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靈狐 3|沉塘之刑

轟隆的雷聲大作，那雲空之中乍時有數道驚雷劃過而下，響破雲霄。那原本就漆黑烏壓的天上，因有閃電驚雷而起，使得雲空之中登時出現一片亮色，是突兀的亮色。緊隨其後的是一場瓢潑大雨，雨水肆意在冰瀧身上落下，打著她的身子，分外的疼。可現在的她，卻毫不在意，她將青隱護在身後，冷冷地盯著眼前那群看似善良為她好，實則卻想要將她沉塘以除後患的一眾關鶯山村民。

「你們不要動他！離他遠一點！青隱哥哥你快走.....」冰瀧朝著她身後之人說道，她的神情戒備，雙手張開將村民與青隱隔開。

而看著那作勢要朝她打來的村民，看著村民手上那粗棒細桿，而她手中卻是毫無抵禦之物，她僅僅有一信念，堅信村民不會對她下手，堅信她能護他青隱哥哥無恙....

可終究她還是天真了些，人心終究是經驗不起拷打....

只見其中一名為首的壯漢沖她吼道，「冰瀧，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是人別以為我們就不會出手動你，你若是早知青隱是妖，或許還會助紂為虐，妖物是我關鶯山留不得的，他必須死，你也同樣！」

話音未落，只聽此起彼伏的是讚許的聲音，眾人皆要討伐青隱，而這一次連帶上了冰瀧，也不能倖免，「就是....你身為妖物的妻子，也自當不是好東西，冰瀧你不止是關鶯山的恥辱，更是我們女人的恥辱....」

那一句句討伐絕決的聲音，那一聲聲要處之後快的聲音，沒有難聽，只有更刺耳，而村民卻依舊不滿足，開始圍攻著冰瀧，對她拳腳相向....

鞭藤抽打著她，柳枝鞭打著她，棍棒粗木那落下的聲音脆響，打在冰瀧並不健碩的身上，而她的身子骨倒也不算太虛弱，起先了幾棍倒還勉強撐得住，可奈何毫無還手之力，是硬生生的挨下了一棍又一棍。

她的眼角泛著紅，眼淚因為疼痛不爭氣的留下，那衣裳被狠力的棍棒打出了血跡，一塊塊不均勻的傷處，是觸目驚心。而看著人群之中那一抹走遠的身影，她還是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點疼痛算什麼，只要青隱哥哥無恙，我就算被打死也值當了。」冰瀧在心裡這樣想著，那笑意未褪去，她輕聲低喃著，「青隱哥哥，莫要忘了我....」

而話音未落，卻見一襲黑衣翩翩而來....冰瀧抬眼望去，依稀能看見此人嬌俊的面容，是青隱....

青隱哥哥.....

只聽青隱開口道，「你們竟敢如此對她，本座要你們償命！」

只見在青隱周身那款款靈流飛逝其中，那紅火的流光加之他猩紅的眼眸，此情此景是分外的駭人。

靈流擊出，那響破雲霄的驚雷異電陡然出現，伴隨著此刻的傾盆大雨，是一團團黑氣襲向村民.....

電光火石！黑霧四起！屍橫暴野！

此時的關鶯山一片狼藉....形同廢墟，血流沙場一般。

村民的嘶喊聲不斷在叫喚著，不斷的求饒著，而青隱置若未聞，他俊容之上是一片的寒冷，「本座只是想尋回我的瀧兒....不，是阿彤....」

看著那遍野屍身的關鶯山，青隱此格外的滿意，他將冰瀧扶起，抱與懷中，手中的滾滾靈流運轉著，試圖為她療傷。而他此時看著冰瀧的神情卻是分外的溫和，冰冷在他臉上一掃而空，他起唇說道，「瀧兒，我雖是魔妖，可這一世我從未害過人，我想要的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他的聲音仍舊是磁性好聽，「你莫要擔心，我不會讓你死去，你很快就不會痛了....」他施法的手未停，靈流滾滾而出，滾滾而入冰瀧的體內。

「青隱哥哥....你快走，你打不過他們的...」冰瀧艱難地吐字道，那張容顏在她眼中愈來愈模糊不清，她是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

「要走也是我帶著你一起走。」

只見青隱的話音未落，那九霄雲巔之上頃刻劃入一道雷響，以及數道電光。電光閃現，放射出更加強烈的光芒，如一利斧，劈開了雲霧！那一瞬間，只有它的光芒覆蓋了風雨，映紅了大地。

