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魔戰 第340、泰一制措引眾議,天神地神共御魔
懿澤心中一陣不快,冷冷的問:「天帝有靈眼,想看多遠,就能看多遠,還有必要封一位叫做『千里眼』的天神嗎?」
泰一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窺探你,只是想知道你此行會不會順利,我保證以後不會這樣。」
懿澤沒什麼好心情,也懶得理會他,她穿過鵲橋,走到龍城外,以傳音術喊道:「如蛟,出來!」
泰一走到懿澤身後,輕輕的搖著頭,說:「她不會出來的。」
龍城內傳出如蛟嘻嘻的笑聲,然後是一句帶著調戲腔調的言語:「君上錯了,奴家會出去的,奴家還惦記著出去找您呢!您不要著急,奴家不會讓您久等的!」
泰一閉上雙目,張開眉間的靈眼,透過龍城的城牆,看到了如蛟正在帶著魔珠練功。
「看來,我命不久矣了。」泰一嘆了一口氣,收起靈眼,又穿過鵲橋走回,走進南天門。
懿澤也穿過南天門,在後面追趕著問:「你要去做什麼?」
泰一頭也不回的答道:「回宮上朝,與眾天神商議出下一任天帝的人選,不然還真等著魔君來做天帝嗎?」
泰一健步如飛,轉瞬間的功夫已經進了凌霄寶殿,落座正位。
懿澤追不上,便用一步千里之法,一下子跳到泰一身旁,追問道:「你選了誰,不就是把誰往死路上推嗎?」
說完這句,懿澤意識到他們此刻是在凌霄寶殿,泰一坐在大殿寶座上,她站的位置是寶座旁邊,也就是在大殿的丹墀上。她扭頭往右看了一眼,只見下面站著數百位天神,都已等候上朝多時,他們共同參拜道:「君上!」
懿澤嚇了一跳,忙後退了一步,不敢直視任何一個人,尷尬的站著。
底下眾神都看著懿澤,月老問:「君上又新納了一位娘娘?」
雷神道:「你有職業病吧?那是勒得海的夢神!」
月老揉了揉昏花的老眼,又仔細看了看懿澤。
雨神拜問:「君上,是不是魔君不願意出面取回魔珠?」
泰一點點頭。
風神拜問:「難道魔君就坐等如蛟利用魔珠毀天滅地?」
泰一答道:「當然不會,她會在如蛟血洗天宮之後,再出面救世,懲治如蛟,重建天界,然後受八方諸神敬仰,名正言順的頂替我。」
托塔天王不解的問:「這如蛟是不是還在替魔君賣命?不然魔君如何能料定,如蛟是先血洗天宮,而不是直接毀天滅地?」
太上老君道:「毀天滅地能得到什麼好處?凡成魔者,不是有貪念,就是有妄念,才會一念成魔。魔界中人,大半都在惦記天帝這個位置,若僥倖獲得了超群的法力,頭一個想要的自然是攻佔天宮、頂替天帝、統領蒼生。這一點都不難猜到!」
風神也點頭道:「據我所知,魔君是修行了萬萬年的上古神龍,最懂以德服眾的道理,而如蛟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認為魔君為人光明磊落,不屑於用這樣的小人,也不屑於做這樣的事。」
大力神道:「你們這話,對也不對。要說如蛟和魔君不是一夥兒,那如蛟就應該猜得到,她將來會有被魔君懲治的一天,她怎麼就甘心費勁心力去擔『惡名』,然後用來成全魔君的『美名』呢?」
托塔天王道:「正是正是!這件事完全有可能是,神魔兩族對弈了三百多萬年都分不出勝負,不僅神族疲倦了,魔族也厭煩了,但又都不願意認輸。所以,魔君就想出了先亂世后救世的計謀,如蛟甘為死士,以『偷魔珠』借力亂世,其目的是為了讓魔君順理成章的『救世』。」
風神擺手道:「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如蛟認為自己獲得了魔珠的魔力后,法力會超過所有神魔,也包括當今修行資歷最深的魔君,不怕被魔君『懲治』,她甚至可以與魔君『對決』,也未必會輸!」
