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熏香
一字一句充滿壓迫,危險感急劇衝上大腦,跟蹤者突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
「說吧,有何目的?因誰來?」牧卿對待一俱毫無生命的雕塑一般,拿出一把匕首輕拍其臉面,手側斜,鋒利側端陷入皮膚,割破皮層,流溢猩紅血液。
跟蹤者怒視嘲笑道:「別想從我這敲出什麼話。」
「對了,忘記和你說匕首沾了些別的東西。」牧卿淡淡道。
下秒跟蹤者就感到傷口奇癢無比,想伸手去抓癢,奈何全身被靈繩束縛動彈不得。
傷口色變,開始灼熱滾燙,跟一根火紅木炭貼在臉上一樣,強烈疼痛襲來,一張臉猙獰失去平色。
「這只是開始,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磨。」
跟蹤者大汗淋漓,被折磨的腦子一片空白,強撐咬牙切齒道:「......不......不說......」
牧卿繼續道:「你說如果我在你傷口撒上蜂蜜,隨後引來蜜蜂,你覺得的會變成什麼樣子?」
意識動搖之際冷不防聽到一句冷冷聲音,忍不住打個哆嗦,后脊背直犯寒。
原來一個人狗起來是真的很狗。
確信對方說到做到。
「我偶然得到一本書籍,上面記載了不少讓人怪怪怪說話的法子,我想試試哪一種方法更好。」牧卿繼續言道,又在人身上不輕不重割了一刀,「反正我會控制力道,保你不死。」
藥粉隨著傷口迅速擴散。
跟蹤者遭遇一錘重擊,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死都不能,腦袋嗡嗡作響,回蕩著牧卿所言每一句話,意識逐漸散渙,牙口鬆動:「安......安之.....易。」
牧卿眼睛發紅,欲滴出血,狠聲道:「你們找他幹什麼?!」
跟蹤者斷斷續續道:「尋找鑰匙......」
牧卿:「什麼鑰匙?」
跟蹤者:「異......異.....」
話到一半就沒了。
牧卿奇怪地掃看他一眼,對方皮膚染上詭異暗紅色,裂紋紋印攀爬。
揮袖一掌前推,輕點腳尖旋身往上飛,落在高牆上。
「砰!」
一聲巨響,跟蹤者似皮球撐大爆炸,火焰碎片停留在空中,人沒了,空氣瀰漫一股難聞燒焦味。
緊接著一道飛鏢劃破空氣極速沖牧卿而來,他側身躲開,手上覆蓋一層靈力伸手夾住飛鏢,往其飛來方向看過去,只見一道影子一閃而過。
沒著急追上去,眸色凝重地環視一周,確定沒有異常后才收回目光俯視下方。
流雲火球咒?
流雲火球咒是種在某個人身上的惡毒暗咒,相當於把自己命交給控咒人,只要控咒人發起毀滅命令就會引起爆炸。
若是不知此法之人稍晚一步離開就會跟著一起下九泉。
知曉現在靜蘇肯定滲入不少踏雲閣中人,等安之易入網。
不行,不管如何都要在這裡等到安之易。
負手抬頭看天,今天陰天,灰色天空透不進一絲陽光,有多少隱雷埋伏在暗處蠢蠢欲動?
腦海莫名浮現一個人身影,大膽念頭跳出來。
路過一家酒館停下腳步看了幾眼招牌,然後邁開腿跨過門檻。
安之易還在看書,一個人突然撞門而入,他急忙起身去扶著他,一股酒氣撲鼻。
等到了床上坐好,牧卿拉著宜芷衣角搖了搖道:「先生,你回來了嗎?」
「嗯?你是說你的先生嗎?」
「嗯。」
「我不是你先生,我是宜芷。下回別和太多酒,酒醒后容易頭疼,你好好歇息吧,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你會責怪我嗎?上回我喝酒你也是照顧了我很久。」
「我又不是你先生,責怪你什麼?還有,我是第一回見你醉酒,何來照顧之說。」宜芷說罷扯回自己衣角走人,關門之際還幽幽可憐道:「這個所謂先生也太不是人了,那麼久都不出現,看把孩子想的出病來了。」
等門一關,牧卿兩眸瞬間恢復清明。
安之易說他一醉酒就會忘事,根本不記得做過什麼,所以這種情況下對方沒必要還藏著,可能真的不是安之易本人吧,若是換做先生才不會那麼冷漠,語氣至少也得溫柔很多。
宜芷出門憋不住搖頭笑了笑,這貨下回還是別裝酒了吧,破綻百出,連自己喝醉后什麼德行都不知道還學裝醉。
從進門開始就知道了。
一般情況下,牧卿醉酒後和不醉酒完全是兩個模樣,醉酒整個人恨不得貼在他身上,而方才的他只是扶著自己肩膀。
另外,若是真醉酒,自己還能走出這個房門?!
