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等機會

費氏的眼淚滂沱而下，渾身顫抖，嗓音中帶了幾分哽咽的低聲道：「我和他，原本也是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你以為，若非是發現了他過分的薄情，我怎麼會離開他？其實當初……我確實是沒想過，你會是他的孩子……我也是……」

焦大苦笑道：「你也是這一次看見我，才大膽的猜測，我是他的孩子嗎？」

費氏嘆息道：「事到如今，我自然不會欺騙你的。確實是，我之前一直以為……我確實是沒想到你是他的孩子。」

「如果……」

焦大眸光深深，認認真真的看著費氏：「若是……若是你早就知道，我是他的兒子，你會遺棄我嗎？如果你早就知道我是他的兒子，你還會像是現在之前那樣難過嗎？你會直接把我掐死？或者是，乾脆就不讓我出生？」

費氏震驚的看著焦大，不可思議的搖頭沉聲道：「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因為不是你心愛的男人和你的孩子。對於你來說，這樣一個孩子的存在，是你這輩子的恥辱。你希望我去死，希望我不存在。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焦大眸子里的光芒，逐漸就熄滅了，片刻之後才嘆息道：「你和我說實話吧，我都是可以承受的。」

費氏伸手，略帶幾分猶豫的拍了拍焦大的肩膀，半晌才苦澀道：「如果我說，我從未想過，你會相信嗎？自從你在我肚子里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要將你扔掉或者是其他的……雖然我同樣也沒有想過，你根本就不是我心愛的男人的孩子。」

相比之下，焦大看起來十分的急躁：「那麼……你現在想一想？萬一？如果，你當初就知道這一切。你還會允許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嗎？你和我說真話，我要聽真話。」

費氏略微頓了頓，才道：「坦白說，你這個問題，讓我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其實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我沒想過，我拼死拼活生下來的孩子，竟然不是我期待的那個孩子。可是，始終都是我的孩子啊。你父親在這件事情上，做的確實是不夠光明磊落。可這罪不在你。你是無辜的。老天爺既然讓你成為了我的兒子，那麼……就算是我沒辦法護著你一生一世的平平安安。那起碼……我也不會剝奪你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權力。所以……就算是我當初知道了，我也一定會讓你活下來。」

焦大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不過片刻之後又道：「只是那樣的話，你只怕是在我被送走了之後，就不會那麼難過，以至於做出了蠢事了，是不是？」

費氏嘆息著搖頭道：「這些事情，你問這麼清楚做什麼？糊塗一點，不好嗎？」

焦大聳了聳肩，神色中帶了幾分落寞的道：「人都是貪心的。原本我以為，在我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之後，我就不會繼續去追尋其他的答案了。可是……」

費氏是神色中都是溫柔的低聲道：「無妨的。你相信我，無妨的。我作為母親，能夠理解你。可是，我的孩子，我也沒辦法欺騙你。如今……」

費氏嘆息唏噓道：「雖然如果在外界的話，你的年齡應該是二十歲。可是夢境裡面的時間，也是實實在在的時間，不帶任何摻假的。所以，你也算四十歲的人了。而且，聽說，你成家立業了，兒女雙全？」

焦大點頭道：「對，我的妻子叫王氏，是一個很不錯的好女人。一雙兒女也是十分的乖巧懂事。」

「你看起來很幸福。」

費氏神色中帶了幾分欣慰的道：「其實，我當初阻攔聖女殿下赴死的原因。不光是因為我和聖女殿下之間的感情。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