火神笑道:「你這種推測實在有趣!魔珠本就是魔君自己的東西,如蛟也是魔君一手栽培出來的人。如蛟俘獲魔珠之後,其法力是否能勝過魔君,魔君自己會不知道嗎?如果魔君沒有勝出的把握,會敢誇下海口,說等如蛟血洗天宮之後再來『救世』嗎?」
巨靈神道:「這樣說來,如果在如蛟吞併魔珠后,魔君還能勝過如蛟,他倆就可能是一夥兒,『魔珠亂世』只是魔君的一個計謀!如果魔君不能勝過如蛟,那麼他倆就肯定不是一夥兒,如蛟就是真的來『亂世』的了!」
月老笑眯眯的說:「如此好辦,等到她倆打起來的那天,分出勝負,我們不就弄明白了嘛!」
雷神吼道:「你個糊塗老頭兒!等到她們打起來,咱們早就死絕了,還等著你弄明白什麼?」
風神無奈的搖了搖頭,向泰一拜道:「恭請君上聖裁!」
泰一道:「風神所言,最得我心。你們大多人都不認識魔君,但我認識。女人的心思,很多時候都不能以常理推測。她的對弈,表面上是為了我這個位置,實際上是對神族的消磨,這是一種對神族的報復。從夢神去見過魔君之後,我就一直在想,如蛟吞併魔珠后,魔君是否真的還能勝過如蛟?這可真不好說!魔珠雖屬魔君所有,但凝結的畢竟是開天闢地時所有生靈的邪氣,那些生靈個個都不簡單!魔君只是這些生靈之一,縱然又修行了許多年,也未必能以少勝多!」
火神問:「如果不能勝過,她就這樣坐等如蛟吞併魔珠,難道不怕如蛟有一天把她也給殺了嗎?」
泰一道:「魔君已經活得太久了,只怕早就活膩了,你以為她還會在乎生死嗎?」
風神問:「君上可有良策?」
泰一道:「我擔心,待如蛟完全吞併魔珠之時,無人可匹敵,到時候,邪念治世,天下就亂套了!倒不如我們現在就把這盤棋給輸掉,把天宮讓給魔君,我向魔君俯首稱臣。魔君自然會取回魔珠,除掉如蛟,天宮不會有滅頂之災,世間蒼生也都免遭生靈塗炭之苦。」
雷神反駁道:「不行!魔君又不是什麼真正的正義之士,她的『以德服眾』,不過是做個表面而已!」
泰一道:「父神曾對我說過,『世間之事,不能盡善盡美時,最好的辦法就是,退而求其次』。魔君雖不與人為善,但也不與人為惡,她做天帝,總勝過如蛟。不然就這麼拖下去,如蛟一天比一天強大,我們的後路會越來越窄。」
眾天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不是十分贊成這個主意,但又都說不出更好的主意。
雨神拜道:「君上,魔君曾在開天闢地時致力於造福蒼生,而後卻墜入魔道,可見其心思不僅難猜,而且善變。如果君上對魔君稱臣之後,魔君仍然迫害君上、或者魔君自行吞併魔珠的邪氣,甚至血洗天宮,又該當如何?」
泰一向懿澤勾勾手指,示意懿澤近前,懿澤有些犯迷糊,就走到泰一身旁,泰一就指著懿澤向眾神笑道:「你們中有人可能不知道,父神有妻母神,母神也是開天闢地的功臣之一,其法力不遜於魔君。夢神是母神的後人,她身上有母神的功力,等我把天帝之位禪讓於魔君之後,夢神會監督魔君,一旦發現魔君吸取邪氣、或作出不仁之舉,夢神可取而代之。」
眾天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面色更不如方才。
雷神冷笑一聲,道:「我說夢神這次怎麼肯援手神魔棋局,懲治如蛟的態度比咱們這些天神都積極,原來早就打算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火神詫異道:「噯……昨日我聽誰說,如蛟這次能成功竊取魔珠,就是受到了夢神的幫助呢?」