冰瀧看著眼中的一切，意識漸漸渙散，那雷響電光的聲響，以及她眼中之人，在愈漸模糊，她開始分不清真假，漸漸地閉磕上了雙眼，再也聽不到周遭的聲音，再也看不到眼中之人，一片黑暗無光。

「瀧兒！！！」青隱叫喚著她，手中的靈流未減，可看著一動不動的冰瀧，他徹底慌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青隱，你對瀧兒如此痴心，倒是讓本座始料未及啊....」一道聲音自九霄之外傳來，入了青隱的耳中，「噢....應該叫你魔尊才對，是吧青....秦隱...瀧...冰彤化作瀧兒卻仍舊被你找到，本座這是要恭喜你嗎....」

說話之人，幾次改口，明顯還不適應這轉變。聞言青隱倒是冷哼道，毫不在意，「本座不需要你的恭喜，你到底對瀧兒做了什麼？」

「讓她重回天界罷了....」

「本座不信！」青隱怒吼著，而那原本的雨水因有那道自天而來的聲音起始，便早停歇了下來，而現在無瓢盆大雨的洗禮，青隱顯與臉上的神色倒是尤為的明晰冷峻，「阿彤的魂識本座能感覺得到，她還在....」

「那又如何？她已經不記得你了，就算瀧兒是冰彤的魂識所化，這一世的她已經死了，你與她終是仙魔殊途，你愛她不得，更無法與她輪迴轉世。」天君的聲音在說著，是低沉渾厚，足矣有種不可蔑視之感。

「不，一定可以有解決之法...一定可以！」青隱說著，那近似抓狂瘋魔的樣子，是讓人為之害怕的，可此處的關鶯山儼然被籠罩與黑暗之中，四下皆是無人。青隱抱著冰瀧的身子，運轉著體內的靈流，試圖將其全部釋放而出。

改變乾坤，逆轉流光！

青隱想做的便是要運用體內所有的靈流妖力，改變當下局勢，復活冰瀧，即使他的法力不再，可能與瀧兒一同赴死，一同行至黃泉路上，他便也心滿意足。

而只有這樣，他才可與冰瀧一同入輪迴之境，而她也不會忘記自己。

「萬物之境，聽吾之令，滾滾妖力付之，求啟開逆空之術，供靈者秦隱。」他對著四海東荒，對著九霄雲宮起誓說道，只聽那聲音震耳欲聾，響破雲霄九重。

而他周身的靈流妖氣皆化作金光銀流一般，緩緩而出他的體內，霎時感覺那層層靈流的力量脫離自己而去，青隱臉上絲毫無恙，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惋惜之意，他低頭看著冰瀧的樣子，嘴角微微露出一個弧度，笑意清淺。

逆空之術，逆轉時間與空間，一經開啟，再無後悔，貢之靈力，損耗巨大。

......

雷雲劃過關鶯山上空，此時的關鶯小鎮上，人們的頭頂上，是一道電閃與驚雷。烏雲壓空，漆黑一片，突然之間空中再次劃過一道閃電，又是一聲巨響，似有山崩地裂般的陣勢，與此同時是關鶯鎮上村民的討伐之聲，以及一女子對抗之聲，「你們不要動他！即使他是妖物，我也一如既往的愛他，護他....」

而沉默良久的青隱，聞言冰瀧這話，他不再默然，他在冰瀧耳中輕聲說道，「我也愛你....」

說完，他將冰瀧一把護在身後，朝著那群叫囂的村民放話道，「你們有什麼事情，就朝我來，瀧兒是無辜的，我不想將她席捲入這場紛爭，讓她走吧，所有罪責我青隱一併承擔。」

「青隱哥哥....」冰瀧握著他的手，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青隱不去看冰瀧的神情，他知道此刻的瀧兒是萬般的擔憂，萬般的不願，萬般的不舍，可他還是要放她走，「這一次就由我來護你，萬般情由皆因我而起，你是無辜的，只要你是愛我的，我便足矣。」

青隱緊握著冰瀧的手，漸漸放開，他繼續說道，「你走，你快離開這裡。不要管我，走得越遠越好....」

還未等青隱說完，冰瀧便打斷了他的話，「不要，我不要離開哥哥，青隱哥哥去哪我便去哪，即便是赴死，瀧兒也追隨。」說著她緊緊握住青隱的手，半絲不願掙開。

「瀧兒....」青隱看向冰瀧的眼中滿是柔和與深情，而後他轉向眾人，眼神銳利充滿殺氣，「既然如此，我願意賭一把，為你博一場，即使粉身碎骨亦不懼怕。」

只見他手中的靈流涌竄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擊出見血，他語氣溫和地問著他身後之人，「瀧兒，你害怕嗎？」

