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薨
和貴妃光著腳一路小跑,手裡一直護著襁褓,生怕別人搶了去。
宮道打掃的宮女太監們都背對著宮牆,待和貴妃離去,才相互小聲議論。
「這和貴妃怕不是瘋了吧,聽說病了一個月。」
「誰說不是呢。和貴妃的湯藥就沒有停過,太醫院的太醫車水馬龍的進瑤雲宮,這病情也沒有好轉的意思。」
「陛下也沒有去瞧她。」
「你們不知道嗎?和貴妃一月以前誤傷了慧妃,慧妃如今也算是陛下看重的人,如何能容得下和貴妃。」
幾人抬眸,見馮紹民和天香的身影,立刻閉了嘴,老老實實幹活。
胭脂一直望著走來的馮紹民,待靠近,她從轉角處走出來,跪在馮紹民面前,「奴婢有罪。」
馮紹民腳步一滯,眯了迷眸子,輕輕哼了一聲,「如今你倒是敢自作主張了。」
「奴婢不敢。」
馮紹民嘆息一聲,「去養心殿門口跪一個時辰,等朕先料理完瑤雲宮的事情,再來料理你。」
胭脂會意,匍匐在地,「奴婢遵旨。」
天香跟在馮紹民身側,眼睛撇過胭脂,這個胭脂似乎有許多的秘密。
和貴妃把二皇子抱回了瑤雲宮,重重關上了門,還將八仙桌之類的抵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進來。
瑤雲宮現在其實只有胭脂和小金子伺候著,雖然外頭看上去和以前沒有太多的兩樣,但是宮裡的人都長了好幾個心思。
和貴妃早已恩寵不再,這個貴妃的名頭也只是個虛銜。
明黃色的身影逶迤進了瑤雲宮,小金子近前幾步,「奴才給主子請安。」
馮紹民揮了揮手,「今日怎麼就醒了?」
小金子垂眸,「回主子的話,今日本該是奴才喂貴妃娘娘喝葯,但是胭脂姑姑遣了奴才去內務府拿份例。等奴才回來,宮裡就沒有人了。」
馮紹民頷首,」小金子,你今年多大了?「
「會主子的話,奴才今年二十。」
「等過些時日,你來養心殿伺候。這些時日還是好好在瑤雲宮當差。」
小金子喜出望外,「奴才謝主子恩。」
馮紹民凝著緊閉的房門,「開門。」
裴敬立刻帶了人去撞,和貴妃抱著二皇子縮在床榻的角落裡,嘴裡一直念著,「遙兒不怕,有母妃在,沒人能傷害你。」
片刻,房門就被人撞開了,各種花瓶碎了一地。馮紹民停在門外,看見床簾上映著的身影,嘆息了一口氣。
天香望了望馮紹民的神情,柔聲道:「陛下。」
馮紹民眼瞼略略低垂,「把二皇子抱走。」
幾個嬤嬤立刻走進殿里,撩開床簾,試圖從和貴妃手裡把二皇子抱出來。
和貴妃發瘋似的亂吼亂叫,腳上亂踢,「你們休想把皇兒從本宮身邊帶走!」
兩個嬤嬤按住了和貴妃的雙手雙腳,另一個從和貴妃手中抱走了二皇子。和貴妃眼底猩紅,面目猙獰,眼淚留個不停。
嬤嬤接過二皇子的一刻,臉色陡青。二皇子面色蒼白,幾乎感受不到呼吸。疾步到馮紹民跟前,顫顫巍巍道:「陛下,二皇子。。。。。二皇子好像沒氣了。」
馮紹民訝異,接過嬤嬤手裡的二皇子,往鼻子下一探,臉色沉了下去,大吼道:「傳太醫!」
馮紹民和天香在瑤雲宮守了一夜,終究是沒有救了過來,二皇子馮涵遙薨。
馮紹民眼神凌厲掃了一圈所有的人,冷冷道:「二皇子薨逝的事不許傳出去一個字,誰要是敢說出去半個字,小心你們的舌頭。宮人們都低著頭,誰敢說出去啊,那不是和自己的命開玩笑嗎?為了一個失寵的妃子,不值當。
馮紹民走到被兩個太監押在地上的和貴妃面前,忽地捏住和貴妃的下巴,神色猙厲道:「你親手把孩子憋死了,天底下當真有你這樣心狠的母親!」
和貴妃兩眼空洞,啞聲道:「不是我,不是我。」
馮紹民鬆開了手,決然背過身去,她也不明白自己現在對和貴妃是什麼心思。厭惡,十分的厭惡,可是對於孩子,她也是拼勁全力。
「裴敬。」馮紹民喚了一聲,「送她去青鸞殿。十天以後。。。。。。」
裴敬點頭,「奴才這就去辦。」
馮紹民不理會天香的臉上疑雲,「皇后,走吧。」
天香輕嗯了一聲,回首望了眼和貴妃,便跟著馮紹民走了。
馮紹民站在城牆之上,抬眼遠眺這巍峨宮牆,心裡五味雜陳,心裡不禁生出感慨來,「我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
天香側目見馮紹民神情複雜,「紹民,和婧不值得。和家做的事罄竹難書,和婧的手也是沾滿了鮮血。」
馮紹民嗯了聲,「我覺得自己已經忘了女子的身份,可是今天看到和婧,突然發覺自己依然會有女人的多愁善感。」
天香淺笑一聲,「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對和婧決絕,也是讓後宮還有前朝安寧。」天香想到方才馮紹民說的話,「紹民,為什麼是十天?」
