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魔戰 第344、兩處奔走借救兵,三人各個做訣別
懿澤從霧靈山使用一步千里之法,進入履王府,來到孟冬身邊,又把孟冬給嚇了一跳。
孟冬聽了懿澤所轉述的天帝之言,遂成一個主意。為了趕時間,她沒向懿澤仔細解釋,就拉著懿澤來到了和恪公主府,請人通報九公主和額駙。下人便去,請孟冬和懿澤在花廳等候。
懿澤問:「為什麼來找他們?」
孟冬道:「引蛇出洞這件事,你是主力,我要觀戰,我們還需要有些人手做輔助的後方事宜,不然此事難成。而且小公主出門,名義上也是要有人護送的,御前侍衛是最合適的,既是親戚、又是侍衛,那就更好了。」
懿澤想了想,也是,畢竟是要讓十公主去做誘餌,等到她和如蛟打起來的時候,多半顧不上保護公主,而且也無法預料這場惡鬥會持續多久,公主是凡人,又是孩子,萬一被嚇壞了、或者等急了,總得有些關係牢靠的、功夫好的人護送回宮才行。
札蘭泰聽說是懿澤和孟冬來做客,立刻出來相見,彼此寒暄,又讓人泡茶、招待瓜果等物。
孟冬不常來登門拜訪,一來就是有求於人,也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就先聊些家常,問:「公主在裡面呢?照顧女兒,忙的不可開交吧?」
札蘭泰笑道:「她病了,躺著呢,不然嫂嫂們來了,豈有不見之理?」
懿澤關心道:「怎麼病了?是不是累的?」
「老毛病了!她生孩子那會兒,不是正好趕上七公主和皇貴妃先後出了事嘛,傷心過度,就失於調養,各種毛病都出來了。後來想養好也難,每次病了,我就請假回來陪她,希望她心情好些,病或許能好的快點。」札蘭泰說著,嘆著氣,看起來也挺犯愁的。
懿澤原本以為,以札蘭泰之前對永琪的感恩之情,承諾過的那些話,此事應該是不難的。眼前見如此,似乎覺得,她們來的不太是時候。
孟冬笑道:「這樣的病最是繁瑣,我可清楚了,我先前為小產落下的病,也當了幾年的藥罐子,不過現在也好多了。你叫公主少操勞,多進補,適當的出去走走,別總悶在家裡,按時吃藥、吃飯、休息,沒有什麼病是不能好的。」
「對,我倒忘了,四嫂可是神醫,又有經驗,不知道……方不方便幫琅岫診脈,開幾個調養的方子?」札蘭泰笑得有點僵硬,可能是覺得這樣的要求有點唐突。
孟冬笑道:「這話說的就見外了,用得著我的時候,讓人去打個招呼就行了,都是女人,還能不比御醫方便?」
札蘭泰忙站起,對孟冬鞠了一躬,道:「那恐怕我以後就要常叨擾四嫂了,四嫂若有我能效勞的地方,也一定不要客氣!」
孟冬點點頭,道:「一定一定。」
懿澤心裡著急,想象著如蛟在龍城越久,就越強大,她實在不能安靜的坐在這兒聽孟冬和札蘭泰客套,脫口而出:「額駙大人,我們現在就有事想請你幫忙,只是……」
札蘭泰笑道:「索格格有吩咐就直說,都是自家人,什麼幫忙不幫忙的?」
懿澤道:「你得先做好心理準備,這件事……」
不待懿澤說完,孟冬便搶了話,道:「我們答應了十公主帶她出去玩玩,想讓你帶侍衛們護送來回,就是這樣。」
琅岫睡醒,聽說家裡來了客人,忙讓丫鬟更衣,出來見客,剛走到花廳門外,正好聽到懿澤說「心理準備」,又聽見孟冬搶話,心裡有點奇怪,便沒有進去,站在門外靜靜聽著。
「這不是我職責所在嗎?還做什麼心理準備?」札蘭泰看看懿澤,又看看孟冬,笑問:「什麼時候去?」
懿澤剛要說話,又被孟冬搶了話:「我們約了今天,就準備去接公主呢!」
「今天啊?」札蘭泰遲疑了一下,又笑著說:「那你們等我一下,我得換件衣裳,跟你們一起進宮,叫丫鬟們跟琅岫說一聲。」
懿澤道:「你還是親自跟九公主告別一下吧!」
孟冬看到懿澤這個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札蘭泰想了想,笑著說:「不必吧……她睡著呢,我每天早上去當值,都捨不得叫醒她呢!更別說現在病著呢!」
懿澤再次勸道:「你還是去見一見,好好的道個別,好嗎?」
札蘭泰看著懿澤,覺得怪怪的。
琅岫突然推開了門,問:「你們到底要帶他去做什麼?」
「你已經醒了?」札蘭泰驚訝的挽住琅岫的胳膊,低聲問:「怎麼這個態度跟嫂嫂們說話?」