「我知道，我都知道。當初確實是有很多地方不夠成熟。可是如今，已經成熟了。你放心。」

焦大神色中帶了幾分凝重的看著費氏，莫名的對費氏有了幾分心疼。

年少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男人。

可是當自己成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發現這個男人原來是個人渣！

再到了後來，愛上了一個男人……

卻被人渣破壞了，還奪了人家的清白之身，順便讓人家懷上了孩子。

任何一個正常女人，在遇到這樣的情況的時候，可能都會崩潰……

可是費氏，如今心平氣和的就接受了自己的存在，這就讓……焦大十分的感動。

費氏敏銳的意識到了焦大的想法，一把扣住了焦大的手腕兒：「你想做什麼？」

焦大認真的看著費氏，眉目中都是溫柔之色：「你希望我做什麼？」

「我希望你什麼都不要做。最好是老老實實的。」

「可是引路人的責任，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這世世代代的引路人，都等著這一刻呢。難道到了我這裡，就要因為我的貪生怕死，讓這樣的好傳統改變嗎？雖然你是聖女，可你也沒辦法改變這一切。」

費氏的情緒很明顯的比較激動，整個人都渾身顫抖，壓低了聲音的道：「你聽我說，這件事，確實是需要有人付出代價，但不是你。」

焦大皺眉：「十幾年前，你就因為我的事情，傷害了前任的聖女。如今，我不希望你再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費氏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你……你怎麼知道的？」

「聖女殿下即便是不肯主動赴死，那也是聖女殿下，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所以，聖女殿下亡故，我們自然是要調查的。我身為引路人，職責所在。」

「那麼……你既然知道了一切。為什麼……為什麼不……」

「為什麼不揭發你嗎？」

費氏瞬間目瞪口呆了起來，片刻之後才苦笑道：「不不不，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不管你是不是知道這一切，你都不會揭發我的。你和你父親不一樣。你骨子裡是善良溫柔的。不像是你的父親，眼睛里只有自己！」

焦大疑惑道：「你說的不是揭發，那是什麼？其他的，我就是真的沒想到了。」

費氏低聲道：「我說的，自然不是揭發。我說的是，你既然都查到了一切。那為什麼不肯來和我相認？」

焦大的神色在這一瞬間就變得複雜了起來，好半晌才低聲道：「相認？我要如何和你相認呢？我既然已經查到了這些，自然是連帶著其他的那些，你不希望我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應該怎麼和你說呢？更何況……我出去的時候，十六歲……在你的印象里，我才八歲吧。」

費氏的神色就越發的悲涼了：「是啊，八歲。就算是那時候的你出現在我面前。只怕我也不敢相信。更加不敢說是相認了。」

焦大含笑點頭道：「也就是這個道理。所以你說，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讓我如何和你相認呢？」

「難為你。看見自己的親娘卻不敢認。」

「如果我說，我沒怨恨過你，你相信嗎？」

費氏愣住了。

下一瞬，眼淚滂沱而下。

不可思議的看著焦大，過了好一陣，才認認真真的道：「真的嗎？你真的沒有怨恨過我嗎？」

「沒有。小時候，看見別的孩子有媽媽的時候。我承認我羨慕過。可是，我沒有怨恨過。因為我知道，我的父親是怎樣一個人。我覺得，若是我的母親離開了他，那也一定是因為他的無能。是他沒本事留住我的母親。」

費氏的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為了這個十分懂事的焦大。

這邊的焦大和費氏兩個人相談甚歡的時候，走在前面的良辰卻是一副十分擔心的樣子：「主子……你說，費姐姐和焦大，會不會談崩了？」

董嬌嬌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怎麼？你倒是希望她們談崩了？」

良辰忙不迭的搖頭道：「怎麼會呢？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我這不是擔心嘛。你說費姐姐還沒有四十歲，竟然就有一個四十歲的兒子。這心裡應該想什麼啊？」

董嬌嬌，只覺得良辰這丫頭一天到晚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董嬌嬌倒是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其實，你今天跪下去的時候，想要說的，不是這件事情，對不對？」

良辰神色中無比尷尬。

片刻之後才苦笑道：「好主子，真的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真的……我當時確實是不是要說這個事情的。可是……那到底是費姐姐啊，我不知道我說出來之後，會不會對她……所以，最終我還是沒有說。」

