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192我好想你

夏清漪在迷迷糊糊的幻境中想起了一切的事情。

儘管，在沉睡中，她想起來了自她十一歲直到受傷后整整八年的記憶，但真實中，她僅僅只是在醫護車上睡了不到一個小時。

八年與一個小時，此時此刻竟然區分不出來哪一個是長哪一個是短。

救護車上的人見她睜開了眼睛，似乎還有著意識，問她：「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她閉上了眼睛，又睜開了眼睛，鼻孔里還插著呼吸管道，沒有說話。她只是側著頭，恍惚中看見了救護車上方那個亮亮的小燈。

剛才見到的店老闆沒有在車上，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了。救護車上只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個坐在座位上的中年男人，大概也是醫院裡的人。

她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旁邊的醫生忙按住她：「不要動，你現在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夏清漪說：「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可不可以回去啊？」

醫生吃驚地看著她：「回去？這可是在救護車上？」

「對不起，麻煩你們了。我真的感覺好多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了。你把車停在前面的路口，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

醫生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悅，他指著連接她身體的一個心跳檢測儀說：「你看看你現在的心臟指數，心跳一百二，血液含氧量也不夠，呼吸狀況也不好，你現在這個情況最好去醫院檢查一下子比較好。」

「我知道……可我現在感覺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我想早一點回去，家裡面還有一點事，我想趕回去。我明天一定去醫院做檢查的，好好看一下的。」夏清漪其實是不想去醫院，如果去了醫院，勢必要做一大堆檢查，今天晚上絕對不能按照想的那樣回S市。打電話給莫寒過去的話，他肯定也會擔心，但夏清漪不想讓他擔心。

救護車上的醫生看她實在要求強烈，儀器上面心跳的指數降了下來，醒來之後看起來氣色也好了一點，還是尊重了她的意見，叮囑了她一些基本事項，中途把她放在了一個路口處，就開車回去了。

夏清漪從車上下來的時候，腳踩在地面上，突然感覺有些不真實，好像從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裡面醒過來，她看了很久救護車遠遠離去的影子，最後眼光還是移了過來，望了很久身邊這些熟悉的街道。

這個熟悉的城市，她在這裡生活了八年多的時間。

以前的那個她，那麼長時間裡，就隱藏在這座城市裡。這個城市其實很小，八年的時間，她幾乎把這個城市所有的角落都走過一遍，只不過是在黑暗裡。

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她已經過了八年。

夏清漪最終還是來到了小野的墓前，她跟那個陵墓園的園長說了幾句之後，他就引領著他來到一個僻靜的墓地處。小野之前的葬禮她沒有參加，所以不知道他葬在那裡。三少已經把地址告訴他了，不只是有意無意，小野現在葬的這個墓地是他以前無意間說過將來死的地方要埋葬的地方。

大概是三少安排的吧。她記得那天小野說這話的時候，他也在場。

再過幾個月，就是他的一周年忌日了。

隔了那麼長時間，隔了那麼多曲曲折折的故事，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夏清漪第一次來到了小野的墓地，看見了他的模樣。

她不想哭的，只是看著墓碑上他泛黃的笑臉，夏清漪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她強撐著笑臉，想要小野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微笑的樣子，可怎麼樣還是辦不到淚水大顆大顆地滴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的哭泣發出聲音：「對不起……對不起……」

「我應該……早一些來的……」

這些話，她本應該在九個月前小野葬禮那天她就應該說的，只是沒想到，會到九個月之後的今天才真正說給他聽。

「對不起……對不起……」夏清漪只是說著對不起，她想不出來任何的話來說。

一直到現在，她都以為如果那個時候自己再強硬一點，再聰明一點，那天小野出事那天會跑到那裡去救他，很多事情到現在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醒來之後，那些記憶湧入自己的大腦里，她現在才慢慢察覺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稍縱即逝的噩夢，很多都與那天的小野有關。

