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夜探3
「告訴我,你到底把丹朱的奇筋仙骨藏在哪裡了!」奚束髮了瘋似地吼道,而他面前的赤炎早已是鮮血淋漓,可這些血,究竟有多少是她的,已然無法知曉了。
赤炎火紅的眼眸如同熊熊烈火般燃燒,充滿著嗜血的味道……她已經記不清殺了多少人,人間卻早已血流成河、哀嚎遍野。
她要讓軒轅帝看著他的子民是如何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她立誓要殺盡軒轅家的人替谷汜祭血,她更要讓天界的神看看這就是他們想要的一切!
可是,赤炎沒有料想到,奚束竟會聽從神的旨意將她拿下,她也更沒有料想到,自己的好姐姐銀霜竟然站在了奚束的一邊。
銀霜就這麼浮在不遠處,就像看著她將丹朱抽筋剜骨一般,冷眼看著奚束將她五花大綁。
赤炎憤恨地看向銀霜,她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何那個帶她出冰火島的姐姐,怎麼會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將她送入這萬劫不復。
「送她到鎖妖塔。」銀霜淡淡道,見大局已定,便頭也不回地向遠處飛去了。
奚束雖是一肚子怒氣,但顯然對銀霜也是禮讓三分,一把擒起赤炎便也慢悠悠地朝著那個方向去了。
赤炎忍俊不禁,見著滿臉怒容的奚束覺得分外好笑:「銀霜讓你往東,你就不敢往西;逆鱗讓你上天,你就不敢入地……所以我說奚束,你一輩子就是當老二的命,你不覺得么?」
「你!」奚束劍眉怒起,收緊了捆綁赤炎的荊棘。
銳刺入骨三分,疼的赤炎都不由得齜牙,鮮血從她的嘴角流下,可是她卻笑得更加肆無忌憚:「怎麼了?說中痛處了?」
「也是,你愛的女人被我抽了筋,可是你能做的也就是照他們的吩咐將我關起來罷了……」赤炎細細地看著奚束臉上跳起的每一根青筋,終於還是在他的耳邊輕聲訕笑道:「我至多一輩子關在鎖妖塔里,但是我告訴你……你永生永世都別想找到丹朱的奇筋仙骨!我要讓她受盡十世輪迴之苦,永墮肉體凡胎!」
奚束大吼一聲,反手便是一記甩尾,重重地將赤炎打下這萬丈高空……待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下方正是飄渺著無數戾氣的生死輪。
世人只知上神或是上仙若是被去了奇筋仙骨后擲入這生死輪,在嘗盡十世輪迴后才能有機會重新開始修行,卻不知若是在未去仙骨的情況下墜入這生死輪,非但會使得他們魂飛魄散永入虛無,更重要的是,生死輪也會因為承受不住這股仙氣神力而分崩瓦解――是以從上古傳下的那一十三個生死輪,如今只剩下區區五個。
奚束驚恐地看到從赤炎臉上浮出的笑意,卻毫無辦法。
她……在激怒他,卻只是要自我毀滅。
一聲長嘯劃過,天邊的雲彩乍現血光,電閃雷鳴赫然響起,緊鑼密鼓的勢頭給整個大地籠罩上了沉悶和死亡的氣息。
****瞬間襲來,連奚束都不曾見過如此強大的氣勢。閃電似一把利劍般劈開了整個天地,隨之出現的卻是一條泛著紫金光色的八頭巨蛇!傳說中的相柳蛇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赤炎,用盡了全身的氣力將她撞離了生死輪的上方,而自己也被反擊的力量彈落下了天際,滾到了一方。
天地間風雲變色,遠遠地從大地傳來兩聲巨響,一剎那飛禽走獸無不亂成一團,顯然是被這從天而降的兩個古獸給嚇得魂不守舍。
相柳蛇王發出一陣哀嚎之聲,顯然是牽動到了傷口,頓時血流如注再一次陷入了昏迷——若非感應到了赤炎的危險,恐怕他還不會這麼快就能夠醒來——是的,被軒轅帝砍掉一個腦袋的谷汜,此刻才知道赤炎闖下了如斯彌天大禍。但是他能做的就是將她撞離生死輪,只有她還活著,就還有機會。
「叮——」
生死輪處傳來一聲清脆的異響,在整個天地忽然的寂靜下,顯得分外駭人。奚束心中一緊,這才發現有一塊類似玉牌的東西閃爍著熒熒的光芒,向著生死輪中墜去。
