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204歸鄉

夏清漪就是趁著這一點時間，偷偷把工作用的一個鐵絲藏在了身上，然後又繼續工作。

凌晨四五點，這個時間是人最疲憊的時候。天色還沒有亮起來，夏清漪一整晚都沒有睡，自己偷偷算著時間，然後靜靜地起身，只帶了一個鐵絲，悄悄地往正門走去。

也許是恢復記憶的關係，夏清漪竟然想起了以前她在三爺手下打架的樣子。她一向腳步很輕，眼睛在黑夜裡淡淡月光下照耀下竟然也能看清一點東西，她貼著牆根，溜進了保衛室的房間，裡面窗戶沒有關，月光透過去一片明亮，那人還在睡著，抽屜果然沒有上鎖。她盡量放緩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拉開了抽屜，拿了裡面所有的錢。

錢剛到手，果然如她所料，後面在床上睡的那人醒了。發出了一點聲音。

這個時候，講求的就是要快。

一瞬間，夏清漪抓起桌子上的一個鐵罐，用盡全身力氣向他的襠處砸去。

那人尖叫出聲，同時夏清漪猛地躍起桌子，手撐著跳過窗檯，拼了命往大門口跑。身後那人罵罵咧咧地追過來，院子里的惡狗聽到動靜瘋狂地咆哮著，大門上鎖了，夏清漪知道怎麼樣去打開這種老式的鎖，以前在學校里有人教過她，只不過這需要時間。

那人看到夏清漪正在開鎖，抄起放在牆邊的一個木棍就像夏清漪砸過來。

木棍向夏清漪砸過來的時候，在三少手下拚命打架的記憶動作全都復甦了，八年的時間在三少手中苦苦練得打架功夫終於到了用場。她利落地躲過那人的木棍，跟那人近身糾纏幾下，自己就佔了上風，夏清漪手掌往他脖子上砍去，腳猛地再往他的襠部踢去。

那人跌倒在地，一直在哀嚎，摔在欄杆處的惡狗的鐵鏈還沒來得解開，它一直衝夏清漪大聲嚎叫著，鐵鏈被它掙得幾乎要斷了，要往夏清漪這撲來，後面已經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他正往這邊趕過來。

還有三十秒。三十秒之內，自己走不了，這輩子就要被困在這裡了。

夏清漪轉身對付那個鎖，她的手出了很多汗，心臟砰砰地跳，一直在喘氣，靜下心來用鐵絲對付那個鎖，不遠處那個狗不斷地在掙脫鐵鏈，發出恐怖的叫聲，後面那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他在跑向自己。

不到十秒鐘，手上的鎖就開了。

夏清漪推開了那扇門，瘋了一般往外跑去，後面那人也追著她的腳步猛追著。狗的聲音也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加快了速度，不敢回頭，不敢停下來，往遠處高高的草叢跑去。

月光照亮了她長期勞作而變得粗糙的面孔，夏清漪邊跑邊流著眼淚，眼睛里都是淚水，但她卻緊閉著嘴巴不敢讓自己發出聲音，因為後面的人會聽到。偌大的黑暗裡，只有她的眼淚在邊跑邊落下來。只有身邊跑過帶下來的細小風聲在自己耳邊回蕩。腳下的草在沙沙作響。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她要跑的再快一點。

再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馬上就能跑出去了。

夏清漪在耳邊呼嘯的風中，在頭頂淡淡的月光下，在空曠的大地上默默地說。

她一定要遠離這裡，她一定在跑到莫寒的身邊去。

她不能停下來，莫寒在等著自己。

他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等著自己回去。

她要見到他，她要呆在他身邊，她要一輩子都不要和他分離了。

夏清漪離開自己的第四十五天，莫寒終於離開了D市。

災難預防與救助中心已經提供不出來任何信息了，他們都認為夏清漪和另一個失蹤者在那場災難中喪生了，畢竟那場災難生還率那麼低。

莫寒還是不肯走，他住在夏清漪住過的那個賓館一直等著。後來等到救援小組已經放棄宣布撤離的時候，他就自己一個人開著車來到了那個沙漠，自己尋找。

他開著車那片沙漠尋找了一個星期，也找不到夏清漪的任何行蹤。最後，甚至連遠離沙塵暴發生中心的幾片沙地，他都找了，但也是一無所獲。

從沙漠回來的那幾天，沒有人知道，他自己在車裡面放聲哭泣了很久。

生命中的第一次，他感覺到了絕望的滋味。

他一直都在努力，那麼努力地尋找她，那麼努力地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可最後才發現自己其實除了等待一無是處。