孟冬面帶微笑,回答了琅岫的問題:「公主是不是在門外聽岔了什麼?我們答應了十公主要今天出去玩,想請額駙護送一趟而已。沒想到額駙正好告假,懿澤覺得你病著,不該把額駙叫出去,至少要經過你同意才好。」
琅岫半信半疑,看著懿澤,語氣比方才好了一點,問:「是這樣嗎?」
懿澤猶豫了一下,答道:「我們是要帶十公主出去,不過……」
琅岫問:「是不是跟惇妃有關?」
懿澤不想撒謊,只好點了點頭。
琅岫態度堅決的說:「我不同意他去!」
札蘭泰扶著琅岫的肩膀,無奈的喊道:「琅岫!你……」
「你知道她們要你去幹嘛嗎?」琅岫的臉色很差,她望著札蘭泰,道:「我早就聽說,皇阿瑪在暗地裡派人追殺惇妃,如果我猜的不錯,皇阿瑪指派的就是索格格!你忘了除夕那晚,我們在毓慶宮門外看到了什麼嗎?惇妃不是凡人,索格格也不是凡人,可你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凡人啊!」
札蘭泰解釋道:「榮親王曾經有恩與我,我不能……」
「你早就報過恩了!而且報恩了不止一次!」琅岫突然推開了札蘭泰,轉身跪倒在懿澤面前。
懿澤忙要扶起琅岫,琅岫卻緊緊抓住懿澤胳膊喊道:「五嫂,不是我小氣,實在是親眼目睹那晚侍衛們死無全屍……我曾無數次在惡夢中驚醒……我已經失去了最愛的額娘和姐姐,札蘭泰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女兒……」
不知是因為一口氣說話太多,還是情緒太激動,琅岫忽然失聲,猛烈的咳嗽著。
孟冬也忙上前,和懿澤一起扶琅岫。琅岫卻推開了孟冬,扶著札蘭泰慢慢站起,札蘭泰就將琅岫扶到炕上坐下。
孟冬尷尬的站著,笑道:「額駙還是在家好好陪公主吧,我們告辭了。」
說罷,孟冬拍了拍懿澤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出花廳。
札蘭泰丟開琅岫,追了上來,喊道:「四嫂,真的對不起……」
孟冬笑著搖了搖頭。
札蘭泰又低聲說:「你們先回去,等我安撫了琅岫……」
花廳內又傳出了琅岫的聲音:「札蘭泰!你要敢偷偷跑出去,我就一頭撞死在這兒!」
孟冬勉強笑著,道:「別讓她受刺激了,對病不好。她現在有點抵觸我,等改天她心情好些了,我再來給她把脈。」
札蘭泰道:「四嫂這樣說,我就更愧疚了,我真的……」
「快回去吧!你們能守口如瓶,我們就感激不盡了!」孟冬又禮貌的笑了一下,頭也不回的走了。
懿澤跟在孟冬身後,低著頭,一直走出公主府,低聲說了句:「對不起,我只是認為,要做危險的事,當事人有權利了解真相,表達意願,且提前與家人好好的告別。」
「你要不把人間給埋葬了,是不會甘心的。」孟冬淡淡的說著話,牽馬騎上,向外奔去。
懿澤也忙騎上馬,追著喊:「你要去哪?」
孟冬沒有搭理懿澤,縱馬奔到距離不遠的貝勒府,是永瑆的府邸。孟冬在門前下馬,一樣請人通報。
懿澤也下了馬,灰溜溜的跟在孟冬身後。
永瑆看到懿澤來,十二萬分的興奮,忙忙的趕來。有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後腳也跟了進來,要與孟冬和懿澤奉茶。
永瑆只好介紹道:「這是我新納的侍妾,伊氏。」
伊氏向孟冬、懿澤微微行了個禮,道:「見過四福晉,索格格。」
孟冬、懿澤回禮道:「伊格格多禮了。」
孟冬這次也懶得寒暄了,開門見山的說:「十一弟,我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你要有心理準備。」
「啊?」永瑆有點懵。
懿澤聽到「心理準備」四個字,就知道孟冬還在生氣,但只要孟冬沒有撂挑子,懿澤已經知足了。
永瑆笑道:「坐下坐下,有事就說,我也知道,你們肯定不是單純來走親戚的。」
孟冬和懿澤落座,孟冬喝著茶,瞟了懿澤一眼,道:「你自己說吧。」
懿澤低著頭,竟不知道如何開口:「就是……就是……就是有事想請十一阿哥幫忙。」
永瑆看著懿澤像是渾身都不自在的樣子,疑心是伊氏在這裡讓懿澤心裡不舒服,便向伊氏道:「你新進府,可能還不知道我的規矩,我見客時,不喜歡有人在眼前伺候。」
