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同舟須得共相濟
「也是老朽等人無能,沒有辦法保得小王爺周全,至使小王爺您不得不遠走他鄉,寄人籬下。」
別人在笑,可刑放卻是忽地振衣而起,走到大廳中央,向著上坐的龍鈺就那麼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容色很是沉痛的道。
他的這一番話說出口,廳上剛才還一臉笑容的眾人,一時間臉上便浮現出羞愧的神色。
不錯,自家的少主被逼到了這步田地,那就是他們這些個作臣子的失職。
有一句話說的好,叫作主辱臣死,作主子的被迫作了人家的贅婿,他們這些個作臣子的哪還有臉?
一時間,大家也都離了席位,各自走到大廳中央,齊刷刷的跪了下去,其中一些性格粗直些的,甚至那頭嗵的一聲磕在了地上。
「諸位叔伯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快起來。」
見到這種場面,璇璣連忙從主位上跳了下來,幾步走到眾人跟著,把臂將他們一個一個從地上拉了起來。
一邊將他們這些個人,一個一個的送到自己的座位上,按著肩頭讓他們坐下,璇璣一邊笑著道。
「形勢比人強時就該隱忍,當以大局為重,難不成要為龍鈺一人一時之榮辱,而置大事與不顧?」
「諸位叔伯所作所為沒有錯,也不應該因為此事而感到羞愧。」
「再者說了,若是諸位叔伯只是那種僅具匹夫之勇,見怒便拔劍而起的人,那小侄也不敢謀划著跟諸位叔伯來談論大事了。」
一番好言相勸,總算是將這眾人給安撫下來,璇璣也重新轉回自己的坐位上坐下。
而之前的這一番表現,自然也叫這一眾人等對這龍鈺更加高看了一眼。
接下來,龍鈺編造了個理由將自己病癒的事情向眾人交代了一番。
要說刑放這些人,在龍且出事之後,他們不肯屈服於龍騰,亦不願意加入到西府的其它勢力,那是他們心念舊主,不肯背這負義之名。
可是他們自己之間,卻又一個看不慣一個,誰也不肯屈居於別人之下,如此以來,也就難以將力量聚合起來形成自己的小集團。
不能聚合自己的力量,那可就是各自為戰的局面,這樣以來,在外部力量的壓迫下,他們的日子自然是極不好過的。
其實對於他們來說,真的是需要有那麼一個人出來主持大局,才可以將這一股一股散沙般的力量聚合一起,如此才有與別的勢力對抗的本錢。
可這個值得他們自己信任的,又能得別人認可的,能夠擎起大義這桿旗的,算來算去的也就只有龍鈺一個了。
只是,之前的龍鈺那是一個什麼情況,傻子,不說他一個傻子有沒有那個能力讓這一個一個桀驁不遜傢伙信服與他,就只這一個『傻』,這一面旗幟也是擎不起來的,任誰去想,這西府的將來也不可能寄托在一個傻子身上。
可是現在就不同了,如今的這個傻子,那病已經完全好了,已經是一個正常人了。
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那麼做這一股勢力的領袖就沒有任何讓人質疑的地方,那怕他的智識不高,那怕他文的武的一無可取之處,那怕他還是一個懦弱的,沒有一點擔當的爛泥。
只要有他在,這些人就能自動自覺的聚於他的身邊,自覺的去配合,去妥協,將這爛泥扶上牆,成為一桿旗。
龍鈺是爛泥嗎?自然不是,他不是,如今借著他的身份興風作浪的璇璣也不是。
所以當這璇璣極有條理的將一些須要交代給這些人的事情交代明白之後,這些個傢伙那一個個的目光明顯變的興奮起來。
一個只是有著象徵意義的主君,能夠將他們這些個力量聚合一起,能夠讓他們借著大義站穩腳跟,能夠改變西府很大一部分人的敵視態度,能夠讓他們從西府萬民那裡獲得更多的支持,可是這樣一個主君卻沒有能力帶著他們發展壯大,走向輝煌。
可若是這個主君,那智計謀略,心性人品皆是上上之選呢?
