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債二義三命

清乾隆年間，眼看著上京趕考的日期越來越近了，韓一鳴卻越發煩悶，因為家境貧寒的他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京城遠隔千山萬水，沒有盤纏總不能一路要飯去趕考吧，估計沒等到地方就餓死了。

鬱悶不爽之下，韓一鳴溜溜達達的來到了家後山中的一座破廟閑逛，進入寺廟溜達時，一眼就瞧見個相貌奇特的乞丐。這乞丐生得豹眼闊嘴，滿臉鬍鬚刺蝟一樣，脖子上一個紅繩系著的小物件分外惹眼。

說起來韓一鳴還曾經救過這乞丐一條命，那天也是個艷陽天這韓一鳴上山時無意中撞見乞丐倒在草叢中，渾身鮮血人事不知，見到這一幕慈悲心頓起的韓一鳴連忙背他下山找了郎中救治，乞丐這才僥倖不死撿了一條命。

現在過去了很久，現在再次見到乞丐韓一鳴心中也是五味雜陳，現在乞丐正閉目打坐，韓一鳴見了不由得一聲長嘆，說：「做個乞丐也好，身前本無物，何來煩心事。」

怪乞丐聽了睜開眼，上下打量了韓一鳴幾眼，也是頗感懷念被這書生救命的事，見他有些憂愁於是說道：「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可否說給老乞丐我一聽？」

乞丐的嗓音如同兩塊銹鐵摩擦，聽了讓人難受。韓一鳴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心中頓時有些害怕起來，隨即想到自己和乞丐差不多窮，人家不會搶自己的於是苦笑一聲，說：「我想進京趕考，日後造福一方百姓，可現在身無分文無法趕考。乞丐你說，說給你聽了我又能怎樣？你也無法幫助我」

乞丐聽后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窮書生啊！窮書生，你可算是問對人了，窮乞丐我身邊還真有一些銀兩，不過……」說完乞丐不說話了。

韓一鳴一時腦袋沒想明白一個窮乞丐為何有錢，不過聽到有錢心中立刻一喜，著急的問：「不過什麼？」

想了想韓一鳴頓時明白了「咳……乞丐你放心好了，雖然我沒有錢現在，但是這些銀兩日後我是一定還的，就算是給你洗腳掙錢，我也會還你的」

乞丐聽后卻搖搖頭不說話，過了幾秒鐘后而是豎起三根手指頭來看著韓一鳴。

韓一鳴這一看頓時納悶起來：「老乞丐你這是？……難道要跟我算三倍利息？三倍就三倍吧，我認了……」韓一鳴一咬牙也認了，畢竟自己真的很缺這錢去趕考。

乞丐又笑了笑：「非也非也，誤會老乞丐我了，你是我救命恩人，我豈能見利忘義！其實我的意思是，一年後你僅需我三枚銅板就行了，多一個老乞丐我都不要。如何?」

韓一鳴聽了，頓時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鬧了半天原來是個瘋乞丐！原來以前自己救了一個瘋子啊，韓一鳴正要啐上一口憤然離去，誰知轉身離開前，餘光一瞥老乞丐，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乖乖啊！」這老乞丐竟從屁股下的蒲團內掏出很多錢來！

見韓一鳴不走了看著自己，乞丐繼續說到：「韓一鳴，錢你拿去，但一定要記住，一年後三枚銅板是一定要還的，並且還要你親自來還這錢，不然老乞丐我可是會登門索要的。窮書生你日後一定要記住，這三枚銅板非同小可，一債二義三命，切記切記！不可兒戲」

韓一鳴看到這些錢高興的並沒有太細聽乞丐的話，但是又怕乞丐反悔，於是趕忙伸手著急的接過乞丐手中的銀子，並連連拱手說道：「請恩人放心好了，一年後別說三枚了，就是三十枚、三百枚我也還得起！我一定會中榜的等著看吧」

轉過天來韓一鳴收拾東西后就快馬加鞭進京趕考去了。這韓一鳴也算是個有福祿之人，當年朝廷放榜，他榜上有名而且還是三甲之列，雖然不是很突出，但也是小有名氣了，朝廷安排他來到離家不遠的乘風縣做了縣令，一時間這韓一鳴可謂春風得意，肥馬輕裘，往日窘態一掃而光，現在是滿心歡喜上任希望造福一方百姓，同時也是希望升官發財。

轉眼間春去秋來一晃一年就過去了，這天我們的韓大縣令正清閑的時候忽然觸動一樁心事：原來跟乞丐約定的一年期馬上就到了，按照約定，該還他三枚銅板了。雖說像是戲言，但萬一乞丐上門來要，面子上不好看畢竟現在自己是一方父母官，要是讓乞丐堵衙門口來要錢，傳出去丟人不是。