說話間,永瑆隨即坐在了孟冬和懿澤的對面,翹起二郎腿。
伊氏忙吩咐所有丫鬟都出去,然後挨著永瑆坐下,忽然注意到永瑆正瞪著自己,那眼神很不和善。伊氏立刻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也就屁股剛挨著椅子的面,又緊張兮兮的站了起來,向永瑆行禮道:「貝勒爺慢慢聊,妾身告退。」
這下,屋裡只有孟冬、懿澤、永瑆三個人了。
孟冬忍不住笑了出來,差點把喝進去的茶水噴了出來,笑問:「是不是我也應該出去?」
懿澤的臉都紅了,吆喝孟冬道:「你什麼意思?」
孟冬把手搭在懿澤手上,笑道:「彆氣,生氣會耽誤時間。十一阿哥可不是九額駙,你可以只管實話實說,他會不畏艱險的!」
永瑆聽得一頭霧水,問:「什麼意思?你們去找過札蘭泰?」
孟冬答道:「我們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需要一些身手好的人幫忙,就想讓札蘭泰帶幾個大內高手來。結果九公主不同意,她覺得我是讓札蘭泰去送死,給了好大一個臉色看呢!」
永瑆笑道:「九妹一向膽小,你幹嘛要找她?」
孟冬道:「宮中的侍衛肯定比王府的武功高強,而且我們趕時間,札蘭泰統領侍衛,調動人手也會比較快。」
「想要高手還不容易?我堂堂一個皇子,還能找不來人?」永瑆洋洋自得,大言不慚的說:「只要皇阿瑪一天沒冊立太子,滿朝文武哪個敢得罪我?我叫誰隨我出門,他能不來嗎?」
孟冬挺看不慣永瑆這般吹牛的姿態,奚落道:「可是你功夫爛的很,你跟著,等危險真到了眼前,我怕你會慫,倒影響了大家的士氣!」
永瑆瞪了孟冬一眼,沒有計較,道:「我保證,我不慫,行了吧?」
懿澤一臉擔憂的模樣,對永瑆說:「不是玩笑,是真的可能危及生命。」
永瑆笑眯眯的看著懿澤,溫柔的問:「你去嗎?」
懿澤道:「我自然是要去的。」
永瑆笑道:「這就行了,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孟冬冷笑一聲,問:「我記得,除夕那晚,我在毓慶宮外面偷看的時候,你好像也在附近吧?皇上叫人的時候,你怎麼沒進去?」
「我看札蘭泰都沒進去,我也就沒進去。」永瑆回答這句話的時候,不那麼底氣十足了。
孟冬道:「現在札蘭泰還是不敢去,你確定你要去?」
永瑆鏗鏘有力的回答道:「現在是我心愛的女人親自上門,有求於我,這樣天大的面子,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我都要去的!」
孟冬搖頭笑問:「你還真敢說出來,也不怕隔牆有耳!」
永瑆滿不在意的說:「怕什麼?連皇阿瑪都知道了,我還擔心誰聽見?」
「好了好了,我真的沒有時間聽你們拌嘴!」懿澤很是焦慮,一五一十的向永瑆講道:「十一阿哥,你也知道惇妃身份不簡單,我就直說了,她是一條修行了五百多萬年的蛟龍,現在躲在一個連天神都進不去的地方修鍊一門邪術,修鍊的越久越難對付,完全修成之後可能會給所有人帶來滅頂之災。所以我要利用十公主儘快把她引出來,然後會有天神幫我一起捉拿她。但皇上最愛十公主,不太可能同意讓我把公主當誘餌,而且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引起恐慌,不夠信得過的人是絕對不能說的!所以我們要瞞著皇上,除了參與行動的人,別的人最好都瞞著。我要找的高手,表面上是為了護送十公主的來回,但實際上有可能受到蛟龍毒手,生死難料。」
「蛟……蛟龍?」永瑆從聽見「蛟龍」二字,就目瞪口呆了,但還是堅持把懿澤的話聽完,再表達驚嘆。
孟冬笑道:「看!慫了吧!」
「沒有!我不會!」永瑆站起,走到懿澤面前,信誓旦旦的說:「我保證,我不會慫,我會有始有終,絕不會臨陣脫逃。我也一定能很快就找來許多高手,請你放心。」
懿澤忐忑不安的說:「但是,我不想你用皇子的身份逼迫別人,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勇士。」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能做到。」永瑆目光篤定的看著懿澤,深情款款。