董嬌嬌淡淡的看了良辰一眼：「所以現在，你也不肯說了嗎？」

良辰神色中很明顯十分糾結。

董家嘲諷道：「怎麼？口口聲聲叫我做主子。可是這事情發生的時候。倒是選擇瞞著我這個主子了？」

良辰輕輕咳嗽道：「主子，有些時候，真相，真的不是那麼讓人開心的。與其這樣，倒不如，主子你糊塗一點啊？」

「就算是……如果計劃不成功，我會被祭天，永遠都失去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

良辰神色慌亂的道：「不……不會的！安王殿下一定夠可以成功的殺了蛟龍，給你帶回來蛟龍筋的。至於其他的，主子不必擔心。指路人說了，這一次……無論如何都會保住主子的。只要保住了聖女殿下……我們夢之一族才會有未來。」

「曾經我也想過。可是，如今，。費姨好不容易才和自己的兒子相認。你覺得，費姨會允許自己的兒子為了讓我去死嗎？」

「可是，這是引路人的宿命。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這都是引路人的宿命。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呵呵。」

董嬌嬌冷笑著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費氏和焦大母慈子孝的說著話。

雖然他們這年齡，用母慈子孝來形容是有點奇怪的。

可是這也不妨礙他們的身份確實是母子。

過了好一陣，董嬌嬌才道：「良辰，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嗎？你這輩子，接觸的人和事情都是極少的。你們之間能夠產生交集的就更加少了。能夠讓你情緒這麼激動的事情……想必，一定是和我娘有關吧？」

良辰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嘴唇囁喏著，神色中帶了幾分慌亂的搖頭道：「不不不不，沒有的，沒有的主子你想錯了。」

「呵呵……」

董嬌嬌這樣的笑，讓良辰有了幾分毛骨悚然的感覺。

下意識的伸手拉著董嬌嬌：「主子……你別這樣笑。奴婢瞧著……奴婢瞧著。奴婢瞧著很心慌，特別的心慌。」

董嬌嬌似笑非笑的瞥了良辰一眼：「心慌？你也會心慌嗎？我怎麼看不出來了，你會心慌呢？良辰，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是說，還是不說？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

良辰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卻被董嬌嬌一把就拉了起來，沉聲道：「你想做什麼？這眾目睽睽之下，你想做什麼？」

良辰哽咽道：「主子……奴婢……」

董嬌嬌淡淡的指著前面：「那就是夢境的入口了，等去了之後，你再慢慢說也不遲。」

董嬌嬌這樣做，純粹是因為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也知道這件事情若是不解決的話，只怕會成為良辰和費氏之間的心病。

這兩個人都是董嬌嬌的左膀右臂，董嬌嬌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倆內訌的。

可是董嬌嬌怎麼都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如此的扎心！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董嬌嬌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跪著的，瑟瑟發抖的良辰，整個人手腳都在顫抖。

良辰臉色也慘白到了極致：「主子，事情就是奴婢說的這樣。費姐姐當年，確實是做出了對不起老主子的事情。不管主子要如何懲罰，奴婢都覺得是應該的。可是主子，能不能，等此間事了，回去京城之後再處理？」

「給我一個理由。」

「啊？」

「給我一個，回去京城之後再處理的理由！說服我，我就答應你。」

在這之前，良辰根本就沒想過董嬌嬌竟然會答應。

雖然現在，良辰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要怎麼和董嬌嬌說這個事情。

可她心裡懸著的石頭已經不止不覺的就掉了下去。

深深吸了一口氣，片刻之後才道：「費姐姐才剛剛和親生兒子相認。我希望她們母子倆，能多一些快樂的時光共聚天倫畢竟從這以後……引路人只怕是，再也沒機會看見自己的母親了。」