韓一鳴想起這乞丐還說了，一定要自己親自去還，要不就自己動身走一趟吧。韓縣令主意打定，正要動身趕往破廟找乞丐去，就在這時看門的衙役來報告，說有位大鄉紳南天霸，要請縣老爺去賞光赴宴。

韓縣令一聽可是嚇了一跳，這南大鄉紳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不僅是他的財勢在全縣數一數二，還有一點而且非常更重要的是，他的兒子正是吏部尚書。這樣的大人物不看僧面看佛面說啥都是要去的。

韓縣令當即就把乞丐的事排在了後面：「去，當然要去了，你馬上就給縣太爺備轎去。還有，你現在另給我辦一件事，你到我家鄉後山的破廟裡找一位醜陋乞丐，你一見他就知道是你要找的人了，滿臉鬍鬚說話如同鐵在摩擦，給他三枚銅板，要是他問我怎麼不去，你就說縣太爺我公務繁忙，實在分不開身去」。

那衙役聽了心中頓時鄙視起自己這位縣太爺，心中嘀咕道：「就三枚銅板還用得著還？還折騰那麼遠，有毛病吧」，不過該小兵辦的事還是要去辦的。

回頭說韓縣令受邀，這一頓酒直喝得真是舒服，同時心中歡喜，那南天霸出手不要太闊綽，一見面就給了三百兩雪花銀當見面禮，當時二十兩雪花銀就夠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了，這三百兩你就算去吧，同時南天霸還滿口答應日後跟他兒子寫家書，定幫韓縣令早日升官發財。順其自然的，韓縣令也順手為南天霸這個大鄉紳辦了一件小小的事，這事在醉酒的韓縣令看來簡直微不足道，就是南天霸**致死一個小丫頭的事，在韓一鳴的推波助瀾下全當是小丫頭無意中落水而死，家裡人那邊多花錢就了事了，也沒張揚起來。

回到衙門后，韓縣令酒足飯飽正哼著小調算今天的收穫，那個還銅板的衙役正好也趕夜路回來了。

我們的韓大縣令，作威作福般的，翹個二郎腿在那裡拖長聲音問道：「找到那怪乞丐還錢了么？」

衙役沒等喝口水忙躬身回話：「老爺，按你說的地點找到了乞丐，還還上了三枚銅板。那老乞丐真如縣太爺你預先想到的，問老爺怎麼不親自去，我就按老爺吩咐的回了。那老乞丐頓時臉色一黑，說希望下次能見面，縣太爺公務既然繁忙就算了，就這些話」

正剔牙的韓縣令聽了，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這事也就過去了，還見什麼面？老爺我都忙死了天天數錢，不是這家請吃飯就是那家送禮的，哪有空見你一個乞丐，老乞丐你三錠大銀借給我，如今只要三個銅板，你果然是個乞丐，怪不得這麼窮」。

誰知第二天一大早，服侍韓一鳴起床梳洗的丫頭髮出一聲大叫，原來不知何時韓縣令書桌上立著一枚銅板，這可把韓一鳴嚇了一跳，畢竟正睡覺那，誰這麼一喊不嚇一跳，只見銅板上還刻著一個字～債。

這銅板是哪來的？上面的字又是什麼意思呢？韓一鳴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管他那該吃吃該喝喝，該收禮收禮，沒一天韓一鳴就把這事就忘腦後了。

不久汛期來到，這時朝廷撥下大批款項來，下旨專款專用，用來構築加固防洪大堤。韓縣令現在見到小山一樣白花花的銀子，眼睛立時紅了起來，人沒有不喜歡錢的，這麼多銀子從眼前流過，若不拔毛，除非是傻子何苦自己逢年過節還要送上級禮物花銷實在不小。

至於防洪大堤，若真修得固若金湯永保百年，那朝廷以後就不會撥銀子了，朝廷不撥銀子，自個兒發什麼財？這年頭幹什麼不要銀子？那吏部尚書也已暗示過了，只要打點到位，一定予以提拔，韓一鳴頓時就是貪心大起。

一個月後，經過一番手腳動作，朝廷撥款的二成經過南天霸的洗白，幾萬雪花銀穩妥妥地就流進了自家腰包。然而，就在當天夜裡韓縣令數錢的時候又發生一件怪事。

當時已經半夜三更了，韓縣令獨自一人在自家秘密銀庫內正數著銀子，忽然聽到外面「咔」的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插在門上一樣。把正數錢的韓一鳴，韓縣令嚇了一跳，趕忙出門一探究竟，開門后一看沒有人，韓一鳴罵了幾句，等他反手關門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此時門上插著一枚銅錢。

這可讓韓一鳴頓時想起了上次的銅板，只見這銅板只是普通的銅板，邊緣並不鋒利，怎麼會深深插進門上的呢？很是奇怪。

韓縣令百思不得其解，大半夜的趕忙叫人取下來。幾個衙役也是費了半天勁不是拽就是拔的。最後沒辦法，只能硬生生的拔出銅板，韓縣令自然好奇這上面是不是也寫了個字，接過來一看，銅板上有一個字：義。

