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望與願望

——我絕不會用亞路嘉的能力做任何有可能危害到揍敵客家族、以及與我們相關的人的事；我絕不會觸碰禁忌、妄圖打破本有的秩序；我絕不會創造無法挽救的、包括任何形式在內的災難；我絕對會保護亞路嘉的安全，不傷害到她一分一毫；我發誓許願的所有後果全部都由我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在離開之後，亞路嘉還是會保持原有的樣子，不會留下任何有關我的痕迹。

我無比誠摯地向伊路米這樣承諾了，即使我沒有任何籌碼。我在想，如果他一早就把我看做是自己的家人，那麼他會相信自己家人所說的話嗎？

我沒有想到的是，伊路米真的會這麼快就同意。

「我會答應你，不是因為把你當成我的妹妹，而是因為我了解你，這樣正式的承諾你不會違約。」他說，「況且，既然你也說了，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我何不直接答應你，就當送一個順水人情了。」

我怔怔地看著伊路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然後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補充到：「反正就算我真的拒絕了，你也肯定會自己想辦法自己去的吧，畢竟以你的能力來說這算不上什麼難事。那樣脫離我監控範圍的做法只會讓風險更大哦，除非——我現在就在這裡殺掉你。」

隨後，沒有理會我錯愕的神情，伊路米低頭撥通了糜稽的電話。

揍敵客家的第二子糜稽，一個典型的肥宅，脾氣很差，性格古怪，但是揍敵客家族中，只有他有能力破解關押亞路嘉的地下室警報和機關，以及修改監控內容，為我製造潛入進去的機會。

在伊路米的威逼利誘之下，糜稽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屈服了，然後又過了五分鐘，他打電話回來，說監控和警報裝置都已經暫時解除了。

我把杯中剩下的奶茶一飲而盡，只留下杯底已經融化了許多的藍色小熊軟糖。

伊路米詳細地向我說明了亞路嘉的能力，以及完成撒嬌要求的時候需要注意的事項。即使我已經知道她的拿尼加的關係，但為了避免被懷疑，我還是從頭至尾認認真真地又聽了一遍。

解說結束之後，伊路米說：「去吧，我在這等你回來。」

我內心不知為何，沒由來的騰起一陣複雜的感情，錯亂而不可解。我就這樣靜默地注視了他一會兒，他的表情卻並無任何改變。然後我深呼吸，點頭，許願。

最後一刻，我聽到伊路米說：「要好好回來。」

再度睜開眼時，我已經出現在了亞路嘉的房間中。

綿軟的地板、乾淨明亮的房間，還有冰冷堆砌著的滿地玩偶。那個黑色頭髮的小孩就跪坐在不遠處，漂亮的黑眼睛眨呀眨的。她歪著頭，滿臉好奇地看著我。

我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

緩緩走到她面前之後，我學著她的姿勢，和她一樣跪坐在地上。

「你好呀，亞路嘉。」我說。

「你好？」她歪著腦袋，疑惑地說，「你是誰？怎麼進來這裡的呢？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外面人了。」

「我是為了見你才來到這裡的。」學著伊路米的樣子，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她沒有抗拒，於是我繼續說，「一直被關在這種地方，一定很辛苦吧。再等等，很快就會有人來帶你出去了，亞路嘉也很快就能獲得自由了哦，能和最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必再被囚禁在這種地方，就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樣。」

「和最喜歡的人……？」她懵懂地眨著眼，說，「亞路嘉最喜歡奇犽哥哥了，是哥哥要來接我出去了嗎？」

「是啊……我們，最後都會獲得自由的。在未來我們也還會再碰面吧，亞路嘉是個好孩子，總有一天大家都會變得幸福哦。」

當下的時刻便如同命運的交匯，一種奇異的交疊感、宿命感，此刻縈繞著我的內心，還有對這個孩子無言的同情。

「亞路嘉喜歡你哦。」她突然說。

這句話把我從思緒里拉了出來，我抬頭看著她，她也笑著看向我，眼底有單純的光閃爍。

是啊，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孩子而已，只不過是制約和誓約的牽縛讓她被冠以「災難」的名號，這都是命運的陷阱，是我們不圓滿人生中不能忽視的風景。

