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英水庄
第一次知道陰魂不散是怎麼個不散法了。
林稚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身上應該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吧,怎麼玄牧卿就打定主意賴上他呢。
首先排除圖人的可能性,那麼就只能是因為自己身份了。
無泠畢竟是大家宗派,也有不少人想結交無泠子弟。
稍後覺得有個人同行也挺好的,可以說說話解悶,索性不去糾結太多,反正自己要啥沒啥。
很快,兩人就到達青店口區域。
這裡有一條小路,沿小路直走就能到達所謂的村子。
白霧繚繞,可英水庄卻全然沒有昔日炊煙裊裊之景,死一般氣息充斥每一個角落,經過焚燒和雨淋,房屋破爛不堪,荒涼慘相,似一座座墳墓。
走了一會,喬若槿指著一處房子道:「那裡沒被燒,我們今晚先住在那好了。」
玄牧卿:「嗯。」
一間滿是灰塵的屋子裡,蜘蛛網密布,散發發霉味。
玄牧卿將角角落落每一處都掃乾淨,還給窗子沾上紗布,動作熟稔到讓林稚咋舌,看不出來對方還會收拾屋子。
由於不時會出門,林稚往自己的空間法器內塞了各種東西,席子被子和鍋碗瓢盆都不在話下,曾被文稻戲稱背了個屋子出門。
正鋪床之際,揚手一小東西從衣服暗袋裡掉落隨後滾到地面。
「鈴鈴鈴。」
小圓物滾至玄牧卿腳邊,他彎腰拾起看了看。
林稚轉身恰巧看到對方在研究小鈴鐺,好似還挺喜歡的,於是問道:「你喜歡?」
玄牧卿點點頭,應聲:「嗯。」
林稚想也不想道:「那送你。」
就之前在販賣小攤上買來的小鈴鐺,給了也無所謂。
玄牧卿深沉不見光影的眸子里迅速掠過亮光,稍縱即逝,即刻恢復往常淡然,道:「謝謝先生。」
夜幕緩緩落下,沒見到所謂的鬼魂。
點亮燭火,成為整個村莊唯一一處通亮的地方,為寂靜添分暖。
林稚站在窗邊望向外邊無盡黑暗,感慨萬分,好端端一個村莊一夕之間竟然落得一個凄慘下場。
身後傳來陣陣妙音,回頭一看,玄牧卿把冷玉骨蕭放到唇邊,五指靈活地在蕭孔之間遊走。
天籟蕭音落心,泛起點點漣漪,寂涼村莊飄蕩繞樑妙音,驅散瘮人寂靜。
眨眨眼睛,若有所悟,隨後把叉桿取下關好窗子。
如果說舞娘起舞是她最美時刻那麼玄牧卿安然閑靜吹簫則是他最動人心魄之際。
一曲閉,玄牧卿放下玉骨簫。
林稚:「可以給我看看你玉簫嗎?」
玄牧卿一聽沒有一絲猶豫就直接遞給林稚了。
轉來轉去,玉簫冰冷且質地濃白,乃上好白玉石所制,這條件,怎麼著也得富貴人家才配擁有吧。
簫身上刻有兩字:丠寧。
林稚喃喃道:「丠寧?」
玄牧卿:「我的字。」
林稚思考一會,問道:「丠與囚音讀相似,丠寧莫不是寓意囚住安寧?」
玄牧卿:「正是。」
晚上就寢,玄牧卿已經閉上眼睛,林稚側躺著默默端詳對方,太多太多疑惑留存心頭。
玄牧卿忽然睜開眼,扭頭道:「先生還不睡嗎?」
「啊?」林稚被人逮到后尷尬訕笑回應,急忙轉好身子並拉扯上被子到肩膀,「睡了睡了。」
玄牧卿瞥眼正雀躍的燭火,抬手彈出一道靈氣熄滅它。
屋外遠處,一戴白色笑臉面具的黑袍人負手凝視剛剛熄滅的屋子......
鳥兒鳴叫,天際泛其魚肚白,等了一夜沒等來怨魂。
林稚出門伸個懶腰,環視一周,如果沒遭遇變故,現在應該是家家炊煙裊裊溫馨景象吧。
閑來無事,兩人隨意在此處逛游,能碰上傳言中的鬼魂最好,免得再等些時間。
村尾處有一座小房子,與其他殘破不堪的房屋不同,從外看比較乾淨整潔。
跨過門檻,一進來就感到莫名陰冷,如同進入冰窖,汗毛豎起。
是一座小小的山神廟。
一台案桌上擺放一個小小的山神雕像,全身乾淨,沒有一絲灰塵,明明是祈福求佑的神像卻格外怪異,面容凶神,攜帶陰厲獰氣,更勝獠鬼三分。
神像正前面是一台用桌布掩蓋的桌子,放著香爐,長布落至桌腳。
屋子很小,兩邊有黃色幕布帘子遮掩。
林稚頓神,微微蹙眉,然後抬腳悄聲往那邊走,停在幕簾前,抬眼看了一會,隨後伸手揪住一角用力一把拉開,面露驚愕。
眼前出現一貼牆架子。
架子上擺放眾多小罐子,排列整齊且滿滿當當,通通用黃符紅咒封條貼於罐身,陰陰氣息令人極不舒服。
這是什麼?
