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秋天她們在何意的帶領下將周邊的地方痛痛快快地逛了個遍，吃也吃了，玩也玩了，現在該回去準備過年了。

何意拎著韓梅給她們準備的大包小包土特產，一路將她們送到機場。

依依不捨話別了半個小時，最後何意被她們嫌棄地趕了出來。

一出機場，她就打車直奔金江公園，難得天氣晴朗，走幾步散散心才算不辜負這份美好。

公園裡熱鬧非凡，在家窩了大半個冬天的老人和孩子約好似的都跑來了公園，樹上的鳥不知道被驚走了多少對。

何意是在圍著金湖走第三圈的時候發現不對勁的，有人在跟蹤她。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身後除了嬉鬧的孩子們和坐在長椅上曬太陽的老人，沒有任何異樣，一切看起來都再正常不過。

不可能，肯定是自己忽略了什麼。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前幾天她陪成琦她們出去逛街也有過這種被人跟蹤窺視的感覺，只是擔心為了不讓她們擔心，她並沒有說出來。

今天這種感覺來得格外強烈！

何意壓下心中的異樣，步調不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朝前走。

許是身後的人察覺到她察覺到了他的存在，那種被人跟蹤的感覺有所減輕，對方現在離她有較遠的距離。

好機會！

何意瞅准幾步之外兩個結伴而行正要去廁所的女孩子，不慌不忙地抬腳跟了上去。

從廁所出來，她挽著身旁的女孩子舉著自拍桿說說笑笑地一邊自拍一邊往前走。

「小姐姐，我們這樣真的有用嗎？你是不是在拍電視劇或者錄節目啊？周圍是不是有攝影機啊？我好緊張啊。」身旁的女生死死揪住她的胳膊，不安地往四處張望。

「放輕鬆別緊張，有用沒用一會兒就知道了，放心，我們不走出這個公園，這裡人多，我們不會有什麼事的，你的同伴也不會有事的。」

女生還是惴惴不安：「我還是好緊張啊，你真的不是在拍電視劇嗎，不會真的有人在跟蹤你吧？」

何意一面藉助自拍桿觀察身後的情況，一面安慰她：「那咱們就是在拍電視劇，現在你是絕對的女主角，所以放輕鬆自信一點，你就是全場最佳。」

聽她這麼一說，女生果然沒那麼緊張了，抱住她胳膊的力氣頓時小了不少。

「哈哈我就知道。」女生自然而然地抬頭挺胸，「沒想到有生之年我也能上一回電視呢。小姐姐，你是主演還是配角啊？」

何意哭笑不得，她該怎麼跟這位朋友說，她真的不是在拍電視劇！！！

「主演，我們都是自己生活舞台的主角。」這應該不算欺騙她吧。

「哇，太棒了，我們快點開始吧！」

「開始什麼？」

女生粲然一笑：「走劇情啊。」她蹙眉想了想，「一會兒我的肢體語言應該是怎麼樣的，我要不要說幾句台詞呢，說的話我的台詞是什麼呢？還是說我就站在你身邊當一個背景板就好？」

何意：……

女生還在一旁喋喋不休，何意的視線一轉，剎那間瞳孔猛地一縮，她看到了！

不遠處，一個略微肥胖的男人正鬼鬼祟祟的跟在前方的「何意」身後。

顧不得其他，她將自拍桿塞回女生手中，「謝謝你們的幫助，一會兒有時間再好好感謝你們。」說完，她拔腿就跑。

女生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跑到十幾米開外了。

她和手裡的自拍桿面面相覷，所以，是已經開始走劇情了而自己沒跟上嗎？

何意一口氣跑到男人身後，趁他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住他的胳膊，「我看你還往哪裡跑！」說著就準備一個過肩摔將他撂倒。

「程叔叔！」

就在她看清對方的臉后，她整個人驀然木雕似的凝住了。眼前這個男人，赫然是消失十幾年的程玉富，程詢的父親。

雖然時隔多年，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了，眼前這個男人除了沒有當年胖，其他的絲毫未變，就連皮膚都不見多餘的皺紋。

歲月似乎對他格外優待。

程玉富痛苦的悶哼還未出口，見到身後的何意也怔住了，隨後，他跟白日見鬼一樣，「你你你，你不是……」他看看何意又看看前面的女生。

戴著何意的圍巾帽子，穿著何意外套的女生恰巧轉過身來，「你是說我嗎？」

程玉富哪裡還不明白，她們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交換了衣服，剛才自己跟錯了人。

「哈哈小意，這麼巧啊！」

何意鬆開他的胳膊，擰著眉道：「巧不巧只有程叔叔你自己心裡知道。」

程玉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何意不自在地看了看看熱鬧的人們，留在這裡不是長久之計。

