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午夜囈語

這小學生太厲害了，哪怕他們都是成年人也比不過。

他們兩個的編號挨在一起，都排在了二十多位。

王彪和那三個姑娘則還要在他們之後，還有充分的時間觀察其他人的動作，思考對策。

幾個人都安靜的看著這彷彿馬戲團海選現場的場面。

這群小孩們一個接一個的翻滾過去后，首先輪到了編號22的路嘉木。

俞冷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路嘉木漆黑的眼珠微轉，收回了停留在前面那個孩子身上的目光。

有點意思。

以前總有個人告訴他，從高處跳下去，亂往牆上樹上電線杆上爬，頭朝下往下摔等其他人不會做的事情都是危險行為，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所以他以前一直都乖乖的，從來不會做划進危險行為裡面的事情。

現在想到自己終於要干點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他罕見的感到有點愉悅，微翹起嘴角。

雖然他以前只上過普普通通的學校，老師不會教這麼危險的動作，他也從來沒嘗試過任何危險運動。

但接連仔細觀察了前面21個學生的動作細節，結合著自己目前的身體轉況又反覆推演了幾遍后，其實他已經心裡有底了。

路嘉木伸手舒展了一下筋骨，換了下重心，深吸一口氣，然後在俞冷驚訝的目光中發力，模仿著其他孩子的動作，快速在半空中躍起劈叉，落地后翻滾起來。

動作自然，非常熟練，看不出一點慌張。

c……他以前是練體操的？

俞冷目瞪口呆，在心裡驚嘆著爆了聲粗口，甚至想給他鼓個掌。

同伴的完美演示令他內心壓力劇增。

但那兩個老師已經將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如果惹怒了這兩位怪物老師，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他們還會吃小孩呢。

不上不行。俞冷一咬牙，硬著頭皮生生劈腿跳起。

哦湊居然成功了！

俞冷被自己的表現驚到了。

他落地，痴傻了一瞬后，又學著前面其他孩子的樣子，來了個後空翻。

也成了！

俞冷心裡快感動哭了。

他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個混吃等死，爬樹都能掉下來的料，完全沒想過自己居然也能有這一天。

難道是通過時空之輪來到這裡，身體被改造，得到了某種加強？

回爐重煉后，雖然變矮了，但也變強了？

但俞冷感覺自己的動作在巨大的慣性中已經徹底失控，越滾越快越滾越快完全反應不過來了。

他剛做完幾次後空翻，就「啪嘰」一聲摔在了地上。仟韆仦哾

這摔的成分里有一半是因為他真的快反應不過來了，另一半則是他潛意識裡擔心繼續下去會摔斷脖子，所以特意認慫挑了個不會受傷的姿勢摔倒。

兩個老師看著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路嘉木面無表情的從終點走回來，途中欣賞了一下俞冷摔在地上的慘狀，然後重新排回了隊伍末尾。

俞冷怕被後面的同學碾到，也很快的爬起來，跑回隊伍的末尾。

王彪排在好幾個學生之後，有點緊張的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的翻滾出去。

這群孩子的表現，徹底顛覆了他最開始的判斷。太可怕了，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甚至不如一個小學生。

不過王彪也不只是單純看起來兇悍，他膽子很大，從小到大體育也一直不錯。

況且他也看了前面那麼多個孩子或標準或差一些的動作，這會也已經基本把握到要領，可以應付那兩個老師。

王彪成功完成了四種動作，意外發現自己的身體出乎意料的有平衡感和力量感。

他後面隔了幾個的寇曼也很快發現了身體上的增強，一咬牙學了個三四分，勉強糊弄了幾下。

那兩個女高中生則因為第一次接觸，在空翻的時候怕摔斷了自己的脖子，十分恐懼。

畢竟正常學校，就算教也就教到滾翻，誰會教空翻啊？身體素質並不足以完全彌補技巧上的巨大缺陷，萬一沒翻好摔斷脖子，可就是高位截癱了。

正常人或多或少都會感覺害怕的。

她們中平衡更好，路嘉木記得叫韋笑妍的那個女生，勉強學著翻了兩下，而另一個女生於童則因為過分恐懼，剛一開始就重心不穩的摔在了地上。

那兩個怪物似的老師看這幾個學生這麼不爭氣，摔得一個比一個慘，本來就十分難看的臉上，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十分詭異可怖。