托塔天王似大悟一般,問:「難道『先亂世后救世』不是魔君的計謀,而是夢神的計謀?」
水德星君道:「我看是該先問清楚夢神,為何要協助如蛟偷魔珠才對!」
月老不解的問:「不是說母神是父神之妻嗎?為什麼說夢神是母神的後人,怎麼不說是父神的後人?」
大力神笑道:「這還不簡單?你老婆生了個孩子,但孩子不是你的,你還能把這孩子滅了不成?那就只好分了,一個做天神,一個做地神唄!」
雷神毛毛躁躁的斥責道:「你管她是誰的後人?現在的重點是,夢神和如蛟是不是一夥兒的!」
「一準是!不然地神樂得輕鬆,哪管天神為棋局勞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先把夢神抓起來,說不定如蛟就從龍城飛出來了!」
……
懿澤聽這些聒噪之聲,只覺得頭昏腦漲,腦子裡亂鬨哄的,只迴響著魑瞳的一句話:「等天帝死後,等我替天行道、再次受眾神敬仰的時候,所有人都會以為我是救世主,以為如蛟是你為報復天神而派去欺騙天帝的姦細,從此之後,我成神,你當魔,你才會明白我這幾百萬年活得是什麼滋味!」
眾神的質疑之聲,讓懿澤覺得自己像是受到了詛咒一樣,她不想再聽這裡的議論聲,也再不想管這檔子爛事,於是一步跳出了天宮,落在了南天門之外,抬腳走時,卻不想一下子撞到一個人身上。
懿澤抬頭看到,擋在她面前的人,還是天帝泰一。懿澤想也不想,隨口罵道:「如蛟血洗天宮也好,毀天滅地也好,都是你們活該!」
說罷,懿澤就繞開泰一往前走。
泰一緊緊抓住懿澤的胳膊,陪笑著說:「對不起,我替他們向你道歉,請你不要一走了之!」
懿澤甩開泰一,又往前走,從天梯上跳下,落在了霧靈山上。她又一次撞在了泰一身上。
泰一問:「你說過要從此交好,共同抵禦魔族呢?」
懿澤冷冷的說:「你們天神神通廣大,不需要地神的協助!」
說罷,懿澤又繞開泰一,往前走去。
泰一沒有再追,他站在原地,發出低沉的聲音:「你要走,我攔不住。看在同是神族的份上,還望你能為我收屍。」
懿澤聽罷,掉頭又走了回來,問:「大家傳言的,三百多萬年之前,魔君派如蛟去天界做姦細,到底有沒有這件事?」
泰一道:「我不確定,三百多萬之前,我只是神族中一個卑微的角色,對此事也只是耳聞。我只知道,如蛟曾背棄魔君,嫁給翀夢,后又被翀夢休棄,翀夢宣稱如蛟是魔族姦細,但魔君也不再收留。如蛟自稱是受魔君指使,才做了姦細,卻落了個無家可歸。但魔君說是如蛟扯謊,說婚嫁和離都是如蛟的私事,與魔族無關。作為我個人而言,我比較相信魔君,但真相,誰說得清呢?」
懿澤有些不解,問:「你是父神的後人,怎麼可能曾經在神族中卑微?」
「我是父神的後人?」泰一驚訝的笑了笑,問:「你為什麼會以為我是父神的後人?」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
懿澤感到一頭霧水,她清楚的記得,在格姆山時,所有人都說父神在消失之前,在自己的後人中選了一位做天帝。
泰一笑道:「你會這麼想,大約是因為你們勒得海的女君,是代代由母傳女的。但天界可不是,父神失蹤之前,要大家投票表決,票數最多者即為天帝,但明令不準選他。我當時只是一個品階不高的雷神,真沒想到我的票數會最多。父神把棋局交給我,就聲稱自己要閉關,我以為自己只是在他閉關期間代行職責罷了,誰知他久久不出,我去找他才發現,他早就不見了,當時弄得我手足無措。我與父神,只是認識,都算不上熟悉,更不可能有半點血親關係!這些事,你隨便找個天神問一問就知道!」