良辰說的十分傷感，董嬌嬌也不可能不顧及良辰的感受。

輕輕的嘆了口氣：「你都這樣說了，我似乎是沒有理由拒絕你。畢竟……不管怎麼說，我都覺得自己不是那種不懂得體諒下屬的主子。」

良辰大喜過望：「多謝主子，多謝主子。」

看著良辰這麼激動的樣子，董嬌嬌一時間都沒辦法理解，為什麼良辰會這樣。

外頭偷聽了一陣的費氏，原本是想要過來將這件事情和董嬌嬌坦白的，可是在聽見良辰這麼費盡心思的給自己打圓場之後，也就打消了自爆的想法。

蕭允榮自從進入了夢境之後，就十分的著急。

因為引路人的能量是有限的，不可能一次性帶那麼多人進入。

蕭允榮權衡利弊之後，最終選擇了徐華陪著自己進入夢境。

可在進入夢境之後，焦大就像是忘記了一行人來這裡的目的了一樣，整日里很正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幾乎是將一群人都晾在了村子里。

之前蕭允榮是和董嬌嬌一起住在焦大家裡的。

可是這一次，因為蕭天策的出現，蕭允榮就不被允許和董嬌嬌住在一起了。

費氏是焦大的母親，自然是要住在焦大家裡的。

良辰是董嬌嬌的丫鬟，住在焦大家裡方便照顧，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焦大的家裡，雖說是十分寬敞，可到底也經不住這麼多人擠在那邊。

蕭允榮身為太子，也沒辦法像是蕭天策一樣，表示自己可以隨便在焦大家裡湊合一下，最終也就被焦大安排到了村子里。

這裡的人們都十分團結和諧。

在知道蕭允榮等人的身份之後，非但沒有對他們表示出任何的排斥，相反還十分的歡迎他們，表示這裡是很美的地方，希望他們能夠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

蕭允榮是心急如焚，總覺得若是繼續下去，只怕事情就沒辦法解決了。

焦大面無表情的看著蕭允榮：「目前必須要等到血月，等血月出現，蛟龍才會出現。到時候才有機會屠龍。怎麼？難道殿下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蕭允榮和明顯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講究在裡面，臉色十分難看的沉聲道：「什麼更好的辦法？你是引路人，你都不知道。我又不是你們夢之一族的人。我怎麼知道有什麼辦法。」

焦大淡淡的瞥了蕭允榮一眼，並沒有半分想要給蕭允榮面子的意思：「既然殿下也不知道有什麼好辦法那來解決眼下的困境，那就麻煩殿下不要吭聲了。如今，咱們地利人和都有了，只需要等待天時就可以了。」

蕭允榮生來就是太子，從未有人膽敢這樣和他說話。

蕭允榮瞬間就怒了，豁然起身：「你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對我這樣無理。我可是太子殿下。你不要忘記了，雖然這裡是你的天下。可是當你們夢之一族的人從這裡走出去之後，你們所有人都必須要聽我的。」

焦大隨手摸出匕首，直接將蕭允榮摁在了牆上，神色中帶了濃重的嘲諷的寒聲道：「殿下剛才說什麼？殿下不如再說一遍？我這耳朵不太好，沒聽明白？」

蕭允榮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你……你大膽！」

焦大差嘲諷道：「對，我大膽。我從來就這麼大膽。你難道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蕭允榮這個時候才後悔了起來。

之前看著焦大在董嬌嬌面前那麼俯首帖耳的樣子，蕭允榮還以為這是個好欺負的。可如今看起來，才清楚的知道，這個焦大，根本就是個硬茬子。

蕭允榮臉色十分難看的看著焦大：「你確定，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我向來就是這麼說話的。怎麼，太子殿下覺得我不夠客氣嗎？」

焦大神色中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嘲諷，看著蕭允榮的眼神中也是滿滿當當的不屑。

事實上，在焦大發現蕭允榮並不是董嬌嬌的一心人的時候，對蕭允榮就十分的反感了。

畢竟不管蕭允榮是不是董嬌嬌的一心人，董嬌嬌終歸還是這夢之一族的聖女殿下的。

這個蕭允榮，仗勢著自己是外界太子的身份，就這樣玩弄董嬌嬌的感情，這在焦大看來，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如今，大家的身份幾乎都已經被圈定了，焦大看著蕭允榮的神色也就越發的鄙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