林稚一臉疑惑,拿起其中一個罐子細看,豈料剛到手沒一會就突然之間呼吸艱難,耳朵充斥嘈雜叫聲,頭疼幾乎要爆炸。
視線模糊,點點聲音雨滴灑落,鋪天蓋地湧來,很多人在自己耳邊說話,可無論怎麼聽都聽不清楚。
隨即兩眼一黑,再也不省人事。
後來,林稚感到冰冷溫度覆蓋於額頭,抖動睫毛緩慢睜開眼,發現躺自己在玄牧卿懷裡,似乎沒那麼難受了,可身子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沉重。
發生了什麼事?
手中的罐子已經轉移到玄牧卿手裡。
剛才似乎因為自己碰及罐子所以才會暈倒,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抓住玄牧卿手背,一愣,初次碰及對方皮膚,不僅膚白如雪,連同體溫也一樣冰冷。
他很快壓下驚訝,恢復神色重新站起來,牧卿小心翼翼地扶著他,怕其再次暈倒。
「罐子有貓膩,可惜沒法知道罐子里東西。」
「是風乾人心,怨念強大,所以你才會受到波及。」
「為什麼你沒受影響?」林稚奇怪道,視線落在對方手裡的黑罐子上。
「罐子的封條就是用來封印它們怨氣的,一般來說只要封條沒有損壞是不會遭受波及。」
林稚:「......」
原來我倒霉剛好拿到一個有問題的,不對,既然玄牧卿能知道裡面東西也就證明他打開過。
玄牧卿:「先生,你以後不要去觸碰怨氣戾氣太過重的東西。」
「不礙事,就這回倒霉了點而已。」林稚不以為道。
「先生......」玄牧卿欲言又止。
「好啦,不碰就不碰吧。」林稚道,猜到可能是與自己體質有關,旋望四周,話一轉,「看來英水庄鬧鬼一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入夜,涼風習習抖動林間樹葉,頗為瘮人。
「咻咻咻!」
窗外十幾道白色人影一閃而過,飄忽遊離,腳不沾地,形似幽靈鬼魅。
燭光映照,黑影在窗子上快速掠過,外面響起怪異呼嘯鬼鳴。
木門遭遇敲擊,林稚立馬抓起劍就往外跑,一開門,涼風立即呼呼灌入吹滅蠟燭,外面無人,然門上多了幾個泥漿手印。
他凝神警惕觀察周圍動靜,耳朵傳入細微聲音。
眼前閃過一道白影,立即轉動手腕揮劈斬,劍氣劃破白影,漫天白布碎片輕輕飄落,如雪花般,卻比不上雪花來的乾淨純潔。
「裝神弄鬼。」
數十道白影一股腦飛向林稚,將其團團包圍於其中。
下一刻,白團砰然爆炸,碎片四處飄散,款款落於地面。
四處觀察,尋找控制白布製造鬼魂的背後人,瞥見不遠處一人躲在暗處只露出半張慘白面具臉。
見被發現,那裡飛出兩個人,分別向相反方向飛跑。
林稚當機立斷對旁邊的玄牧卿道:「一人一個。」
邊說邊動身追上其中一黑袍人。
黑袍人跑進莊子旁邊樹林,在樹木林中忽隱忽現,林稚緊跟其後。
到了一片稍微空闊的草地上,面具人忽然停下幽幽轉身揚起臉陰森盯著林稚所在方向。
面具下的雙瞳殘戾冷酷,嘴角譏誚。
既然你們那麼想尋思,不滿足你們豈不是顯得我不夠大度。
大喝一聲,掀起漫天塵土。塵土中兩具比常人身軀大兩倍的泥俑站在他左右,雙目猶如幽幽鬼燈籠,一個執斧,一個持刀。
兩具怪異泥俑,林稚悄然握緊劍柄,一臉凝重。
「既然來了,不如留下給我的魂俑開開血?」黑袍人冷笑道,「今天給你們開大餐。」
兩魂俑同時舉起兵器,大塊頭身軀拖著步子向清秀少年處在地方。
林稚跺腳縱身一躍,躲開斧頭大刀,背後高樹被魂俑大力砍斷,轟然倒落。
回首一望,臉色略微慘白,沒想到那大塊頭竟然擁有如此大蠻力。
不敢掉以輕心,先解決一個好了。
如箭般衝上前,攔腰橫劈,沒遇到想象中的泥俑分半,遭遇強壁,利劍砍不下半寸。
立即一腳踩在對方身子上,借住反力騰越翻身與其拉開距離。
滿臉震驚。
怎麼會這樣?!
泥俑恍如表皮堅硬護盾,生生抵擋住利劍攻擊,僅僅留下一道不輕不重的傷痕,和沒有差不多。
面具人不禁得意邪笑,諷刺道:「你以為我的泥俑是那些不堪一擊的東西嗎?會點花拳繡腿便天真忘己了?」
泥俑接到命令,將幽幽目光投到林稚身上,雙目猶似暗夜中垂吊的火燈籠。
林稚打量雙方,故意往另一個魂俑靠,找準時機讓他們相對面攻擊自己。
刀斧相近時,按先前算計好的時間和路線,彎身躲避退到一旁。
兵器相遇,電光火石,裂開一條縫,然後全部斷裂,頭端砸在地上,而魂俑也相互震開一段距離。
面具人原本氣定游閑地觀戰,對此局甚有把握,忽見此情景眼裡不禁浮上狠色。
「幾分本事,不過沒用,你今晚再怎麼掙扎也是我魂俑的餐食。」
用利器劃破皮膚,雙手合十,嘴裡不斷念叨咒語。
流出體外鮮血受到吸引飛向魂俑,灑在它們身上,竟直接被吸收了。
光澤比之前更甚且陰厲黑暗氣息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