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神魔戰 第349、魔珠去邪成白玉,神殿論道示大愛

第三卷:神魔戰 第349、魔珠去邪成白玉,神殿論道示大愛

在隨後的歲月中,懿澤都專註的忙於一件事,就是照顧家中的綿億,悉心的教會他應學的一切,從不厭倦,永遠都是那麼的有耐心。玞嫿看在眼裡,感動又羨慕,時不時的也湊過來,懿澤也一樣真誠的對待玞嫿,與對待親生孩子的方式一般無二。

多年的朝夕相處,他們之間建立了深刻的感情和信任,像真正的一家人。綿億以為懿澤就是他的親娘,玞嫿也漸漸在懿澤身上找到了母愛的感覺,而懿澤也似乎彌補了曾經缺席了十幾年的為母之責、償還了胡嬙曾替她照顧孩子的恩情,並在這份母子之情、母女之情中重新收穫了生命應有的喜悅,也以身作則的體會著聖賢書上「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真正內涵。

懿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在榮王府中照顧綿億、玞嫿的衣食起居。玞嫿出嫁后,也總惦記著回來看望懿澤和綿億,若不能見時,也會書信往來。

閑來之時,懿澤也會讀書、練字、習武,或者和下人們一起餵雞鴨、下廚房、侍弄花草,她覺得府里的每一個下人,都有他們的可愛之處。有人需要幫助的時候,懿澤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儘力伸出援手。

懿澤終於把生活過成了永琪嚮往的樣子:不再為了使命去違心做事,在平凡中努力,與人為善,用自己真誠的心、勤勞的雙手做一個合格的母親。榮王府早已不似從前備受矚目,卻比往昔任何時候都歲月靜好,只是沒有了永琪。

不過,懿澤已經不在執著於此,因為永琪一直在她的心裡,從來沒有離開過。

因為魔珠是個危險之物,懿澤不敢隨便安置,只好隨身攜帶,就這麼在身上不知不覺的帶了十五年。

在這十五年中,懿澤驚訝的發現,原本如墨汁一般黝黑的魔珠,顏色竟然越來越淡,最終變得如白玉一般晶瑩剔透,好看極了。懿澤似乎從中明白了,魔珠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

十五年後,乾隆宣布退位做太上皇,傳位於皇太子,登基大典將在次年的年初舉行。這一聖旨昭告天下后,懿澤知道,她的時日已經不多。作為凡人,她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但作為神族,她的事還沒有做完。

她需要把魔珠還給魔君魑瞳,但完璧歸趙的同時,應該終結神魔兩族這局僵持了三百多萬年的棋局。既然是神族與魔族的談判,自然得神族天帝泰一和魔君魑瞳親自會面才行。

懿澤決定到九重天上去求見天帝,歸還魔珠是大事,需要眾天神見證才行,而不是她把泰一叫到霧靈山,私下遞迴去就完了。她又一次來到了天宮外,又一次被守衛天宮的天兵攔住了,顯然,這些天兵並不認得她。

傳音術太過於叨擾,她只好亮出了天帝給她的玉佩,問:「認識這個嗎?」

攔住她的幾個天兵見了玉佩,忙都俯身拜道:「參見娘娘!」

「娘娘?」懿澤看了看玉佩,想了一下,笑問:「是不是只有娘娘,才有這個東西?」

一天兵道:「難道娘娘不知道?天帝宮中天妃眾多,怕屬下等認不清,所以給每位娘娘一枚玉佩,便於出入宮門。」

懿澤笑道:「還真是不知道!」

懿澤便進入天宮,走到凌霄寶殿外,看到天帝正與眾天神上朝中。她原本想著這次來是要把魔珠和玉佩一起交還天帝的,卻不想這玉佩是天妃專屬之物,若在大殿上亮出來肯定不合適,只好先收起,只拿著魔珠走了過去。

天帝泰一看到了寶殿外的懿澤,笑問:「夢神一向可好?」

眾神聽到,紛紛回頭,只見懿澤托著魔珠,走入殿內,眾神兩邊讓開。懿澤就穿過眾神之間,在前排站住,學著之前見過的天神們拜天帝的姿勢,拜道:「參見君上。」

泰一笑問:「今日所來為何?」

懿澤答道:「特來歸還魔珠。」

說罷,懿澤就施法讓掌中白玉一般的魔珠離開手心,飛上丹墀,飛向泰一。泰一伸開手掌,接在掌中。

眾神雖不太熟悉魔珠,但在蛟龍作亂時,也都親眼看到魔珠飛向懿澤,那時的魔珠分明是黑色的。於是,大家竊竊私語起來:

