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輝夜消失的原因

風間撫子伸出手指，把蛋糕上裱得有點歪的奶油揩下來一些，沾了奶油的食指放到嘴裡，味蕾綻放的甜味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露出笑容。

她看向江琦駿，問道：「江琦君先嘗一點么？奶油。」

江琦駿擺了擺手，他很少吃這些東西，常年的戒斷也讓他不是很喜歡甜品。

風間撫子笑了笑，也沒堅持，繼續把話題拉了回去：「其實江琦君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而且當時我還以為你是奇怪的人呢。」

江琦駿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我當時把你當做輝夜了，抱歉。」

風間撫子搖了搖頭：「是我沒有想到，會有人特意來找輝夜，所以才把江琦君當做搭訕的人了。」

「因為輝夜啊，從來就不喜歡和別人相處，從小到大就是很怪的小孩，甚至能夠好幾天不說話呢。」她有點無奈地說道，「所以我一直覺得輝夜不會喜歡上誰，她連自己都不喜歡。只是沒想到輝夜比我更早找到了喜歡的人。」

江琦駿點點頭：「所以你並不希望我和輝夜在一起，這我能理解。」

夢想是成為新娘，當個全職太太的女孩，突然間要因為另一個人格，接受一個陌生人成為戀人，甚至是丈夫，確實是挺難接受的。

但風間撫子卻給出了相反的答案。

「一開始是這樣，但是知道了江琦君和輝夜的故事之後，我改變主意了。」

她看向江琦駿，眼神有些複雜：「江琦君救了輝夜，也等於是救了我。如果因為我的原因，而讓江琦君和輝夜不能在一起的話，我會很自責的。」

她停頓了片刻，低垂下眼帘，手有點不安地捏著圍裙裙擺，輕聲說道：「我……不討厭江琦君。如果、如果說江琦君願意把愛意從輝夜那裡分一點給我的話……」

江琦駿萬萬沒想到會從風間撫子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

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風間撫子。

風間撫子不敢抬頭看他，只是局促不安地捏著裙擺，小臉微紅。

江琦駿逐漸從震驚中平復了下來，長吁了一口氣：「這算是一種妥協么？」

風間撫子咬了咬唇，臉色流露出些許的難堪。

本以為她性子軟弱，話已經談到這份上了，選擇逃避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這一次，她最終卻是倔強地說道：「事情總是要解決不是么？」

江琦駿怔怔地看著風間撫子，看著她明明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卻還咬著唇忍著的倔強樣子，一時間覺得有點陌生。

但是又覺得很熟悉。

他扶了扶額：「先把輝夜找回來再說吧。」

最終，卻是他選擇了逃避。

風間撫子沉默了一會，點頭應了一聲：「嗯。」

廚房裡，氣氛沉默了下來，風間撫子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而江琦駿只是在一旁看著。

彼此間，都沒有再交流。

……

風間撫子做完蛋糕之後，很快就從高倉家告辭離開了。

高倉健雄和雙胞胎姐妹倆拿著點心去送給鄰居去了——風間撫子做得實在是太多了。

而甜點也沒法放太久，高倉家裡高倉健雄和江琦駿都是基本上不吃甜點的。兩姐妹會吃一點，但是也不敢多吃，畢竟女孩子還是比較愛美的。

所以也就只能送一些出去給鄰居們了。

這事輝夜之前也干過，在高級和果子屋買了一大堆高檔點心送給高倉家，高倉家只能四處分給鄰居朋友的。

只不過輝夜送的點心盒上印著極川會社的logo，還特意註明了是風間家大小姐送的。

一開始江琦駿也沒感覺有什麼不對，直到鄰里街坊都開始說閑話，說是高倉家的養子這是被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上了，要入贅豪門了。他才意識到輝夜耍了什麼小心眼。