當璇璣詳細將這西府形勢,周邊形勢,以及與這西府有著關係的諸方勢力情況作了一個詳盡分析之後,這些個人,那興奮就不止表現在那一對眸子里了。
啪。
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只震的几面上的茶杯哐啷啷一陣亂響,眾人就聽著劉大鎚興奮的大笑道。
「我就說吧,呵呵,你個齊麻子,還有你個刑巴斗,平日里看你們兩個那種『論智老子天下無雙』的屌樣老子就有氣,怎麼樣,今天再牛氣不起來了吧?」
「所以說還得是咱們小王爺,你看人這一分析,別說是龍騰那老小子肚子里憋的什麼蔫屁說的是一清二楚,就是朝廷里的那群吃人飯不拉人屎的陰人肚子里轉的是什麼詭計都說的個明明白白。」
「說句實話,咱們這些個老兄弟雖然平時看你們兩個不順眼吧,可平心而論,還是挺佩服你們兩個肚子里那些個花花腸子的。」
「就象王爺說的,今日西府之繁榮,可是有著你們兩個大大的一份功勞在裡面。」
「只是呢,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者,哦,一山更比一山高,強中更有強中手,對著咱們小王爺,你們兩個老貨可還自傲得起來?」
「那是,咱們兩個比小王爺自然是比不了的,便是比你劉大鎚也是差得遠了。」
「不記得當看隴右城一場空城計,可是生生嚇退了戎人五萬雄兵呢。」
接過劉大鎚有話頭,刑放呵呵大笑著道。
隴右城一場空城計,那可是事關這劉鵬的一件趣事。
當年的他還是隴右城關鎮將,手下僅只五千兵卒。
說起來,那時他這一支邊兵的任務,不過是西府對著吐渾國的前哨一般,若真是那吐渾興兵東進,他們可是應付不了的。
那一年,也不知這吐渾王是吃錯了什麼葯,真就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興兵東來,而這西府因為事先沒有得到可靠的情報,自然也就沒有了任何應對的措施。
說起來,遇到這樣的突發情況,那守邊將領應對方法也就只有兩個。
一個是領了部隊棄城而走。
若是這邊將有著一顆仁心的,或者還能在撤退之時,將一城百姓也都是帶走,而若是那種沒有仁心的,怕是連一城百姓也顧不得了。
至於這第二種方法,那就是據城以守。
可是要採用這種策略,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五千人守,七萬人攻,隴右城又不是那種依山傍水,高牆大壘的雄城,只怕是絕對守不到援軍到來的。
若依著吐渾人的兇悍殘暴,城破的結果,最後便不光這五千邊軍,就是那一城百姓都將會與城具歿。
只是這位劉大鎚,當時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錯了,既沒有選擇撤退,也沒有選擇據城死守,而是在得到消息之後,將自己五千人的部隊全都拉出了城,於那吐渾大軍來路夾山兩邊設伏。
除此之外,他更是驅著城中青壯於城東十裡外的密林后折來樹枝,捆紮成掃把一般,用繩子拖了來回跑。
而他呢,卻是獨自一人頂盔帶甲的守在城頭,還將西城門打開。至於城中百姓卻是被嚴令閉戶,任何人不得上街。
最後的結果,卻也是讓人大眼鏡。
那吐渾七萬大軍,到了這隴右城下,對著這一道洞開的西門竟然逡巡著不敢輕入。
之後又見那城后東方塵土漫天,帶兵之將以為是西府援兵到了,竟然就下了撤軍的命令。
只是他這一撤,兵進夾谷時,就聽得那兩邊山上鑼聲大響起來,一時殺喊之聲大起,更有許多戰旗在密林中樹了起來。
論到了這劉大鎚的傑作『空城計』,璇璣這裡不明就裡,自然就會問起,刑放就笑著將事情的始末講了一遍。
其間自然也就分析到了此戰之所以會是這麼一個結果的原因。
「原來那帶兵的吐渾二王子本就是一個志大才疏的傢伙,一天的兵沒帶過,只以為啃過幾天兵書就如何了不得了。」
「而那吐渾王,因為最愛這個二兒子,想著要將他選為自己王位的繼承人。」
「只是這位二王子,文事武事上皆無半點功勞,若是冒然立之為嗣,怕是沒有人會服。」
「於是這位吐渾王就想著發動一場戰爭,讓這位二王子領軍,掙得一個軍功,好以此來堵住別人的嘴?」
「只是這也太兒戲一些了吧,這麼一個餿主意,虧他一個一國之君,腦子裡也能想得出來?」璇璣不由啞然失笑道。
「誰說不是呢,或者他以為,忽然發動,以七萬軍打下一個僅只五千人防守的邊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講故事的刑放也是搖頭而笑。
直到今天,他都沒有想明白,那位吐渾王何以會出此昏招。
「所以說也是劉大鎚運氣,遇到一個四六不懂的外行將領,偏偏還是個猜忌多疑,膽小怯懦的弱雞。」
「不然那一次,他也不可能僅以五千人眾,取得殺敵一萬的輝煌戰果,而且自己一方傷亡不過八百。」
說起來,對這劉大鎚幾乎算是白得了這一場天大的功勞,齊霖還是極為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