韓縣令頓時打了個寒戰，想起一年前老乞丐借銀子時說過的話，什麼一債二義三命。上次發現的銅板上有個「債」字，現在是「義」字，看來全是老乞丐玩的花招了，可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韓一鳴是沒整明白。

韓縣令閉目想了半天，還是沒搞懂老乞丐說的三個字究竟意味著什麼，沒想明白就不想了，叫過幾個心腹手下來，命令道：「你們現在就給我去捉拿老乞丐來，看啥看就是現在半夜，若遇反抗，格殺勿論！」

待衙役們走後，韓縣令心中冷笑：「千里做官就為發財，誰擋我發財，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即便是恩人又如何？何況是個無家的老乞丐」

等天亮后衙役們回來稟報說「怪乞丐不見了」。

韓縣令聽后倒也不懼，說道：「從此後三班衙役輪流值班加強防範，只要遇到怪乞丐，格殺勿論！殺人者賞白銀一百兩」

衙役們一聽頓時就樂了，這可是一百兩，不過很久后也沒遇到乞丐，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

轉眼間雨季到來，令韓縣令暗暗叫苦的是，今年的雨下得不但特別大而且雨期還特別長。

韓縣令此時心中祈禱著：「老天保佑，可千萬別衝垮大堤……」誰知沒多久就有人來報，大堤垮了一大段，大水直衝進來，百姓財產房屋損失無數不算，還淹死了好多人！

冷汗直冒的韓縣令趕忙問到是哪段大堤垮了，這一問頓時目瞪口呆！那段垮掉的大堤正是他最擔心的一段，因為省銀子，這段大堤全是用稻草爛泥架起來的豆腐渣工程。

韓縣令心中一狠當即下令，立即阻止消息不準傳出去，誰亂說就抓誰，造謠者就地正法，同時提了那抽出來的二成防洪款中的一成，打算上京找那位吏部尚書打點，好把事情給擺平了。

等一切安排妥當已是半夜，韓一鳴只等天亮后押銀子進京送禮辦事。一想到大堆的銀子明天就要送於他人，窮書生出身的韓縣令一時間心如刀絞，就在他鬧心時忽然眼一花，面前出現一個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老乞丐，此時正怒目而視。

望著老乞丐殺人的目光，韓縣令放聲大笑起來：「哈哈，老乞丐，我就知道你今晚會來。來人，給我殺了他！」韓縣令一聲令下，早有準備的十幾個衙役挺刀衝進屋子來，這麼多大漢對付一個老乞丐還不是手到擒來。誰知老乞丐卻不急不慢地扯下脖子上掛的物件，紅光一閃，衙役們連聲慘叫，個個倒地不起。

韓縣令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老乞丐如此兇悍，正要跑，只見老乞丐突然出現在前面。

老乞丐一聲長嘆：「韓一鳴，一直以來你乾的壞事我都知曉，為拯救你，我要你親自還銅板於我，好當頭棒喝，可你連這麼個空都沒有。後來我一連兩次警告於你，第一次的『債』字，是告訴你既已還清了我的債，我也不欠你的救命之恩了，從此我們兩清，你要好自為之。第二次『義』字，是告訴你為官要有造福一方的善心，可你讓我失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道是頭頂三尺有神明。韓一鳴，你飽讀詩書，難道這道理也不懂嗎？你最終執迷不悟越陷越深」。

韓一鳴立刻臉色蒼白，可臉色卻格外猙獰，咬牙叫道：「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從借銀子給我的那一天起，你就應當懂這個道理的。老乞丐，你且放了我，我重重有賞，要多少給多少，你若殺我便是殺朝廷命官，這是大大的死罪，你跑不掉的……」

卻見老乞丐臉色灰暗，神情黯然，長嘆一聲說道：「這麼說從一開始我就錯了，我根本就不該借銀子給你的。我其實本是地府司晝巡遊夜叉見慣了人間百態，因與你有厚緣希望你有所作為積德行善，日後好助你成仙，所以化為人形假裝受傷被救。我本以為在你貧窮時幫助你，你出身貧寒，知曉民眾疾苦，日後應當會成為好官的，可以積大陰德大福報，誰知我還是錯了，低估了人心險惡，韓一鳴，現在我送給你第三枚銅錢，你速速還屈死的眾百姓命來！」

韓一鳴此時眼睜睜的看著老乞丐變身為全身著火的藍色夜叉，頓時嚇的直叫「啊」。

隨後，只見那夜叉伸手從韓一鳴的胸口一掏，隨後那韓一鳴也出現在了他身邊，只不過有些半透明，被他用鐵鏈所綁著隨後轉身不見，而韓縣令的屍體則是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