「這是魔珠嗎?」

「魔珠是黑的,不可能記錯呀!」

「是假的吧?」

……

泰一咳嗽了一聲,道:「眾卿家請勿多疑,這就是魔珠。」

天神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挺納悶。但天帝都說是了,肯定也假不了,只好不再作聲。

泰一又笑向懿澤道:「那日夢神情緒不太好,匆匆而去,眾天神難免心有疑慮,還望夢神不要見怪。」

懿澤笑道:「君上認得就好。」

泰一笑點點頭,向眾神道:「夢神懿澤在伏魔蛟龍時立下首功,其功勞應惠及全族,我今日宣布,赦免夢神族女君丹陽牢獄之刑,還其自由之身,諸位卿家可有異議?」

眾天神皆言理應如此。

泰一又問懿澤:「你還有別的事嗎?」

懿澤道:「臣下想請教君上,放棄輪迴的人,當真會從此蕩然無存,在天地間消失嗎?」

泰一笑道:「世間從來沒有無中生有,更不會從有變無,不過是一種形態變成另一種形態,從這個地方轉移到那個地方。你勞苦功高,茱洛其實也功大於過,按理說,特准她重新投胎轉世,也在情理之中。只不過,她已經自行驅散魂魄,化作清風,收集起來有些難度,但我可以讓人試試。」

懿澤道:「謝君上,但臣下還另有所求。」

泰一道:「只管說來。」

懿澤便說:「其實臣下方才問的不是茱洛,是如蛟。茱洛魂魄已散,重聚自然是難事。但如蛟是因為『借壽』,而視為放棄輪迴,若其魂魄未散,君上可否也特准她去投胎轉世呢?」

泰一笑道:「這個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借壽』等同於放棄輪迴,是神魔棋局的規則,規則這個東西,創建不易,改變更不易,需要得到魔君首肯才行。」

懿澤又問:「如果棋局結束了呢?」

泰一道:「若棋局結束,棋局的規則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人間也就沒有了棋盤、棋子之說。」

懿澤追問道:「那樣,君上可否特赦如蛟?」

泰一淡淡一笑,道:「這可不好說。」

懿澤道:「其實,既是『歸還魔珠』,理應歸還魔君。所以,臣下今日來求見所為的,一是請君上首肯,一同將魔珠歸還魔君;二是與魔君談判,結束棋局;三是懇請君上特赦如蛟。」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嘩然,許多天神都極力的反駁著懿澤的請求:

「魔珠不可歸還魔君,否則與放虎歸山有什麼兩樣?」

「蛟龍利用魔珠作亂,已經讓天界死傷慘重,魔君法力遠勝蛟龍,魔珠在她手中遲早是個禍害!」

「此種妖物,應當毀了才是!」

泰一咳嗽了一聲,眾神安靜。

泰一道:「魔珠不可毀,它與擎天柱原為一體,若毀了,擎天柱也可能受到威脅。況且,誰又有毀掉魔珠的能力?」

大力神道:「雖不能毀,也斷斷不可歸還魔族。」

泰一笑笑,道:「諸位卿家先不要急,咱們一起聽聽夢神歸還魔珠的理由,聽完再發表意見不遲!」

「謝君上。」懿澤向泰一一拜,向眾天神道:「各位以為,魔珠當日為何會到我手中?如蛟曾告訴我,只有邪念才能駕馭魔珠。那天,魔珠會飛向我,正是因為我在一瞬間被恨擊垮,心生邪念。而後我發現,當凡人被恨衝出邪念時,魔珠也會接近。我才明白,魔珠沒有真正的主人,它是邪氣的融合,只會向邪而去,無論是神、是魔、還是人,如果得到者不能摒棄邪念,都可以一念成魔。試問,誰敢說自己從不曾被恨左右?誰又能保證自己永遠不生一絲邪念?魔珠究竟又該由誰來保管,才最安全呢?」

眾天神無人應聲。

懿澤便自答道:「沒有誰保管魔珠是絕對安全的,既然如此,何必不還給原來保管它的人呢?魔君曾經保管魔珠最久,卻沒有讓它禍害蒼生,就已然說明,她有可能才是保管魔珠最安全的那個!」