「千脂玥!」奚束皺眉,卻知已是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入這生死輪之中,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這千脂玥乃是赤炎自打誕世以來就佩戴在身上的玉石,吸天地之精華多年卻未成精,是以可分陰陽、斷前後、吸日月之輝,神力亦不低於上神、上仙,若是墜入這生死輪……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奚束還未來得及多做思考,千脂玥早已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生死輪中。靜待了片刻,生死輪卻沒有任何異動,這千脂玥好像就這麼消失在了生死輪之中,著實讓奚束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在一段雲霧瀰漫的虛無之中,千脂玥就這麼漂浮著。
虛無的世界,一切都有著太多的位置,不知過了多久,忽地一道電光閃過,將千脂玥瞬地劈成了兩半,碎裂的千脂玥釋放出了一道絢爛的光芒,這才呈現出蜷縮於其中的兩個人影,一男、一女。
兩人似乎多年以來一直都陷於沉睡之中,卻在這一道電光后,同時睜開了雙眼。
兩人互相注視著,各自伸出了手緊緊抓住,心中卻似一道明鏡般劃過了什麼,周遭的空氣似是乍現了吸力,將兩人捲入了虛無的漩渦之中……又是長久的黑暗和寂靜,兩人還是手牽著手,卻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態。只是他們知道,他們已經如同其他靈魂一般,降落在了人世間。
如今的他們,正蜷縮在他們的母體之中,等待著成為新生的生命。
「哥哥,我們要為大人報仇。」女的冷冷地說道,眼中儘是仇恨。
男的卻只是微笑,笑得十分溫柔:「不,仇恨解決不了問題,我們要幫助她,讓她感受到我們的溫暖。」
「哥哥,沒用的。我願用我一生去恨那些傷害大人的人,我要讓他們嘗盡所有的苦痛,讓他們再也無法傷害大人。」女子恨恨地說道,異常陰冷。
男子的臉上劃過一瞬的憂傷,眼眸中卻依舊滿含笑意:「不如隨我,耗盡一生,用愛去守護大人吧,她需要我們的保護。」
女子仍舊是恨意不減,像是思索了一番,卻還是斬釘截鐵地說道:「怎麼保護都是沒有用的,唯有將大人身邊的威脅全都剔除了,那才是真正的安全。」
說著,女子飽含深意地看向男子:「哥哥,大人就交給你了……你汲取了所有的愛,可是我,我的眼中只有恨,那些對敵人刻骨銘心的恨……我忘不掉虛無空間這麼多年的蒼白,我也忘不掉大人心底傳來的那種絕望的感覺,我恨他們所有人!」
「妹妹……」男子輕喚道,眉間有著淡淡的哀愁。
女子卻是不應,蜷縮得愈發緊了,母體規律而又健康的心跳聲不斷地傳入兩人的耳膜,時間好像流逝得特別快,不過一席話的光景,卻是他們兩人擁有這段記憶的最後一次交談了。
兩人誕生在一個芬芳的小谷,稜鏡中他們母親的臉上始終蒙著一層薄薄的光芒,讓人看不清她到底是誰……她誕下了這對出生時還握著手的龍鳳胎,殊不知他們的命運卻好似已經安排好了一般,在五年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軒轅紫收起了稜鏡,一切的景象也隨之消失不見。
納蘭孤竹心中一陣悸動,毫無疑問他知道這是他和自己的妹妹,他也清晰地看到了出生前兩人的臉龐,他確實……早已見過自己的妹妹卻不自知。
但是比起這件事更令人震驚的,竟是自己與九尾的淵源,卻是如此地深厚。
「當初你一直不太信任我們之間的合作,現在你該明白了吧。」軒轅紫說著,信手一揮,將九尾攙扶了起來,卻深深地感受到了九尾指尖的冰涼。
九尾的手撫上軒轅紫冷峻的面容,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似要將他這張臉永遠地刻在心中,良久,九尾這才說道:「若不是你,這個世界上是不是早就已經沒有我了?」
軒轅紫一愣,一把將九尾摟入懷中,輕聲道:「若不是你,這個世界上也早就沒有我了,不是么?」
九尾第一次覺得好像以前的記憶似乎特別沉重,剛才如此壯烈的畫面只是一個瞬間,卻是該有怎樣的因,才會有如此令人害怕的果――這千年來,自己到底欠下了軒轅紫多少?