冷風吹著,馮紹民混沌不堪的腦仁漸漸安靜下來,「十天以後,鎮北軍十萬兵馬到京。」
天香疏忽心裡一抽,「軍械庫是不是和家幹得好事?」
馮紹民半垂著眼瞼,「如今我與和家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沉默幾許,側首望向天香,「此次大勝天延,幕後的軍師就是睿兒。兒子如今上致君,下澤民,長大了。」
天香莞爾,笑意直達眼底,除了訝異,更是內疚。自己當時真的是昏了頭了,居然不信她。
「兒子現在跟著皇叔在民間遊歷。他從小在蜜罐里長大,不知百姓疾苦,如今趁此機會,既可以避禍,也可以歷練。」
天香低低道:「對不起,我不該不信你。只是碰到孩子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這樣。」
馮紹民心裡頓時生暖,握了天香的手,「你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雖說我當時是很難過,甚至下了決心不去想你。頭幾天每每想起那晚,總是想著你怎會如此不信我,心裡痛得整晚睡不著,可是後來還是忍不住想你。這種深入骨髓的愛,哪裡是那麼容易不去想的。」
天香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再不這樣傷你了,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馮紹民釋然了,攬過天香,「殺人先誅心。香兒,你當時真的是在誅我的心,一顆心都被你撕碎了。一顆心就這麼大,可別再讓她裂了。」
天香拚命地搖頭,雙眸里充斥著愧疚,心裡的負罪感陡升,頭埋在馮紹民懷裡,眼淚啪嗒落個不停。
桃兒和裴敬在遠處看著馮紹民和天香兩個人的身影,感嘆了一聲,「公公,兩位主子總算是和好了。」
裴敬嗯了聲,「可不是嘛。這個月陛下有多難過,咱家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每日除了用奏摺忘卻自己的心痛,也沒有其他法子了。」
桃兒用袖子摸了摸淚,「皇後娘娘也是,每日朝著養心殿的方向發獃,一發獃就是好幾個時辰,奴婢看著也心疼。」
裴敬深深嘆了一口氣,面上卻掛起了笑容,「兩位主子好,咱們做奴才的跟著也開心。」
「誰說不是呢。」
裴敬望著,喉頭突然哽咽了起來,「姑娘從小跟在娘娘身邊,是家生子。娘娘以前什麼樣子,咱家也略有耳聞,可是娘娘實該多心疼心疼陛下。堆積如山的奏摺已經讓陛下喘不過氣,還要堤防和家的種種心思。生病了,也不讓人伺候著。咱家實在是。。。。。」頓了頓,「陛下的素有舊疾,好幾次咱家瞧著陛下的腿腳有不便。
桃兒想起以前的天香,在看現在,早就天差地別,性子也收了許多,不免唏噓,「陛下和娘娘都已經變了,卻都沒變,希望這次的事不會再發生了,兩個人心裡頭疼。」
葉折風,葉南征連夜趕路,身後是兵分兩路的十萬鎮北軍。
鎮北軍訓練有素,腳步整齊有勁,一刻不停穿梭在叢林小道之間。
「父親,再有兩日就可以抵京了。將士們都累了,不如就地紮營歇息一晚?」
葉折風思忖了片刻,大聲道:「原地休息。」
葉折風,葉南征找了一塊空地,倚著大樹坐了下來。
葉南征遞了水壺給葉折風,葉折風仰頭大喝了幾口,「陛下給的密旨是十日之內,希望和家不要提前動手。」
葉南征目視前方,「陛下的手段父親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想到妹妹在京中的日子,不禁笑了起來,「知玉在京中過得可是逍遙自在。皇後娘娘和妹夫都把她寵得無法無天了。聽說有一次知玉說陛下耳聾眼瞎的。。。。。」
「什麼?」葉南征還沒說話,葉折風就打斷了他,「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後面怎麼說的?」
「您猜猜?」
葉折風瞥了瞥嘴,「我怎麼知道,你妹妹那性格,誰鎮得住她?」
「陛下居然讓知玉去伺候庄嬤嬤,跟著庄嬤嬤學規矩。」
葉折風郎朗大笑了出來,「陛下高明。跟著庄嬤嬤,知玉怕是要瘋了。」
葉南征卻搖了搖頭,「妹妹可老實,跟著庄嬤嬤一點不敢偷懶。因為陛下說,若是學不好,讓妹妹去護國寺清修三個月。」
葉折風不禁佩服馮紹民,還真是一物降一物,估計只有馮紹民能鎮得住自己這個無法無天的女兒。好在端木君對知玉極好,皇後娘娘又處處護著知玉,自己也沒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