她鄭重地跟兩位幫忙的熱心小姐姐道了謝，又將帽子衣服換了回來，加完她們的微信后帶著程玉富離開了公園。

/

甜品店裡。

何意將服務員端上來的咖啡輕輕推到程玉富面前，「程叔叔，程詢哥知道你回來了嗎？要我打電話給程詢哥嗎？」

程玉富臉上的肥肉不自然的抖了抖，「哎別別別。」他急忙阻止她，「這個……小意你知道的，當年我……他們母子兩個肯定恨死我了。」

何意瞭然，當年他捲走程家所有的財產帶著情人私奔，留下余情和程詢母子兩人整日面對上門討工資的礦工鬧事，現在別說他不敢見他們，就算他敢去找他們，程詢他們也不一定會見他。

「那程叔叔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程玉富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嘶……太久沒喝有點苦。想當年，我哪裡會喝這個啊，我就愛和綠茶。家裡別人送的咖啡都是你阿姨喝的，偶爾被她逼著喝一杯，嘖嘖嘖，簡直是要我的命。小意，你還記得不，有一次小詢那臭小子為了在學校顯擺，偷偷把家裡的貓屎咖啡帶到學校去，後來他可是挨了我和你阿姨好一頓打。」

他雙眼放空，似是陷入回憶無法自拔。

「小意啊，不瞞你說，叔叔這些年來後悔啊。我當初是瞎了狗眼才會跟那個狼心狗肺的臭女人走，她哪裡是愛我，她分明是愛我的錢。可憐我為了她拋妻棄子，好好的家庭不要，偏偏痴心妄想追求什麼可笑的愛情。現在你阿姨不原諒我，小詢他也恨我，哎，我還有什麼臉活著呢？」說到激動處，他啪啪兩個巴掌甩到自己臉上，青紅交錯的肥肉不斷顫抖，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何意沒有搭腔，這是他們程家的家務事，他的懺悔和道歉不應該是對著她。

「要不是當年我做了錯事，沒準兒現在小意你都不是喊我叔叔了，你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哎，都怪我，都怪我啊……」

「叔叔，都過去了，過去的事就別提了，現在我們都挺好的。」

程玉富吸吸鼻子，「好就好，好就好啊，知道你們都過得好，我心裡的愧疚才能多多少少減輕一點，不然我……實在是沒臉見你們啊。」

何意遞給他一張紙巾，「程叔叔，這些年你去哪裡了？怎麼一直沒回來找乾媽和程詢哥？」

「我？唉一言難盡啊，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倒是小意你，你叫你阿姨什麼？乾媽？你認她當乾媽了？真是好啊，有你這麼個乾女兒，是我們的福氣啊。」

何意微微皺了皺眉，但並沒有出聲反駁他。

「哎，我真是越想越後悔，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害了這個家，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現在淪到這個一無所有的境地全是我咎由自取。小意，乾爸後悔啊，我悔啊。」他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眼淚，何意不知所措的往後退了退。

「程叔叔你……」

好在程玉富很快便緩過來，自己拿起紙巾捂著臉調整了一會兒情緒。

「小意，乾爸讓你看笑話了。」

何意連連搖頭：「哈沒有的事。」

程玉富收拾好情緒，重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小意，乾爸今天來找你也沒有其他事，就是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不待何意開口，他便自說自話道：「剛才你也聽到了，我以前那麼傷害他們母子二人，他們現在肯定很恨我，我也沒臉面去見他們。閨女啊，現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如果你不幫我，那我這輩子真的完了。你會幫我的對不對，你和小詢那麼要好，你一定不會忍心看著他永遠沒有爸爸的對不對？」

他激動地探過身子，「閨女你放心，乾爸不是求你做什麼違法犯罪傷天害理的事，我就是……就是想請你幫幫我重新回到他們母子身邊。」

何意掏出手機，「程叔叔，我現在就把程詢哥叫出來，你們有什麼誤會最好親自說。」

「別，閨女別，乾爸求你千萬別現在打，我貿貿然出現，他們肯定不能接受，所以我們必須循序漸進，讓他們逐漸接受。這樣，你給我兩天時間，讓我做做心理準備，你也跟小詢他們母子倆溝通溝通，讓他們也有個心理準備。等我們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再見面也不遲，你看這樣行不？」

何意想想也是，只能點頭答應。

「閨女，真是太感謝你了，我果然沒看錯，你還跟從前那樣招人疼，不枉我當年為了你跟你乾媽吵那麼架。」

何意心裡的不適感愈發強烈。

「程叔叔，要是沒什麼事那我們今天就先這樣吧。」

「嗯，那個……」程玉富搓搓手欲言又止。

「程叔叔，你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閨女啊，是這樣的，我到這裡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兩天手頭有點緊，不知道你能不能……你放心，我一定會還你的，我向你保證。」

何意已經失去了和他周旋的耐性，聞言直接從包里掏出五百塊錢遞給他，「程叔叔，我今天出門匆忙只帶了這些錢，你先拿去應應急，我媽還在等我回去，咱們有時間再聊好嗎？」雖然他拋妻棄子讓她所不恥，但他以前確實對她不錯，多次維護她。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程玉富嘴上推辭著，手上卻飛快地接過了錢。

「閨女你放心，這錢算我借你的，我一定會還你的，你放心吧！」

「嗯。」何意點點頭，不欲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