有幾個天神點了點頭,似乎覺得有理。

懿澤繼續道:「你們也都知道,魔君並沒有在擁有魔珠時利用過魔珠,卻還是反對把魔珠交還魔君。為什麼呢?就因為她是魔君,是芸芸眾生中法力最高的那個,如果再得到魔力強大的魔珠,她的存在會讓每個人都感到飽受威脅!還有如蛟,在她還沒有利用魔珠作惡時,我們就已經在計劃怎麼除掉她了。其實,如蛟雖狠,卻不會毫無緣由的殺人,她除掉的人,都是可能對她造成威脅的人。如果那天,不是我們鐵了心的要對她趕盡殺絕,她也未必會獸性大發!我們的『防患於未然』,某種程度上是不是在逼她去作惡呢?」

懿澤又將目光對準泰一,道:「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何為『神』?何為『魔』?在神族眼中,『魔』是邪惡的,在魔族眼中,『神』是虛偽的。我們認為如蛟曾殺死無辜,是邪惡的,所以畏懼她拿了魔珠;可我們為引如蛟出來,利用她無辜的孩子,就不邪惡嗎?在如蛟看來,不僅邪惡,而且還打著救世的虛偽名號,所以她恨!我們利用她心中的『愛』,助長了她無限的『恨』,造成大開殺戒的人到底是誰?我們真的問心無愧嗎?她真的罪不可恕嗎?」

這番話,又讓眾天神像炸了油鍋,七嘴八舌的反駁起來,態度比方才更加強烈、語氣也都比方才更加氣憤:

「你什麼意思?蛟龍大開殺戒倒成了我們的錯了?」

「我們死了那麼多神兵神將,她一個人的命抵得了嗎?」

「你是唯一能接近她的人,拖延了那麼久才揭掉龍鱗,這之間又葬送了多少性命你數的過來嗎?」

「我們體諒你心情,都沒計較你耽誤時間,你倒好意思說這些話!」

「不逼出蛟龍,難道等著她吞併魔珠、毀天滅地嗎?」

「主意還不是你出的?說誰邪惡?」

「就是!那小女娃還不是讓你們凡人弄來當魚餌的?我們做什麼了?」

……

泰一用魔珠重重的敲了幾下他的座椅扶手,眾神停止喧嘩。

泰一道:「諸位,利用如蛟之幼女做魚餌的主意,是我決定的。若算邪惡,自然該算在我身上。還有,她只是在替蛟龍說情,不是在針對你們,請你們也不要群起而攻之!等她說完了,我與眾卿家一起分辨、一起決定此事,在夢神講完她的道理之前,請不要打岔,如何?」

眾神無話可說。

懿澤向眾天神道:「很抱歉,我言語有失,原本是我上天狀告如蛟的,又豈能責備他人?我是在自責,為那天所有死去的生靈自責。如蛟會利用魔珠造成生靈塗炭,其實只是我們的一種推測,雖然很有依據,卻還是未定之事。萬一推測是錯的,不僅對如蛟不公,連在那場伏魔之計中死去的所有人都是枉死。而伏魔之計,賭的正是『魔』心中仍然有『愛』,如果失策,被當做誘餌的無辜孩子也會枉死。會造成『枉死』,『神』還是『神』嗎?證明出『魔』心中有『愛』,魔還一定是『魔』嗎?」

泰一點點頭,問:「我能回答你的問題嗎?」

懿澤道:「請君上賜教。」

泰一笑道:「這個世上,有天生的『神』,也有天生的『人』,就是沒有天生的『魔』。『魔』從哪裡來?就是從『神』和『人』之中來的。人間常說沒有完美的人,那麼神族也沒有完美的神。魔族認為神族虛偽,正是因為他們在用『完美』的標準來衡量『神』的存在,挑出了『神』的毛病,以佐證『魔』的『邪』純屬正常。但『神』從來就不是完美的,讓人聞風喪膽的『魔君』就曾經是一個戰功赫赫的『神』,『神』可以一念成魔,本身就證明了『神』的不完美,他們再拿『完美』來要求我們,不是可笑嗎?」