人生上半輩子他有很多知識，他有很多錢，有一份好的事業，有很多很多別人努力了一輩子也無法得到的東西。

可夏清漪離開他的那天起，他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夏清漪似乎把他的整個世界全都打包帶走了。

四十五天來，他一直都在等著夏清漪的歸來。

只是，他太疲累了。四十五天的尋找中，沒有一天他是可以安心睡眠的，他總是做噩夢，醒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他變得鬍子邋遢，以前一向有潔癖的他現在竟然連一個星期都可以不用換衣服，不洗澡，不刮鬍子。他的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像一瞬間老了十歲。

莫寒生病了，D市的醫院做不了他的這個手術，但是他不願意離開D市，他甚至不願意住院。後來沒有辦法，遠在S市的白宇和劉致遠過來用強硬的手段硬是把莫寒弄暈了，帶回S市去做手術。

莫寒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手術，人躺在醫院的病房裡。他盯著醫院的天花板很久，沒有說話。白宇和劉致遠坐在他的旁邊守著，也不敢說什麼，只是把一碗粥端在他的面前，讓他吃下去。

莫寒不出一聲，像被人偷走了靈魂一樣。

你還想不想等到夏清漪回來的那一天啊？劉致遠說。

莫寒聽到她的名字，才有點反應，坐起身把碗里的粥一點一點地喝下去。

做完手術的第三天，按情況還應該在住院的莫寒強烈要求自己出院，他甚至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頂著蒼白的臉色囑咐劉致遠要把事務所的事情處理好，他要再次回D市。

劉致遠和白宇都站起來拉住他，阻擋他回到D市，讓他必須呆在醫院。

就在幾人爭論的時候，莫寒的手機響了起來。

自從夏清漪失蹤之後，莫寒再也沒有將自己的手機設置為攔截，每一個陌生號碼不管是誰，他都認認真真地接下來。

屋子裡的人瞬間靜了下來，莫寒拿起了手機，看到上面是一個陌生號碼，莫寒的心臟撲通撲通猛烈跳動，拿手機的手在劇烈顫抖，劉致遠和白宇都看到了。

莫寒接通了電話，那話那頭說：「喂……莫寒。」

是夏清漪的聲音，莫寒可以肯定。

「你來接我吧，我好累。」夏清漪說話聲音很輕，但莫寒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他說話的聲音情不自禁地顫抖著：「你在哪？」

「我在機場……」夏清漪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給我二十分鐘。」莫寒掛了電話，抓著白宇的手臂問：「你的車呢？」

白宇聽見剛才兩人的對話聲，有些懵。莫寒抓著他的力氣很大，他被強行思考起來：「在地下停車場。這是鑰匙……」

莫寒幾乎拿著鑰匙就飛快地奪門而出，劉致遠和白宇在後面看著莫寒的背影，怕出什麼其他的事，也趕忙跟著莫寒做另外一輛車走。

夏清漪跳下了那個長長的溝。

她還能微微地聽到後面狗的聲音，狗的鼻子很靈，它能找到自己。夏清漪沒有辦法，跳下了那個惡臭烏黑的水溝，衣服上瞬時間就散發著一股惡臭，她捏著鼻子把身子躲在上面的土檯子下，不敢大聲呼吸。

她聽見後面的狗，人的聲音，慢慢靠近自己，又慢慢遠去。

她等了很久，趁著還沒有亮起來的天色，小心翼翼地爬了上來，順著早就找好的方向，往外面人多的地方走。

她的衣服上都是那種烏黑凝固的污泥，帶著一身惡臭來到了機場，在機場工作人員的滿眼懷疑的目光下，來到了機場。

這是個小型機場，買票程序並不是那麼複雜，她說著一口不算太流利的英語拿著錢央求周邊的人幫她買了一張回中國的機票。

畢竟，她是個沒有證件的人。

求了很久，一位美國人看她眼淚汪汪的眼睛，覺著她很可憐，才願意幫忙給她買一張回中國的機票。

大概是之前把生活中所有的不幸全都透支完了，此刻的她終於覺得上天對自己真的是太幸運了。

飛往中國的目的地只有兩個，S市就在其中之一。

夏清漪拿著那張回S市的機票，眼淚終於抑制不住，一瞬間情緒全都爆發了，她連自己的哭聲都無法掩蓋，她只是緊緊握著那張機票，身體顫抖地哭泣著。機場里那些在此等候的異國他鄉的人看到一個女孩蹲在地上哭，紛紛側目而視，連安保人員都要趕到她的身邊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