夏清漪忘不了夢裡面小野的眼神，他滿臉都是血伸著手看自己。他說，姐姐，你救救我。我等著你來救救我。

在夢裡，他又跟自己說，你快走，你快走……你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不要管我。

她不知道真實的小野在那一天臨死之前究竟想了些什麼。她只知道，她那一天沒能去救他，她本可以救他的。

這成了她一生的噩夢。

夏清漪在小野的墓碑前泣不成聲，只是一直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她那天看著墓碑上小野的笑臉哭了很久才離開，她除了說對不起其實再也沒有說其他的話了，只是，說再多，小野也不可能再回來了。

夏清漪在將近晚上九點的時候才買到了回S市的機票。她發獃似的坐在候機廳內看著手上那張機票，莫寒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來的。

「你到哪裡了？剛出機場？要不要我過去接你？」莫寒以為她已經到了S市。

夏清漪因為哭過的聲音有些啞，她低低地說：「我還……沒有到S市，我在這邊的機場，一會就要上機場了。」

莫寒愣了一下，本已經開著車的速度慢慢降了下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夏清漪隔了很久才出聲音：「嗯，出了點事。電話里說不清楚，我回去找個時間跟你講吧。」

她不想瞞著莫寒，他有權利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只是，她不保障莫寒聽了以前她的故事之後還會選擇繼續跟她在一起，畢竟，以前的她和現在的她反差太大。

「飛機什麼時候落地？」

「兩個多小時之後吧。」

「我去機場接你。」莫寒說。

「不用了，太晚了。你先睡吧，我到了直接在機場搭個車回去就可以了。」

「我去接你。」莫寒又重複。

夏清漪嘆了口氣：「你要想來就來吧，具體時間我一會再發給你。」

她聽見了機場廣播處傳來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您乘坐的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由A市飛往S市的KF1098次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請您到登機口檢票進站。

她跟電話里的莫寒說：「我要開始登記了，到了S市我給你打電話。」

飛機旅程比她想象的要快一點，大概是累了，她在飛機靠椅上小小眯了一會，再醒來沒多久，就已經要到S市了。

到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和周圍的乘客不一樣，她幾乎沒什麼行李，簡單的一個背著的雙肩背包，顯得在一群人里格格不入。她從出口走了沒有幾步，就看到了前方站在一旁等著的莫寒。

夏清漪看見了莫寒臉上的笑意，他朝自己揮了揮手，看見了自己正看著他，就向自己走了過來，那一刻，夏清漪，有些想哭。

「怎麼那麼晚？飛機晚點了？」莫寒問。

夏清漪笑了一下：「大概是吧，我沒太注意，在飛機上睡過去了。」

莫寒邊走邊揉著她的腦袋：「累了？」

她點點頭，跟著莫寒往外走。

莫寒沒有問她關於突然去A市的事情，他也沒有問自己在電話里說的要跟他的事，語氣溫柔地只是問著一些瑣事。她知道，他其實是在等著自己主動跟他說的那一刻。

如果她不想說，他是不會問她事情的。

夜裡的空氣有些涼，剛出了機場，夏清漪就感覺有些冷了。她無意地打了一個哆嗦，莫寒摟住她的肩，帶著暖意的寬大的手掌摩擦了一下她的手臂，問她：「冷了？」

「有點。」夏清漪剛說完，莫寒就把身上穿著的一個外套脫了下來罩在了她的身上，不發一言地認真地幫她把拉鏈拉好。

夏清漪笑了，摸了摸他低下的頭，「你不冷啊？」

莫寒把拉鏈拉好了之後，就直起身子低著頭看她，雙手捧住了她的臉，輕輕地親了她嘴唇一下，然後說：「這樣就不冷了。」

夏清漪又笑了起來，莫寒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往自己的車旁走，即使在車裡面，他也沒有放開自己的手，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總是眼睛直視前方認真地開著車，右手握著自己的手，時不時地玩著自己的手指頭。

「你開車不安全，鬆手吧。」夏清漪搖了搖兩人十指相扣的手。

莫寒還是熟練地用左手開著車，沒有回答他說的話。

夏清漪搖了兩下，沒有鬆開莫寒緊握她的手，就放棄了。靠近了他一點，笑著看他的側臉，很久很久。

「看著我幹嘛？」莫寒眼睛還看著前面開著車。

「想你了。」夏清漪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