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約定之日
在見了青裳一面后,即使石漱秋沒有全力以赴去尋找,可還是在某一日,他忽然就得到了賀萊的位置。
他靜坐了一夜,還是沒有找過去。
距離太遠,時間不夠往返是一回事,青裳的話才是最令他在意的。
隨著孩子們入了宮學,他雖然朝中事務繁多,心上卻漸漸寂寥起來。
忙碌著不覺時間便飛逝而去,收到那封帶著葯香的書信時,他才驚覺竟已到了日子。
這是青裳同他打賭的日子,也是他能同賀萊見面以及驗證青裳之話的日子。
儘管心中情緒連他自己也辨別不出來,他還是第一時間便收拾了行裝動身。
得了消息的謝玉生匆匆到了席府。
「你要去哪裡?可是有了賀萊消息?就這般過去可以嗎?」
一見了石漱秋,謝玉生便忍不住接二連三地發問。
石漱秋看他如此擔心便握了他的手安慰他,「放心,我一人過去便好。」
頓了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是去見賀萊的,青裳公子邀請的。」
「這怎麼回事?」
謝玉生驚訝起來,他實在想不通,胡思亂想間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不會是賀萊出了什麼事……」
「安心,賀萊無事。」
石漱秋趕忙接話,「具體如何,等我回來便知道了。」
謝玉生還是擔心,但石漱秋一說孩子們跟二老,他便只能打消了自己也過去的念頭。
不過,在石漱秋離開之時,他抱了抱他,萬分鄭重同他道,「你要保重,這邊若有萬一,我立刻帶大家離開,我們再不必如那時一般。」
石漱秋眼中一熱,只能飛快眨了眨眼。
他們這些年培養出來的勢力其實還不足以撐起以後,可賀老大人賀老夫主都同意了隱退,只要他們一家人能在一起……
如今就要看賀萊她……會如何選了。
日以繼夜,到達沁州也就是十日的功夫,天色如黛墨之時,他才到達了那個在他心底不知印了多少遍的莊子。
沿途非但沒有阻攔,領路之人不知幾多,及至他到了庄門口,庄中管事早已至門口迎接。
身上是涼的,也是疼的,心疼得久了反而麻了起來,聽到管事說賀萊這幾日都沒出屋門,他竟也沒什麼其他感受。
一路疾行,穿廊入屋,跨過門檻,看到那抹霜白的身影,他心中才由麻變得鈍疼起來。
賀萊正對著床上一動不動的人,並未聽到身後的動靜,這幾日她幾乎沒吃多少東西,雖是能坐著,卻已經是頭暈眼花,之所以沒倒下全是靠意志力在頂著。
她怎麼也不相信青裳是真的去了,可手心相握處卻怎麼也暖不熱,而且,她親眼見到了青裳在她面前變成了什麼樣子……
忽然察覺肩膀上落了一隻手,賀萊僵了僵,緩慢轉頭,看清人後她的表情瞬間凝固起來,腦中眼前忽然同時黑了起來。
身前的賀萊倒得太快,快到石漱秋根本來不及看清她神情,也根本來不及想什麼。
他給賀萊探了探脈知道她只是昏迷過去后便把她抱到了另一邊的軟榻上。
克制地沒讓自己盯著賀萊憔悴的面容一直看下去,石漱秋閉了閉眼才將目光投向另一邊的床上。
即使隔著距離,即使燭火併不十分明亮,他也能辨別出來床上之人的異樣。
想到那一夜,在同樣昏黃的燭光下,青裳如何輕描淡寫同他道出的消息,再來看此時青裳的面容,石漱秋喉中發緊。
不知過去多久,他才起了身,也不知怎麼走到了床邊。
石漱秋回頭看了看榻上仍在昏睡的賀萊,那瑩潤生輝的面孔令他不由自主咬住了下唇。
依著那時青裳同他說過的癥狀,他細細檢查了下青裳的身體後庄嚴肅穆地給青裳整理了衣著,從頭到腳都保證了一絲不亂,然而心中卻如石沉大海。
那一日,他也看過青裳身上烏青紫紅的斑塊,只是看著便觸目驚心,他完全可以想象青裳說的到了那一日便會皮開肉綻的恐怖模樣。
可是,此時看到的青裳卻不是那樣的,固然有用了防腐的藥材的緣故,可青裳如今看起來就好似無病無痛安眠而去。
他很想懷疑青裳的話,其實想來想去,青裳的話也並沒有什麼證據,可是,心中的懷疑怎麼也無法移除。
石漱秋重回了榻上坐好,靜靜盯著賀萊看了一會兒,他抬手抵住了自己的額頭,什麼也不願再想下去。
賀萊意識清醒之時只覺渾身暖融融的,鼻尖甚至能嗅到一種熟悉的香味。
這香味令她即使清醒了好一會兒也不願睜開眼睛。
可是隨即昏迷前見到的面孔浮現在腦海中,她迅速睜開眼睛。
入目的光亮令她不由自主眯眼,卻是連一眼也不敢眨,直到看清人,她沉沉墜著的心才忽然一跳。
漱秋?真的是漱秋?
她想也不想便要坐起來卻因為氣力不足又倒了回去,不等她掙扎,熟悉的香味又湊近了她,幾乎同時,她便被扶了起來。
「漱秋?」
她仍不太敢相信,聲音也輕若喃語。
石漱秋定定與她對視,手指縮了又縮還是沒有伸出去,最後也只是勉強點了下頭。
可他的回應卻讓賀萊更加清醒了,她轉頭一看便看到了床上聲息全無的青裳,這讓她心中滋味愈發複雜起來。
石漱秋將賀萊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像是窒息一般的難受,他不由自主抓緊了賀萊的衣服,卻又很快鬆開。
賀萊並沒有察覺,她盯著床上看了一會兒便又把目光移向了石漱秋,「你……」
她吸了吸口氣,卻不知從何問起。
漱秋這麼快能趕過來還安然無恙坐在這裡而不是直接帶她走,顯然這一切也有青裳的安排,可是她卻一無所知。
不僅如此,她這幾日絲毫沒有解脫之感,對著青裳,她只覺得懊悔跟疲憊。
如今見了漱秋,她本該覺得安心,可是那感受只是一閃而過,留給她的是更多的愧疚與無力。
她到底要怎麼選擇?或者說,她還有的選擇嗎?
從青裳將她囚禁起來,從她開始在幕後掌握朝政……到如今,她還能怎麼辦?天下大亂的苗頭好不容易才連根拔起,幕後的人遠沒到謝場的時候,而她對著青裳立了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