「我不求什麼,只求如果將來你要離開的那一天,一定要當面告訴我……不要像對待陌生人那般,不聞不問。」軒轅紫喃喃著,卻是除了他自己,任誰都沒有聽清楚吧。
「那我的妹妹……如今到底在哪裡呢?」納蘭孤竹不禁覺得有些難過,卻又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傷了她。
九尾忽然想起進入皇宮前還見過她的身影,忙應道:「杏芝,該是已經進了這深宮了。」
納蘭孤竹心頭一泠,杏芝武功自是不弱,但她自保雖是綽綽有餘,若她不惜又要刺殺鍾離飛燕或者其他人,免不了又是一場血戰,何況這裡是九龍廷尉的大本營,豈是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納蘭,去吧,」九尾勸解道:「別讓杏芝受傷了,這裡沒事的。」
這裡有八太子在……怎麼會有事呢?
納蘭孤竹臉上劃過一瞬的憂傷,點了點頭,便飛也似的往來處去了。
九尾用頭抵著軒轅紫的胸膛,第一次發現原來如此冰涼的人兒也能帶來溫暖的感覺,那種不言而喻,還真是自己無法說得明白的。
「你來的話,奚束這裡不要緊么?」九尾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忍不住顫慄了一下。剛才稜鏡中的那個奚束,擁有著那麼強大的力量――還有惱怒自己的心。
軒轅紫牽起九尾的手,朝著裡面走去:「今天恐怕對他來說不太吉利。」
「哎?」九尾一臉迷惑。
「那兩個人,夠他頭疼的了。」說著,軒轅紫將九尾的手握得越發緊了。
兩人步履匆匆,穿越了方才產生幻境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因為有軒轅紫在的緣故,九尾再也沒有出現如同方才那般的幻覺――倒是幻覺中的那個「七魄」,著實攝人心魂。
「你嘗試著感應一下,看看七魄在哪個方位。」軒轅紫忽地停住了腳步,這個結界大得有些離譜,若是胡亂地走下去,指不定又扯出什麼莫名其妙的機關。
九尾點了點,閉上了雙眼,耳邊傳來清晰的滴水聲、耳語聲……她努力地屏蔽著一切無用的訊息,只覺得這方圓里似乎只有自己一個人,未幾,便聽得東南方隱隱約約傳來了方才幻境中一般的召喚聲:
快來啊,快來啊……
九尾一驚睜眼,那樣的感覺也隨之瞬間消失。
九尾訥訥地用手指指向東南方,卻見那是一條漆黑無比的小道,不知通往何方。
軒轅紫點了點頭,轉而溫柔地看向九尾:「喜歡玩水么?」
九尾腦中飄過一串問號,還沒反應過來便被軒轅紫攔腰抱起,兩人的周身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類似屏障的水圈,可軒轅紫早已信手一揮,倏地驚濤駭浪便向著東南方的小道奔騰而去。
有的水波被阻擋了回來,驚起了一片浪花,衝擊在兩人周身的屏障上,便又往小道里涌去;有的浪潮似是千軍萬馬一般奔流不息,撞破了不知什麼東西,傳來陣陣的轟隆聲……如此反反覆復,兩人的水圈卻是十分沉穩地在波濤中前進,如同在大江大海中穿行一般,甚是好玩。
眨眼間,本該周折些許時間的小徑,就這樣被他們如入無人之境般地闖入了。
水流淌入了這小徑的最深處,立刻分成兩股支流向兩邊的黑暗中涌去,卻似乎像是進入了一個無底洞一般,沒有盡頭。
這個地方的中間似乎有什麼阻擋物礙著它們的流向,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光芒很冷,有種冷入骨髓的感覺――那是一個巨大的水晶球,黑暗中沉睡著一個魅影,她若有似無,在水晶球中如同浮萍一般飄飄蕩蕩。。
「是我。」九尾輕聲道,心裡確是拔涼拔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