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玄玄居士
青袍系太阿
髮髻束逍遙
道性紅塵磨
悠悠大楚歌
大楚王朝三面環山一面環海,海無際而山無窮。沒有人知道海的彼岸是何方,也沒有人知道山的那端是何處。
這片大陸極大,歷經數千年的紛爭,終於在六十年前被大楚王朝一統了。
現如今書同文、車同軌,各方發展都有了大的進步,一派繁榮氣象。
一路風塵,穿過了十餘座城,終於來到了這天子腳下的大楚皇城,李玄輕拍了拍略有些破舊道袍上沾染的塵埃。
很少下山,嚴格來說還是四十五年前自己十歲的時候跟著師父下山過一回,所以,此次的準備事宜不夠周瑾,帶的盤纏有些匱乏。束髮的逍遙巾在這幾個月的風塵僕僕下,也破舊不堪,頭髮都很是凌亂。
清涼的秋風有些勁道,吹得李玄三寸余長的鬍鬚刮上了臉龐。
看著眼前高大恢宏的楚王城城門,李玄不由得思緒萬千。幾個月的紅塵遊歷,讓他大開眼界,也明白了一些人情世故。比如吃飯是要花銀子的,睡覺是要住客棧的,成年人是要結婚成家的。
想到銀子,李玄不由得又犯難了。下山的時候,師父他老人家倒是不知從哪拿出來了不少金燦燦的金葉子給他。
可他對這金葉子當初可沒多少概念,一路上只道這玩意可以換吃的、換穿的、換店住。
中途也不少見到挨餓的老小,修道之人啊,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忍飢挨餓的老小呢?不時救濟一下,這一救濟便是見到有需要的貧困者就給一兩片金葉子,因而走到這皇城腳下之時,囊中早已空空如也。
聽人說,這皇城吃的、喝的、住的、玩的,可都是這天下最好的。雖然修道之人對這些外物沒有太大的慾望,可對自小便在深山道觀修行了四十餘年甚少入世的李玄來說,卻對種種事物都好奇的很啊。
看來人常說的:當來到最繁華的地方時,卻是自己最貧窮的時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果然還是有些道理的。
李玄摸了摸額頭,得想個法子賺點錢才行了。
他這幾個月可沒白過,見識過不少賺錢糊口的門路,只是大多跟自己都有些不對口而已。
不過,有一門倒是可以借鑒,那便是和尚這化緣的門道。可別人有佛祖啊,念一句「阿彌陀佛」,總有人結善緣的。
咦,對了,我也有本門技能啊,看相、算命、治病、捉妖啊!這可是一路行來聽到的所有道士都必會的技能呀。雖然這捉妖不會,可其它幾樣倒是還過得去,再說了,這哪有妖捉嘛!
說做就做,就地取材,把這破舊灰色道袍脫了下來,換上另一件青袍。
撕扒幾下灰袍,上書:看相算命老江湖,治病捉妖小能手,橫批:玄玄居士。
李玄滿意地點了點頭,把繫於腰間的青銘劍緊了緊,闊步走向城門。
寬闊的官道、亭亭的樓閣、豪華的府邸,這皇城果然不是其它城能夠比擬的啊!