浮腫的文老師搶先高喊：「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

韋笑妍和於童兩個小姑娘互相扶著默默走回隊伍中。

高老師也嘶啞陰沉的說：「如果你們以後繼續這樣，我看你們也不用活了。學校不養混吃的學生。」

還好這兩個怪物老師雖然看著兇殘了點，滿臉的扭曲和不滿，但大約是這入學小測真的就只是私下裡的行為，各自兇狠的訓斥了他們一番，也沒有提到什麼附加的懲罰。

訓斥完，怪物老師們又仔細點評了一下班裡每位同學有待提升的地方后，高老師嘶啞的說：「今天就到這裡，回去吧。「

他和浮腫的文老師說了一句，帶著排著隊的學生們又回到了那間宿舍。

「今天入學第一天，人數還沒有統計清楚，學校沒有準備你們的晚飯。不過如果今晚順利的話，你們還可以期待一下明天的早餐。」

高老師站在屋外監督著他們找好各自的床位，單手撫摸著鐵門，死氣沉沉的看著他們：「門我就不從外面鎖了，這可能影響到你們必要的逃生。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從裡面用門閂閂上。」

離門最近的學生立刻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

「早點睡，享受最後的清閑吧。」高老師用那張乾屍般的面孔盯著屋裡的學生看，然後緩慢的，用那種沙啞難聽彷彿含了口痰的聲音道，「祝你們晚安，好夢。」

說完輕輕關上了房門，靠門最近的學生確認他已經走遠后，立刻過去把門閂上了。

就沖他那個恐怖的表情和那種難聽的聲線，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好夢了。

路嘉木收回看著門的視線，有點想看看課本，提前預習一下。

但回來的時候，高老師忘記帶他們去教室整理課本了。

他也沒什麼想和自己同伴聊的。而且看那兩個人，也不像還有心情聊天的樣子。

路嘉木只好側躺下身，安靜的縮進自己的小被子里。

俞冷坐在有股子霉味的被褥上，感受著宿舍的陰冷，有種流落異鄉的感覺，一時沒有路嘉木那麼好的心態，感覺自己可能要失眠。

王彪掃了眼俞冷和路嘉木，整了整自己的枕頭，側躺下嘆了口氣，小聲對他們兩人說：「我在你們邊上，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放心吧。」