很多時候，我們所做的諸多努力，也不過是為了讓這種不圓滿變得更加模糊，就像用其他事物去填補一塊有殘缺的拼圖。

「我也喜歡你哦，亞路嘉。」我輕輕說，「我這次來，是有事想要找你和拿尼加幫忙的。」

「有事？是什麼？」她雙手輕輕攥拳搭在腿上，乖巧地坐在原地。

我沖她笑了笑，緩緩呼了一口氣，說：「希望你能替我實現一個願望，我的名字叫生桑。亞路嘉，可以對我撒嬌嗎？」

「好啊。」她眼睛亮了亮，然後開心地說，「生桑，我想要抱抱~」

「好~」我俯身過去抱住了她。

「生桑，我想要舉高高。」她繼續說。

「好呀~」我從地上站起來，兩隻手拖在她的胳膊下，然後輕輕把她拋了起來，「飛咯~」

落地之後，亞路嘉站在我面前，她面色期待地對著我伸出了雙手，說：「生桑，我想要你的左眼。」

「好呀。」聞言，我點了點頭。然後抬手，挖出了自己的左眼。

鈍痛感。

在距離大腦最近的位置湧上來，肆無忌憚地衝撞著腦內細密的神經。我感覺到左眼的視野內染上一片透明的紅色，隨後那片紅色也轉瞬消逝，只剩下一片虛無。

指尖殘存的觸感令我恐懼，溫熱的血淚從臉頰滑落，我顫抖著，幾乎拼盡全力才忍住疼痛，將尚存溫熱的眼球輕輕放在了亞路嘉攤開的手中。

亞路嘉緩緩閉上了眼，等到她再次張開眼時，面前出現的人已經變成了拿尼加。

「嗨……拿尼加，初次見面……」我不受控制地單手捂住左眼，不斷有血液向外流下，弄髒了我面前的地面。我咬緊牙關，極力剋制著自己的聲音，慢慢說：「我可以向你許願嗎？」

拿尼加沒有說話，只是笑著看我。

「我希望……未來三個月，自己也能夠使用酷拉皮卡的能力『治癒的拇指鏈』，和妮翁的能力『天使的自動筆記』。」我勉強張開右眼，看著她說。

「……好。」拿尼加笑著開口了。

我不畏懼犧牲，我畏懼的是失敗，是錯過。

換言之，我能夠失去的東西已經很少了，用所剩無幾的事物將想要留下的東西留住，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我們都不過是在黑暗中並肩而行，走在各自朝聖的道路上。

得到了拿尼加賦予我的這兩項能力之後，我第一時間是用酷拉皮卡的拇指鏈給自己做了簡單的癒合。

失去的眼球沒辦法再回來，但拇指鏈能夠快速止血，並且令傷口癒合，這樣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能夠保證我的性命。

隨著鈍痛感漸漸消失，我總算是回過了一口氣。

「亞路嘉，你今後有什麼想做的事嗎？」突然少了一隻眼睛，視野範圍內的變化讓我有些不適應。我慢慢坐在地上，放鬆了一下渾身都極度緊張的神經，和蘇醒過來的亞路嘉閑聊了幾句。

「想做的事……？」見我坐下，亞路嘉也乖巧地跪坐在了我面前，說，「亞路嘉想和哥哥一起做遊戲，就像以前一樣。」

「那其他的哥哥呢？伊路米啊，糜稽他們，亞路嘉沒想過和他們一起玩嗎？」

「才不要呢，亞路嘉只喜歡奇犽哥哥一個人。」她哼了一聲，別過頭，「我不喜歡伊路米和糜稽。」

聽到她的回答，我沒忍住笑了出來：「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他們兩個，我還以為你只認得奇犽一個人呢。可是你剛剛也說過喜歡我啊，難不成方才講的話是騙我的？」

「也……也不是騙你，亞路嘉也喜歡生桑……只是，和奇犽哥哥比還是要差很多。亞路嘉的哥哥世界第一好。」

「如果我是奇犽，我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你從這裡帶走的。」我輕輕揉了揉她的頭，說，「好啦，亞路嘉，可以繼續對我撒嬌嗎？」

「好啊。」甜美清脆的嗓音從面前的人口中傳來，亞路嘉沖我甜甜地笑著，「生桑，我想要你的大拇指甲。」

「可以呀。」我呼了一口氣，食指摩挲著右手拇指上冰冷的鎖鏈，然後伸手，拔下了右手的拇指指甲，放到了她的掌心。

「生桑，我想要你的肋骨。」亞路嘉伸出手，開始第二次撒嬌。

「……好。」我露出一個笑容，回應她。然後抽出早已準備好的別在腰間的長匕首，去掉刀鞘，掀起了上衣咬在口中。

忍受著險些把牙齒咬碎的劇痛，我將側腹剖開了一個大洞，然後摸索著找到骨骼銜接的地方，硬生生將一根肋骨扯了出來。血淋淋的骨頭被重重摔在了亞路嘉的手中，我已經痛到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向前栽倒過去，直到鎖鏈纏繞上我的腰腹，我身前的傷口開始一點點癒合。

許久之後，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經沒有什麼太明顯的痛感了。普通的人類有二十四根肋骨，而我現在有二十三根，挺好的，我喜歡這個數字。

「亞路嘉，我想到，你聽說過在某些國家，666這串數字代表惡魔的意思嗎？」重新坐好之後，我問她。

「惡魔？」她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腦袋說，「亞路嘉不知道。」

「二十四根肋骨，或許就像是二十四把鎖，只是為了關住藏在裡面的心臟。惡魔要偷走人們的心，所以要先一點點取走這心上的二十四把鎖，要先將心臟釋放出來。」我說，「亞路嘉……你真的覺得自由是一件好事嗎？」

「不清楚，亞路嘉不在乎自由，亞路嘉只想和奇犽哥哥在一起。」她說。

「哈哈，你的願望還真是簡單。」我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要知道，不論在哪個世界，可都是有人為了那一點點所謂的自由而拼上性命的，就連我也不例外。」

「亞路嘉，最後一次撒嬌，等一下再醒過來，你應該就見不到我了吧。這次你想要什麼呢？」我輕輕問。

「那，生桑，」她端坐著，再一次伸出染滿血跡的雙手說，「把你的心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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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零點之前發了！雖然零點的時候不一定能過審，但還是遲來的說一句，祝大家七夕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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