街道上車水馬龍的,行人川流不息,商販吆喝不斷,好一片繁榮景象!且這還只是平常百姓跟商販居住流連的外城呵,要是貴族大員所處的內城,那氣派肯定更勝十倍不止。
雖然來之前就聽說過皇城的繁榮,其面積甚至相當於他一路行來所經過的所有城池,但當看到眼前景象,沒有見過世面的李玄不禁還是愣了好一會。
晃了晃腦袋,清了清嗓子,昂起頭,「看相算命,治病捉妖啦,玄玄居士道法高深。」
李玄有模有樣地學著喊了起來。
處在絕境,迫在眉睫的時候,學起東西來總是出奇的快。
「大哥哥,大哥哥,請您救救我爺爺吧,他快要不行了。」
須臾,一個小女孩不知何處跑了過來,拉著李玄的衣角著急道。
小女孩七八歲的模樣,扎著一個小馬尾,圓嘟嘟的臉蛋,兩隻大大的眼睛,甚是可愛,不過此時眼中含著淚水顯得尤為可憐。
生意倒是來得蠻快的,看著小女孩此番著急的模樣,李玄打消了原本想抄學的談價那一套。
「小妹妹,不要著急,你帶我去看看你爺爺吧,哥哥可是手到病除的」。李玄一說完,似覺哪裡不妥,恍然才發現自己比小女孩大了三四十歲,居然還自稱哥哥…不過好像是小菇涼先叫自己哥哥的,嗯,幾十年修道還是沒有白廢的,起碼這顏值倒是駐得挺好。
小菇涼「嗯」了一聲,便拉著還在傻笑中的李玄衣角,往著一方著急走去。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你爺爺抱恙怎麼沒有請大夫嗎,你怎麼跑來尋我呢?」看著不停抽泣著急著的小女孩,李玄這道心不免也跟著深沉地難受。
「我叫小米粒,爺爺病了差不多大半年了,這外城的大夫都請遍了,都沒能治好爺爺的病。平常爺爺都還能吃些東西,可今天突然加重病況了,一整天沒吃沒喝的,我叫了他好久也沒有理我,只躺著時不時呻吟輾轉著。我…我…嗚嗚…姐姐也不在家,我好害怕,就跑出來找大夫了,但是不知道找哪個,嗚嗚…他們都治不好爺爺」。
「好了,小妹妹,不要哭了,哥哥很厲害的,一會保准將你爺爺治好好不好?」,李玄摸了摸小米粒的頭,安撫道。
「嗯,我就感覺大哥哥厲害的,您與一些江湖術士不一樣,我看到大哥哥的時候就真感覺您是道法高深的厲害道長」。小米粒篤定地說完,眨著眼睛認真看了看李玄。
「哈哈哈哈,那是當然的,比我厲害的可不多」,小孩說的話就是真誠,很是受用!
李玄倒是不擔心小米粒爺爺的病況,只要沒斷氣,他就有把握能救一救,無非是救好后還能好多久的問題,生老病死自然之規律也,只可順勢增益一些,卻不能逆天而改之。
「大哥哥,到了」,小米粒指著面前一座比較陳舊且有些簡陋的宅子對李玄說道。
「嗯,好的,那你趕緊帶我去看看爺爺吧」。
這皇城也不盡然全是富裕的呀,小米粒帶李玄過來的這片街道就比較貧瘠,冷冷清清的,行人都不多見。看來不管何地都還是有著貧富差異之分的。
「爺爺,我回來了,帶了位厲害的道士哥哥來幫您看病來了」,小米粒一進院子,便拉著李玄跑向房內卧室。
屋內雖顯簡陋了點,卻整理得有條不紊,乾乾淨淨的。李玄看了看床上躺著的鬚髮皆白的老人,此時正沉沉睡著,生機黯然。
李玄走到床邊,握起老者手臂,把了把脈,然後輕輕把老者扶坐了起來。
李玄靜心凝氣,雙手並掌於老者背後規律地輕推、拍打,不多時便停了下來,把老者放躺於床,走到一側有些沉重地沉思著。
「大哥哥,怎麼樣,我爺爺怎麼樣,您能治好的對不對?」小米粒滿是希冀地看向李玄問到。
「那是自然,我可是很厲害的道士」,李玄微笑著回到。
「咳咳…」床上老者微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了雙眼。
「爺爺,爺爺」,小米粒急忙跑了過去,「您沒事了吧」?
「小米粒兒,爺爺沒事」,老者溺愛地看著小米粒,緩緩坐了起來,朝李玄感激地微微示意道:「這位貴客,想必是你救了老朽吧」?