眾天神紛紛表示點頭贊同,懿澤卻很迷惘。

泰一又道:「神是正義的維護者,是自然之力的執行者,更是蒼生萬物的統治者。作為統治者,『防患於未然』是一種責任,在災難可能發生之前做出推測,是一種必然,你所說的『枉死』畢竟是小概率的事,而在大概率的方向治世,才是統治者的準則。如果造成『枉死』,算不算『神』的『罪惡』?我站在正義的角度上告訴你,當然算!但如果為了避免『枉死』而用『完美』的方式治世,我們這盤棋遲早是輸。我們為的不是贏,是一定要讓治世的權利掌握堅持正義的『神』手中。」

天神們聽了這番話,目光中都透露出作為神的自豪感,懿澤的目光卻還是迷惘,似乎並不能完全贊成。

泰一看著懿澤,繼續說:「你所不能接受的,正是『神』也可能有『罪惡』的時候,『魔』也會有『愛』的一面,所以你才會思考『何為神』、『何為魔』?據我看來,其實不必深究,『神』和『魔』都只是一個代稱,究其根源,『神』和『魔』本是同根,當相對立的時候,才需要分出『神』、『魔』,那麼神魔的定義也只能相對而論了。我先來講一個幾經被神族遺忘的神,你的祖先母神爻歌,天生擁有非同一般的力量,你正是藉助這種力量,才可以勝過魔珠。但魔珠的力量既然讓人畏懼,爻歌活著的時候當然也同樣被畏懼,正是這種畏懼,扼殺了她的幸福。她為了不被畏懼,自行毀滅神力,終於身體乾枯而死!」

天神們的神情有些驚愕,像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都看著懿澤唏噓不已,與方才的目光不太一樣。但此事於懿澤卻是舊事重提,她只會為先人感到心塞。

「你問我伏魔計劃中,造成大開殺戒的人是誰?我也想問問,當年造成爻歌死去的是誰?每個人都害怕威脅到自己的人,『懼則生疑,疑則生變』,畏懼,才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兇手!在強烈的畏懼之下,必有災禍,但由『懼』而『生變』的結果卻不盡相同。」泰一的目光掃過眼前的每位天神,道:「魔君明知魔珠讓人生畏,而故意縱容禍亂、造成恐慌,所以是『魔』;爻歌天生神力,並非罪惡,卻為了打消他人的畏懼而甘願死去,所以是『神』。如蛟為自身利益而除掉他人,因為自己受到傷害就肆意報復,因為『恨』而『獸性大發』,當然是『魔』;今日在此的每一位,以及那日死去的天神,都自願為救世而不畏生死,所以是當之無愧的『神』。」

天神們聽到讚揚之詞,都略顯喜色,又不好張揚的微笑著。

泰一道:「為神者,與魔最大的區別,不是從沒有邪念,也不是不會犯錯,而是做事的出發點總是先為公、後為私。有了邪念可以自控,依然是神,就如懿澤,曾有邪念,但轉瞬即逝;犯了錯而勇於承擔,哪怕是為救眾生而犯錯,也要承擔,也依然是神,就如茱洛盡職之後,自散魂魄;如果那日,如蛟之女當真被我們的伏魔之計所害『枉死』,我也一定以死謝罪。所以,夢神以為,為救世而害人尚不能被寬恕,那麼為一己之私而害人可以寬恕嗎?」

懿澤低著頭,無話可說,只是心裡默默難過著。

泰一抬頭對眾神道:「但是我很贊成夢神說的,『邪念』往往是被『恨』激發出來的,因為世上從來沒有天生的『魔』,也就沒有天生的『邪惡』。愛和恨,都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成魔者,皆是『恨』勝過了『愛』,那麼為神者,自然是『愛』勝過『恨』。諸位知道魔珠為何由黑成白了嗎?因為魔珠是邪氣的融合,而懿澤身上沒有一絲邪氣,只有正氣,魔珠多年沒有邪氣可吸食,就成了這樣。」

說著,泰一將魔珠托於掌上。眾神看著白玉一般的魔珠,看懿澤的目光也越發不同,似有讚許之意。

懿澤仍然低著頭,覺得心裡怪怪的。

泰一又道:「懿澤心中有大愛,所以才會為如蛟說情。但真正的神,正應該大愛無疆,原諒常人所不能原諒的,放下常人所不能放下的。如蛟已經伏法,受到過懲罰了,再投胎轉世,是一個新的開始,也就不是如蛟了,我們何必不以大愛包容,特赦了呢?」

眾神無話可說。

懿澤對於泰一最後的說辭和決定有些意外,但也鬆了一口氣,她心裡的最後一片陰霾,總算雲開霧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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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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