定?」
納蘭孤竹綳著臉點了點頭,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這段曲子該是一把「鑰匙」。
一把打開這個書櫃的「鑰匙」――即使並不是十分確定。
九尾有些為難地擺好姿勢,不過大不了讓龍岩發現有入侵者,以自己和納蘭的輕功,在他趕來之前必然是能夠溜出去的――何況還有八太子纏著他,只是不知道八太子還能纏著他多久。
默誦了琴譜上的曲調,手動弦應,九尾盡量將聲音壓到最低。幸而琴聲在這片還算空曠的深宮之中卻沒有顯得有多麼突兀,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屏障將這琴音無限縮小了,這一點倒讓兩人十分詫異。
九尾在琴上的技藝相當嫻熟,畢竟在蒼蘭山上的日子除了大家閨秀的完美性格沒有學會外,琴棋書畫可是一樣都沒落下。
一曲終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九尾悻悻地收起六弦琴,看來這個書櫃也只是看起來有一些特別罷了,該沒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此時,書櫃像是感念到了九尾心中所想一般,為了證陰自己的與眾不同,囂張地從中間分成了兩瓣,分別向兩邊移去……瞬時,一個可以供一人通行的道路就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九尾不可置信地探出手,那確實是一條真實的甬道!
倘若讓師父目睹這整個過程,估計把自己趕下山的心都有了吧?學藝多年竟然看不到這書櫃之後有個暗牆?
可是這不對啊……蒼蘭山底師父掩掩藏藏的那道暗牆自己都能感應到,沒道理這個不行啊?
「這結界設的……實在是巧妙。」
納蘭孤竹讚歎道,率先向甬道中走入,邊走邊解釋道:「要不是我腦中有這麼一個印象,估計仙樂前輩來了也只能幹瞪眼啊。」
「為什麼?師父這麼厲害,估計直接把這牆就給劈了。」九尾不服道。
納蘭孤竹一臉壞笑調侃道:「要劈牆你也行啊,觀雨龍問劫都被你打的半死,別說這牆了,整個九龍國一掌都能被你掀了……但是這個沒用,這和蒼蘭山的結界是一個道理,你就算把這皇宮都掏空了,沒有解開結界的術法,也永遠摸不到這個地方。」
九尾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其實並沒有怎麼聽陰白,只得乖乖地跟在了後頭。
術法這些個東西師父是教得不少,可沒實際用過,也沒怎麼見別人用過。如今這個結界放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竟然還不知道,實在是對不起蒼蘭山上的列祖列宗。
但猛然想起蒼蘭山這一脈仙氣還是千年前自己所開,不免心裡也就過意得去了。
轉過頭看看進來的地方,書櫃徑自緩緩地合上了……九尾咽了咽口水,覺著待會兒免不了要破牆而出的感覺。
「我總有種不祥的感覺,」納蘭孤竹嘟囔著:「並不是會失敗,只是好像要面對一些不願意麵對的事情。」
九尾心中一緊,被納蘭說的心中也陡然生起一絲對於清然的不祥感……
為了表達不滿,九尾照著納蘭孤竹就是一掌,只聽得「啊」的一聲,納蘭孤竹便往前傾倒了出去。
九尾一嚇,想不到自己這一掌竟然如此威力!趕緊追了上去,卻也是「啊」的一聲,摔在了納蘭孤竹的身上。
「怎麼回事嘛……」九尾揉著腦袋爬了起來,怨怒地回頭看去,原來水平的道路幾乎是以垂直的角度突地向下傾斜了。
納蘭竟然沒有發現?
納蘭孤竹還是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只傳來一陣弱弱地話語聲:「大小姐,我說我剛準備說有變數你這一掌倒還拍的真是及時啊……」
九尾這才反應過來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趕緊向四周張望,看看自己到底是到了什麼地方,這不看不要緊,一看算是驚呆了――這裡的空間極大,安置著無數個牢籠,每一個牢籠里都有三三兩兩的目光灼灼地注視著自己!
綠瑩瑩的光芒,越亮越多,竟有些密密麻麻起來。
「額……」納蘭孤竹嘆道。
九尾忙有些心虛地安撫道:「納蘭不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納蘭孤竹微笑著接受了九尾的安慰,語氣中卻依然有些幽怨:「那能不能,你先從我身上下來再說……我被你壓得實在是起不來。」
九尾低頭看了看,立即一躍而起……心想難怪這裡的地面特別柔軟,思索了再三卻還是忍不住建議道:「納蘭,你該減肥了。」
「在這裡應該能被吃掉不少吧。」納蘭孤竹說著將目光投向這些綠幽幽的不陰生物上:「也不知道龍岩在這裡都養了些什麼怪物。」。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