「嗯,就是這位大哥哥,他可厲害了」,不待李玄答話,小米粒便興奮地手舞足蹈地說道。
「感謝貴人救命之恩,老朽這年紀倒是無懼這生死,只是小米粒還太小。可憐的小丫頭出生不久便沒了爹娘,她姐姐也要起早貪黑地賺錢養生活,無暇顧得住小米粒。我還是想厚臉再多活個幾天,照顧小米粒長大一點才好啊」,老者邊說著邊掙扎著起身向李玄鞠躬致謝。
「老先生不必如此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再說了,我也沒幫什麼大忙」。李玄趕緊向前扶住了老者。
「小米粒兒,天色也不早了,你去看看你姐回來沒有。順便叫她買點好菜,感謝一下貴人」。老者看向小米粒說道。
「是,我現在就去」,小米粒又沖李玄眨了眨眼,「大哥哥,我很快就回來哦,我姐姐做的菜可好吃了,為了感謝您救好了爺爺,晚上我姐姐一定會做最最最好吃的招待您的」。說罷便樂呵呵地小跑了出去,與彼時的眼淚汪汪相比,此時的小米粒又活脫脫地回到了小精靈一般。
看著遠去的小米粒,老者微微嘆息了一聲,「貴人,我自感時日無多,今日便覺再難醒來,多蒙相救。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我現在的狀況到底如何?」
有牽挂便有擔憂,怕,不是怕死,只是怕不知何時就與那牽挂不告而別。老者希望李玄能給他一些底氣。
李玄略微沉默了一下,「我來之時,老先生的生機已然將消失殆盡了,我用了些秘法疏通了一下你的脈絡,但是治標不治本,我無法賦予老先生維繫生命的生機」。
「那就是說老朽還是命之將盡咯,也罷了,貴人如未到來,老朽怕是與兩個孫女道別的機會都沒有,而今起碼還能一起好好地吃上一頓飯」。老者有些失望,卻也洒脫。
「我剛用秘法幫老先生通了通脈絡,如果再配我的一個秘方,老先生大概還能有三年壽,之後便再難回天。我剛說的無法賦予老先生生機指的是無法根除老先生的病症,你這屬於自然生死循環之症,我只能給你續一段而已」。李玄見老者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趕忙解釋道。
「三年?夠了夠了!三年小米粒兒也十來歲了,夠了!哈哈,貴人,真是太感謝你了!只是老朽無能,無以為報啊!」,老者聽完李玄的說辭,臉色瞬間都紅潤了起來。滿臉的興奮,是啊,除去別的不說,誰不想多活幾年呢?尤其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
「老先生過謙了啊,這報酬我可是要的啊,而且老先生也是有的,哈哈,有以為報的」。李玄一聽到無以為報四個字,猛然想起了自己算命治病的初衷來了。看這樣子,貴重的報酬肯定是沒有的,可有一樣絕對給的起,而且也是他迫切需要解決的。
「是這樣的老先生,我初來此地,恰盤纏都已用盡。這匆忙間也沒找著營生之策,能否在府上打擾數日?」。
「哈哈,看貴人說的,只要你不嫌棄我高興還來不急呢,儘管住,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敝姓秦,以後貴人叫我秦老頭即可。」。老者哈哈一笑,救命之恩正愁無以為謝,且對方一看便知絕非平凡之輩,不定自己走後,兩個小丫頭也有個依靠。
「那小道李玄就叨擾了」,李玄也是噓了口氣,錢雖然沒賺著,卻也解決了一個迫切的大問題了。
「爺爺,大哥哥,我和姐姐回來了,買了好多好吃的」,小米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芳齡十八九,剛是桃紅開。丹鳳眼,柳葉眉,秀髮齊腰,亭亭玉立。說不得美艷,卻清麗脫俗,簡陋的著裝更顯純樸而溫柔,好一位佳人!
「姐姐,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救好了爺爺的大哥哥。」小米粒拉著女子的手,走到李玄面前介紹道。
「小女子秦杏兒有禮了,多謝恩公!」,秦杏兒對著李玄禮道。
面前空氣中夾雜著微微的處子之香,李玄這老臉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舉手之勞,不必如此」。
酒足飯飽,李玄安排在秦宅的東廂客房。還別說,這秦杏兒的廚藝確實不錯,幾個菜做得都是色香味俱全。再一注意這宅子各處都乾淨整潔,也絕對是秦杏兒的打理,果真是個不錯的女子。
秦老才六十多歲,身體就如此之差了,李玄躺在床上不由得瞬間有些感覺四十五歲的自己是不是快老了…!「還不至於吧,起碼我的顏值保持很好,看起來最多二十齣頭。」想到秦家三人以及一路行來別人稱呼自己最多的都是小哥,而小哥又是對年輕人的稱呼時,李玄不由得才又輕鬆一點。
再說了,我可是修道之人,壽可長得很嘞,我師父那老頭就一百八十多歲了,還不是健朗得很?而且整個道玄門,最短壽的李穹師叔都活到了一百六十多歲。可惜的是道玄門一直都是隱世修行,一個個都潛心修道不理俗事,以至於一派傳承,如今只剩得自己與師父兩人。想到師父,不知那老頭一個人呆在道觀怎麼樣,是不是也在想我呢…
晚風輕拂,一宿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