不過點心都已經送出去了，江琦駿也不可能要回來，只能是聽之任之了。

相比而言，同樣是送點心，風間撫子就沒那麼多的心眼了，點心也是她親手現做的，沒有什麼特質的精美包裝，高倉家送給鄰居前，還打包了好久。

等到高倉健雄和姐妹倆都出門了，江琦駿並沒有去，而是從客廳出來，繞過院子去道場那邊劈木人去了。

整個道場里都響著「噼里啪啦」的聲音。

江琦駿跟著林老爺子學發勁也有一段時間了，融合到自己的劍道中，讓自己的爆發力變得更強的同時，力量也不會浪費得像是以前那麼多，持久作戰能力更強了。

他現在即便是用竹刀，也能輕鬆地直接劈開一個木人，不像是以前需要全力以赴的一刀才行。

「呼，呼……」

道場的地板上，江琦駿躺在地板上喘著粗氣，看著道場高高的天花板。

他感覺自己內心亂七八糟的想法淡去了不少，現在才能冷靜下來想著風間撫子的事兒。

他抬起手，掌心對準天花板，喃喃自語著：「風間撫子對我是怎樣的想法呢？」

有好感，這是肯定的。

但是如果說是喜歡的話，卻又太過勉強。

江琦駿並不覺得自己和風間撫子之間能有什麼感情基礎，畢竟之前自己都是盡量不去接觸風間撫子，在輝夜消失之前，兩人頂多算是會見面寒暄的朋友。

所以風間撫子的那番話，與其說是告白，更像是一種妥協。

她想要成全江琦駿和輝夜。

又或許，她也存著感情可以慢慢培養這種想法，因為她並不討厭江琦駿，甚至是頗有好感。

其實風間撫子和輝夜，都是在刻意表現著與對方不同的一面，但是在某些方面，她們又驚人的一致。

就像是童年時會喜歡上同一件裙子，喜歡同一個玩偶一樣。

而風間撫子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正如她所說的那樣——「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江琦駿如果當初在拒絕輝夜的告白之後，直接選擇轉身離開，現在或許就沒有那麼多的事情。

當時的他明知道留下來遲早會有面對這一切的一天。

可最終他還是沒捨得。

最優解或許真的如風間撫子所說的那樣——接受她。

那樣一來江琦駿和輝夜之間的隔閡也將不存在。

可江琦駿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這種純粹犧牲他人成全自己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而且輝夜也沒有同意的可能性，她會在江琦駿做出決定的時候無條件選擇讓步，但唯獨這件事除外。

輝夜絕不會接受這種情況的發生，她曾表示過就算江琦駿喜歡上其他女孩也沒有關係，只要那個女孩不是風間撫子。

這簡直就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江琦駿躺在道場的地板上，突然苦笑了一聲：「想這麼多做什麼，當務之急還是找回輝夜。」

「這種事，還是等輝夜回來之後和她商量如何解決吧。」

江琦駿故作輕鬆地自言自語著，他沒有去想如果萬一找不回來輝夜該怎麼辦。

因為他在竭力避免著自己會往那方面去想。

江琦駿站起身，身上的汗水滴答落地，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剛剛躺過的地板上都出現了一個人形水漬。

他朝著淋浴間走去，打算一會沖完澡之後再來清理道場。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有點奇怪的想法出現在他腦海里。

「說起來……輝夜為什麼會對風間撫子接觸我的事情，反應這麼強烈？甚至她可以接受我身邊有其他的女孩，但唯獨就不能是風間撫子。」

「輝夜……有那麼恨風間撫子么？」

江琦駿想了想，覺得並沒有。

一開始的時候，輝夜確實是對風間撫子抱有敵視的心理，但是兩人的關係早就已經緩和了不少。

而且風間撫子一直是江琦駿和輝夜之間無法逾越也是唯一的阻礙。

如果以輝夜的性格來說，只要能和江琦駿在一起的話，就算是她和風間撫子關係沒緩和，她都得想方設法地讓風間撫子喜歡上江琦駿，而不是現在想方設法不讓江琦駿和風間撫子產生聯繫。

江琦駿想不明白輝夜為什麼會對這一點上抱有如此強烈的執著，但在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中閃過了風間撫子下午在廚房時，那張倔強的臉。