懿澤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又問:「可是父神為什麼不選自己的後人,而選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呢?」
泰一答道:「父神沒有後人。」
「父神沒有後人?」懿澤再一次刷新了三觀,驚問道:「怎麼可能?我的先人們都說父神的妃子成群,哪能沒有後人?」
「這就更胡扯了!我所知的,父神只有一位妻子,就是母神爻歌。我從封神來到天界,也有五百多萬年了,從沒聽說過父神還有妃子!」泰一想了一想,又笑道:「看來天神與地神相互之間久不通訊息,訛傳的夠厲害了。你的先人們,大約是把我和父神的家務事攪和到一塊去了,我的妃子倒是挺多的。」
懿澤陷入深思,在勒得海生長的十幾代人,代代相傳的關於父神和母神的傳說,一直都被標註著「痴心女子負心漢」的印記,茱洛還曾經告訴她,他們的祖先母神爻歌痴情到把汗水和淚水全部流盡、把身體風乾成了石頭,都沒有等到父神回心轉意。可今日她卻聽到父神沒有其他女人、也沒有一個後人,反而母神卻是有後人的。這讓她想到,她曾經恨永琪、恨胡嬙、恨瑛麟,後來卻覺得自己對不起永琪,也有些對不起胡嬙和瑛麟。她不過才活了短短几十年,每一次得到的真相,都在顛覆她原來的認知,她實在無法想象,在她未知的時代里,父神和母神,還有魑瞳,以及開天闢地的所有神靈,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泰一拍了拍懿澤的肩膀,問:「想什麼呢?」
懿澤如夢初醒,嚇了一跳。
泰一笑問:「還要不要一起抵禦魔族了?」
懿澤禮貌的笑了笑,道:「我是當真不想去面對你那些天神了,而且你剛才在大殿說的那些主意,也不太好。如蛟可以躲進龍城避難或者修鍊,魔君也可以,我們卻都進不去龍城,如果她們處於劣勢時就跑到龍城去,處於優勢時就跑出來,我們無論法力高低都很被動。」
泰一點點頭,道:「你說的對,那的確不是個好主意。」
懿澤笑道:「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魔君已經讓所有人知道,是我與如蛟合力偷的魔珠,我也無法否認,我捅的婁子,我有責任去解決它。我想,最好的辦法,還是我能循規蹈矩,把『借』來的魔珠『奉還』給魔君,才能堵住悠悠之口。如蛟不能『亂世』,也就無需魔君『救世』,不要輕易改變眼前的安定局面,你也好對所有神族交待。」
「你的善解人意,讓我好感動。還有就是,你真的好美,比我所有的妃子都美。」泰一盯著懿澤,目不轉睛的看著。
懿澤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道:「你要再這樣說話,我就不敢跟你一起抵禦魔族了。」
泰一笑道:「跟你開個玩笑,不要放在心上!只不過,你『借』來的魔珠並不在你的手上,該如何『奉還』給魔君呢?」
懿澤道:「這個,我得回去請教一下我的軍師,而且我已經好多天沒有見過我的兒子了,我想回家去看看。不然,萬一我死在魔族手中,也得先跟我兒子道個別吧?」
「理解。」泰一從腰間取出一塊玉佩,遞與懿澤,道:「這玉佩是我的信物,你可憑此自由出入天宮。若你不想再去天宮,又有事需要找我,就敲一敲這塊玉佩,我便知道了,然後我們就在這個地方見面。你可千萬不要再萬里傳音了,龍城和天宮那麼近,如蛟會聽到的。」
懿澤點點頭,接過玉佩,離開了霧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