孟冬在旁邊咳嗽了一聲,冷冷的問:「但你可能是有去無回的,要不要好好跟家人道個別?」
永瑆懶懶的瞟了孟冬一眼,答道:「我又不是札蘭泰,做事不需要跟老婆商量,更不需要經過誰批准,我想幹嘛就幹嘛!」
「你還是再去看看幾位福晉和孩子們吧,好好的告個別。要你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我真的覺得好對不起他們。」懿澤望著永瑆,目光如水般的溫柔,因為她真的很揪心,她不想害死任何一個人。
永瑆幾乎要被這般溫柔融化了,心跳加速著,輕輕的答了一句:「好……」
孟冬又咳嗽了一聲,說:「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趕緊把自家的後事安排好。然後,懿澤偷偷去宮裡找找皇上之前用過的神符,神符對如蛟沒用,但可以用來分辨我們見到的如蛟是不是一片龍鱗;永瑆儘快找來高手,就找幾十個人吧,太多了會引人注目,記得,每個人都要帶上弓箭;另外,我們需要一張特別結實的大網,越大越好,越結實越好。你們覺得,做到這些,需要多久?」
懿澤道:「找東西容易,去各處集合高手,恐怕不會太快。」
永瑆道:「不!不需要太久,一兩個時辰,我能做到。不過,現在離天黑也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可以夜裡出門,但十公主恐怕不行,容妃娘娘對公主視如己出,我們要帶出來,理由不能太牽強。」
孟冬點點頭,道:「只能明天了,今晚也能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我就進宮去,十公主跟我熟,找個由頭哄出來不難,容妃娘娘也不好攔著,但她可能會派親信的人跟著公主……」
永瑆問:「綁了?」
懿澤道:「不用綁,我可以把她們定在安全的地方,不干擾我們,等事情過後,露餡了也無所謂。」
孟冬道:「那就這樣,明日我負責出面接公主;懿澤隱身跟隨,掃除障礙;永瑆直接把高手帶到霧靈山,我們在山上會面。」
「霧靈山?」永瑆重複了一遍,不是為了表達驚訝,他主要是想確認清楚地點,怕萬一弄錯。
孟冬點頭道:「對,霧靈山。只有皇陵那樣的地方,人煙才最稀,有祖宗保佑,或許還能給我們一點福氣。最重要的是——它離天梯最近。」
「天梯?」永瑆這次重複,是真的驚訝。他之前祭祖時,也是去過霧靈山的,從沒有見過什麼天梯。不過,他只是一個凡人,要是見過天梯,想來也不對勁,但他幻想著,明天他也許能看到。
於是,永瑆去看了妻兒,他對妻妾都不甚在意,也沒什麼好交待的,只叮囑了每個兒子幾句話,但孩子們都還不大懂事,說了也跟沒說差不多。他更多的時間是用來為明天做準備,畢竟只有他的準備工作最繁重。
孟冬回家后,好好的陪綿惠吃了一頓晚餐,說了些平常話。綿惠睡著后,孟冬將綿惠常日所用的東西都好好整理了一遍,歸類放在各個箱櫃之中,並將物品名稱及存放位置都寫在了一張紙上。她又另外寫了一封遺書,把兩張紙塞進同一個信封里,壓在了綿惠書桌上一摞書的下面。
懿澤需要安排的後事,分在兩個地方。她先回了榮王府的蕪蔓居,交待了卓貴許多照顧家裡的話,卓貴覺得怪怪的,追問了幾次,懿澤都只是敷衍對答。
懿澤又來到空蕩蕩的紫薇寒舍,打開了永琪遺留的小匣子,裡面除了之前被永琪放進去的詩和馬鞭,又多了兩小撮頭髮,是懿澤放進去的。那是她和永琪新婚之夜相互剪下,然後系在一起的,是為「結髮夫妻」之意。她拿起系在一起的頭髮,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想到明天可能會死,她突然覺得輕鬆了許多,自言自語著:「永不相負、永不相疑……從前是我不夠信任你、負了你,但以後,我一定不負你、不疑你……」
「永不相負、永不相疑」是新婚之夜永琪對懿澤許下的誓言,可惜他們都沒有做到。懿澤將頭髮緊緊的攥在手中,捂在胸口,又放回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