隔天,牧卿假裝詢問宜芷自己醉酒後有沒有做出什麼出格事情。
宜芷回他沒有。
牧卿心事重重道:「你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踏雲閣消息全部告訴我?」
宜芷驚訝道:「你怎麼突然想了解他們了?」
牧卿:「其實我昨天遇到踏雲閣人了。」
把過程大概說了一遍,唯獨沒有提起安之易。
宜芷皺眉頭不悅道:「來的比我預想中早,你趕緊離開靜蘇,他們沒有那麼好對付。」
牧卿堅毅道:「不離,我要留下來。」
宜芷無言一會,離身道:「我這幾天需要安靜一會,你幫我看看外面風聲。」
由於時間緊迫,宜芷一人在房間,手指比劃作結印,前方是一塊艷紅似火的血玉,血玉明顯與平常血玉不一樣,色澤濃郁鮮艷,不斷有另外往外溢出,引起空間空氣震蕩,波紋漣漪圈圈散開。
藥材受靈力指引,一個接著一個飛向空中,圍繞血玉旋轉,逐漸染上一層淡光。
每次一過度施展靈力就會牽動傷口,身體像被人撕裂了一般,無止無境疼痛。
必須熬下來,咬著下唇,因為太過用力反而咬破皮膚滲出鮮血。
本就是身負重傷,加之晝夜不息研究解藥香,相當於用自己僅存壽命去換取一城人。
強撐身體運轉靈力。
可惡,那人下手還真不是一般重,不過他也中了自己散靈香,等過個三年五載也就成為一個普通人了,無法再積蓄靈力。
可惜啊,沒法看到那場景了。
牧卿經過宜芷房間,目光不受控制落在門上,已經好幾天不見對方人影了,這時聽聞一陣跌倒音,連門都沒敲直接闖進去,扶起他緊張問道:「你怎麼了?」
熏香散落一地,宜芷也因為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強抬頭虛弱道:「我沒事,你把那些熏香拿到外面焚燒擴散香味,很快便可清除回牯蟲了。事情做完后趕緊離開靜蘇,切記不要去找踏雲閣,切記......」
說完兩眼發黑,意識逐漸模糊,力氣盡失,最後躺在其懷裡。
牧卿趕忙抱起他放到床榻上放好,那像長時間泡水一樣的發白臉色可不像沒事,拉起手腕把脈,一臉詫異,之前以為對方所說的半截身子埋黃土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是真的。
宜芷真的命不久矣,或許遠比還能活長一些時間,現在因為過度耗損身體配置解蟲香而縮短壽命。
拿出一枚藥丸塞入其口中,神色複雜望著那張臉出神一會,一天天勸自己不要蹚渾水,可他自己呢?用命在耗。
隨後走到一旁撿凌亂撒在地上的熏香。
在街道燃起火堆,每一處投放幾塊熏香,氣味蔓延整座城,逐漸平息得了回牯病的人的癥狀。
不過其中也有怪事,居然有的人暴斃,大概有三十左右人數。
牧卿探查過那些屍體,毫無例外是踏雲閣的人。
一下子想到宜芷,對方可能很早就知道踏雲閣的人身上血液流有驅蟲藥物,而他故意製作與踏雲閣的驅蟲藥物有所不同的熏香,利用兩者差加入某些剛好與踏雲閣藥物一起產生毒性的材料,既達到救人又殺了放蟲人。
不禁為其嘆為驚服,如果宜芷沒有重傷,那他該是一名驚艷四座的天才。
可惜宜芷已經昏迷好幾天了。
牧卿坐在宜芷旁邊把脈,給餵了那麼多葯依舊不見好。
起身拿碗放回桌面,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細微聲音,原本沉下來的心又跳動起來,猛地回頭走到他身邊附身靜靜聆聽,好半天沒有聽見聲音,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宜芷躺在床上閉攏雙眼還昏昏沉沉的,怎麼可能會說話。
正要離開,一下子瞪大眼睛,宜芷居然在動嘴唇!
「牧卿......」
「對不起......」
牧卿哭笑不得道:「你有什麼好對不起我的,要真覺得對不起就睜開你雙眼別老躺床上。」
「月禾......」
「嗯?」剎那間牧卿還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怎麼聽到了月禾名字,可宜芷應該不認識月禾吧。
「牧卿月禾......原諒先生這一次......」
牧卿瞬間怔在原地,瞳孔劇烈縮小,震驚不知所措。
雙肩抖成篩子,哆哆嗦嗦伸出手在宜芷臉上亂摸,摸到一處細微接痕時緩緩撕開,露出一張日思夜想的熟悉容易。
心臟遭遇一拳重擊,疼痛鞭打全身,呼吸急促,一瞬間潰不成軍,眼睛泛紅染上濃濃水霧,晶瑩液體在眼眶中打轉,濃重鼻音嘶啞無助道:「先生......先生......你看看我......」
然而安之易只是無意識說了幾句話,後面在沒動過了。
「為什麼......我明明都懷疑過的......為什麼我沒有繼續懷疑下去......」
「為什麼當初在聽到你說自己將死時候我沒有問太多......」
「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認出你來......」
「先生,你醒過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要是早點認出來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先生,你醒醒好不好......」
「......」
滴滴水珠落在被子上染出朵朵小花,刻印深重哀傷懊悔,哽咽低語續而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