冰瀧聞言搖著頭，眼眶似有熱淚流出一般，她堅定道，「瀧兒不怕，只要能與青隱哥哥在一處，瀧兒什麼都不怕.....」

話音剛落，只見青隱手中流竄著的靈流妖氣登時騰出，一招擊向他面前的所有人。那股黑氣靈流席捲著眾人，形同利劍蛇龍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在吞蠶著關鶯山的村民們，招招致命，血流成河....

可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裡，青隱便明顯覺察到體內的靈流在停滯，在消耗不止，在漸漸潰散難聚成形....再也使不出一星半點...

青隱看著冰瀧的眼眸，淡定如常，「我早該料到有此結果，可我還是要拼一次，只為你...」

冰瀧望著青隱再難聚集靈流的手，怔木著，「青隱哥哥，你的法術也不過....可是沒關係了，既無法與哥哥同生，那就共死吧。」冰瀧的聲音細膩溫和，加之她燦然的笑容，青隱便覺得此一生得有佳人如冰瀧，而那先前的歲月千秋也枉然。

雨水滴答下落，而後是愈來愈大，滂沱大雨肆虐而起，沾濕了青隱與冰瀧的衣裳，模糊了彼此的雙眼，可依舊擋不住他們看向彼此的目光，二人在竹籠之中，雙雙對望，只聽那為首者義正言辭道，「青隱為妖魔一族，殘害百姓，勾搭冰瀧，而冰瀧儼然已被妖魔迷了心智，她助紂為虐，與其殺害我關鶯村民數百人，現將二人沉塘，以告慰我關鶯鎮所犧牲的數百村民。」

話音剛落是一眾村民的怒吼聲，眾人示意道，「殺了妖魔，慰告親靈！」

青隱看向身旁的冰瀧，語氣輕緩，「瀧兒莫怕，我一直在。」

「嗯！」冰瀧點頭，神情自然，絲毫不見懼怕。

落骨湖畔，雨聲作響，此時的湖畔聚滿了人，皆是關鶯鎮村民，皆是來看青隱與冰瀧的沉塘之刑。

湖水冰冷，卻見竹籠之內是兩道笑容，笑容里潛藏著滿滿愛意，溫暖如春風。

「沉塘——」一位老者的聲音驟然響起，是蒼勁有力。話音剛落，只見盛著青隱與冰瀧的兩隻竹籠一一下入湖中。

雨水瓢盆，滴滴雨珠打入湖中，伴著風浪，那滾滾而來的湖水霎時將冰瀧整個人淹沒，她的身子在往下沉，呼吸愈加的困難，身子在竹籠之中絲毫動彈不得，即便是能動，她也毫無力氣了。

「青隱哥哥....青隱哥哥...你在哪裡....」冰瀧喊著青隱的名字，試圖想要看到他的身影。

湍流河水沒過她的頭頂，席捲著她的身體，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吞併，讓她毫無反抗之勢。而就在自己眼看著要掙脫無力，如此死去時，身後的動靜讓她即將睡去的眼眸，陡然睜開，她似乎感覺得到身後之人是來解救她的.....

不多時，那束縛著自己的竹籠被打開，她隨著那人的助力，掙脫了竹籠，沒了籠子的約束，她此時的情況倒也沒好太多，呼吸不暢，腳底抽筋，也是一死啊...

而她轉身看到的人，卻足矣確信自己有救了，青隱早早掙脫了竹籠的束縛，他將她抱與懷中，捧著她的臉，擁吻著她，給她渡氣。

而就在冰瀧還未竊喜半分，只聽一道近在咫尺的聲音，似是在說著什麼，她聽不真切，可依著那話里的語氣，定是不善。

而下一秒只見，二人被一股力量席捲包圍著，包圍著動彈不得。未等二人做出反應，那靈流力量將他二人一把拾起，直直朝著岸上而去！

青隱與冰瀧重重地摔倒在地，看著此前周圍的一切，青隱皺著眉頭，略感不悅，「是你....你為什麼會在此處？」

只見青隱身前的男子，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削薄輕抿的唇，稜角分明的輪廓，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秦隱，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