和輝夜很像。

不只是今天，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江琦駿也時常會在風間撫子身上發現和輝夜很相似的地方。

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在思念著輝夜，才會從風間撫子身上看到輝夜的影子，畢竟兩人是同樣的面容，同一幅身體。

可如果不是這樣呢？

輝夜和風間撫子是同一幅身體的兩個人格，按理來說世界上在相似的雙胞胎也不會比她們更相似，可結果兩人天差地別，喜好、穿衣風格、性格……各方面都不同。

「如果說……如果說兩人都在刻意地保持著與對方的不同呢？可她們為什麼要那麼做？」

「不，不對。風間撫子應該是不知情的，是輝夜在刻意保持著與風間撫子的不同。」

「輝夜向我表白的那一天，開玩笑說自己會消失，那是最後的表白。如果那不是玩笑話呢？那麼她第二天再次出現的原因是什麼？」

「在鏡像世界中，在我開始頻繁在白天出入風間府邸，和風間撫子開始有接觸的時候，輝夜也開始頭疼……這是不是徵兆？」

江琦駿越想越多，心裡越來越亂，可思路卻越來越清晰，模糊的「答案」在浮出水面。

他好像……知道輝夜會消失的原因了。

輝夜在竭力避免著自己與風間撫子變得越來越相似。

因為她知道當自己和風間撫子的差異消失的時候，就是她消失的時候。

而他，江琦駿，就是輝夜和風間撫子之間最大的差異。

這樣一來，一切都有了解釋。

為什麼輝夜會那麼執著地不讓江琦駿和風間撫子接觸。

為什麼她要在方方面面都要表現得與風間撫子不同。

輝夜和風間撫子，就好像是一模一樣的兩張白紙，因為經歷與境遇的不同，導致了不同的性格。

風間撫子被保護得很好，但是輝夜卻要去面對風間撫子不願意麵對、選擇逃避的事情。

她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失望，而這卻也是在遇到江琦駿之前，支撐著她與風間撫子之間的「差異」。

可是江琦駿為她抹平了這一切，她不再對這個世界失望，甚至開始產生了期待，那麼也就是說在第一次特殊目標任務結束之後，本就該是輝夜消失的時候。

但江琦駿成為了輝夜新的「錨」，是她與風間撫子之間新的「差異」。

輝夜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但是她沒有告訴江琦駿，而是竭力避免她再次消失的可能性。

而這個可能性，就是——風間撫子喜歡上江琦駿！

如果按照正常的情況發展下去，就好像是在鏡像世界中的那樣，當風間撫子對江琦駿產生好感之後，輝夜並不會立刻消失，而是開始頭疼之類的身體不適癥狀出現。

那樣一來，她有充足的時間和準備去斬斷風間撫子和江琦駿之間的「情線」。

江琦駿也不信輝夜會沒有準備，她是為了能再見到江琦，敢對自己腦袋開一槍的人，哪怕是作為另一個自己的風間撫子，她也絕對下得去手。

唯一的變數，就是江琦駿在「倒懸的鏡子」這項特殊目標任務中失敗了，導致懲罰任務開啟，讓一切都提前了。

輝夜什麼都來不及做，直接消失了。

「所以……是我的錯么？」

江琦駿逐漸地攥緊了拳頭，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他舉起拳頭想要砸向牆壁，發泄著內心的憤懣。

可拳頭最終只是無力地落下。

江琦駿癱軟地坐在了道場的地板上，背靠著牆壁。

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輝夜消失的原因，卻讓他更加的難受。

可江琦駿僅僅只是沮喪了一會，突然又從地板上躥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說輝夜早就預知到自己有可能會消失的話，她會不會做一些其他的準備，例如……如何找回她？」

江琦駿覺得會。

他最是了解輝夜，也知道她在認認真真地考慮一件事的時候，一定會力求周全，不可能不考慮最壞的結果。

想到這一點，江琦駿當即是坐不住了：「我得去一趟風間府邸！」

他連澡都來不及洗，頂著一身汗直接朝著道場外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