他長得跟兇惡勢力似的，到了晚上看著格外安心。

俞冷「嗯」了一聲，也縮進被子里，也不知道是自我安慰還是在對另外兩個人說：「我夾在你們中間，沒什麼可害怕的。」

清冷的寢室中，其他小孩同樣是十分缺乏活力的樣子，沒幾個互相聊天，都安安靜靜躺在小床上期待快點入睡。

安靜了也不知多久，就連本來以為自己會失眠的俞冷都呼吸變得平穩后，寢室的角落突然傳來了一陣「嘰咕嘰咕」模糊不清的說話聲。

路嘉木睡覺淺，這聲音剛傳出來他就醒了。

他沒有立刻睜眼，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先仔細聽了聽，確認了聲音的方向。

然後輕輕側頭，朝向聲音的方向，微微掀起眼皮，眯著眼看了一下。

就著從門縫鑽進來的微弱光亮，路嘉木看到了一個有著披肩長發的黑影。

那黑影正半彎著腰，站在一張小床前，「嘰咕嘰咕」說著話。

路嘉木剛看一眼，這黑影就似有所感，突然直起身，僵硬的轉過了臉。

那是一張青綠浮腫，泡發了的臉，一對慘白沒有瞳仁的眼睛瞪了過來。

什麼都像，就是不像活人。

路嘉木只和它對視了一下，立刻若無其事的閉上眼，假裝剛剛自己只是熟睡中動了一下。

但已經來不及了，一陣陰風裹挾著腥臭味衝到了路嘉木床邊。

路嘉木感覺到自己床頭站了個人，正像之前模模糊糊看到的那副場景一樣，低著頭瞪著慘白的死魚眼看自己。

「滴答」

「滴答……」

路嘉木耳畔，有粘稠液體滴落的聲音，近在咫尺。

他的臉上也感覺到了一種潮濕的感覺，好像有什麼貼過來了。因為太近，他自己呼出的氣被阻隔，又轉向噴回自己臉上。

「滴答，滴答」的聲音還在有節律的響著，但那東西沒有說話。

嗯……

路嘉木快速的排除了這是某位老師的可能。

一來是哪怕對比這個學校的老師，這東西也長的實在是離譜，二來如果是其他會夜裡過來找他們的老師的話，白天高老師應該會介紹。

路嘉木因為有散光，不戴眼鏡看東西的時候看東西有點重影，而且夜視能力不是很好，所以他剛剛看那東西只是看了個大概。

只是看到了它泡發了似的臉的浮腫輪廓，和那對慘白色的死魚眼，但沒看清它臉上的細節。

所以路嘉木現在無法把握到那種「滴答」聲是怎麼回事。

是水滴在地上？是血？是腐肉？

還是蟲子？

白天高老師沒有提過洗漱的事情，也不知道這裡能不能洗澡，幾天能洗一次。

只是看了它一眼它就衝過來了，路嘉木選擇不看它第二眼。

路嘉木不想面對它，閉著眼翻了個身。

「滴答」的聲音頻率發生了些變化，一陣物體運動帶起的小風后，路嘉木的面前又有了那種陰冷潮濕的感覺。

它又貼上來了，也不知道這個角度，怎麼做到的。

路嘉木見雖然躲不開，但那東西好像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打算，就不再管它。

他在心裡默數著那種很有節奏的滴水聲，效果就像數羊一樣，很快再度昏昏欲睡。

等他半夢半醒的時候，有個滑膩潮濕的東西在他臉上撫了一下。

腥臭的風吹過他的鼻尖，那個東西伏在路嘉木臉側，用一種陰森的女聲悄聲耳語：「喂，不要再裝睡啦，我知道你已經醒了哦~」

路嘉木一下就醒了。

滴答，滴答……

它噴出腥臭的口氣，又陰森森的快速說：「我知道你已經醒了，你瞞不過我的。裝睡，壞孩子。」

「學校裡面有夜宵哦，馬上就要開始了，有好多奶油蛋糕呢。如果你再不起床，就來不及了哦。」

滑膩的東西再度在路嘉木臉上撫過，趴在他耳邊輕輕說：「你的小夥伴不要你了，他剛剛和我約好一起跑出去玩。你想不想一起去呀？」

「……」

鬼故事誰小時候還沒聽過幾個？

路嘉木當即聽出了關鍵：這東西就是想騙我睜眼看它，騙我和它一起出去。

路嘉木在心裡嘆息了一下，搖了搖頭：話里都說的明明白白了，簡直侮辱智商。

明天早上六點，全體學生就得起床。還不知道明天的課程會有多複雜。

要是這東西在他邊上嗶嗶賴賴一整晚，害他睡不了覺，真的很影響精力。

「你的……」

陰冷的女聲沒有把話說完，路嘉木就感覺旁邊的床架猛地顫動了一下。

是隔壁床位的俞冷醒了。估計是聽到聲音睜眼往自己這邊看，結果看到了不該看的，嚇得一哆嗦。

女聲突然停頓，緊貼著路嘉木臉的濕冷感一下遠離。

腥臭的風向旁邊颳去，路嘉木聽到那種液體滴落的「滴答」聲遠離了自己，到了俞冷床頭。

俞冷好像動了一下，因為同一排的床都是綁在一起的，所以床架的晃動十分明顯。

但他沒有說話。

終於走了。路嘉木也沒睜眼，轉了個身背對著俞冷。

然後他注意到除了「滴答」聲，房間里有些過分的安靜了。

連其他孩子熟睡時的那種輕微鼾聲都沒有，一片緊繃的安靜。

路嘉木在心裡嘖了一聲：原來都醒了。

過了有一會，旁邊才傳來一陣「嘰咕嘰咕」的說話聲，但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很顯然這是單人聊天模式，不想讓其他人聽清楚。

床架被綁在一起，路嘉木可以感覺到不斷有震顫從旁邊傳來，越來越明顯。不用睜眼，都可以想象到俞冷蜷在被子里瑟瑟發抖的樣子。

真是可憐弱小又無助。

不過說起來，它進來應該有一會了，肯定也已經被其他孩子看到，卻還只是貼著別人說話，不禁令人懷疑它就是紙糊的。

路嘉木被抖的睡不著，閉著眼安靜聽了一會，發出了一聲語氣詞：「嘖。」

路嘉木剛一出聲，立刻有腥臭的風刮來。

那東西瞬息間回到了路嘉木床邊，緊貼著路嘉木的臉，驚喜尖嘯：「別裝了！你醒了！我聽到你說話了！」

那又怎樣？你看我睜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