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衍生番外
【秋後算賬】
既然人醒了,遲來的管教自然也該來了。
風千雪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翠師伯負責執掌玄宗戒律。
在她沉睡十餘年間,封雲山玄宗總壇已部分遷建完畢,散落在苦境的少量門人也陸續回歸。
她踏出天波浩渺,迎面碰上幾位道子,正奇怪他們的身份,對方卻個個齊刷刷的停止手邊之事恭聲道:「大師姐!」
風千雪:「……」
懵然之間,被翠師伯叫走帶入真武殿,劈頭蓋臉一通教訓,然後就是為期十天的閉門思過。
她盤腿坐在真武大帝神像前,捋著這些年的記憶,心頭惴惴,覺得禁閉十天大概已經算得上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秋後算賬當然不止這一筆,偷襲皇儒之事一直沒個結論,她救下差點沒命的雲忘歸一路送回德風古道,到了大門口尋思著要不要溜,皇儒老爺子已經傳音讓她滾進去。
所謂輩分啊,儒門很看重這個,何況皇儒為了她兩度開尊口,身份儒號都給了,說什麼也不能失了禮數。
於是定了定心思進門告罪,老爺子傲嬌勁兒上來作勢要揍,她一個激靈瞬間化出暮雲岫:「尊駕若怒火難平,不如打他出氣吧!」
眾目睽睽之下,暮雲岫搖著摺扇苦笑:「哈,這叫什麼?吾賣吾自己?」
皇儒:「……」
……德風古道的小輩加起來都沒這丫頭臉皮厚!!!
「來這套,吾是這麼沒肚量的人嗎?」
風千雪低頭無比誠懇乖巧:「尊駕之肚量天下皆知,是我年少無知冒犯在先,尊駕要罰也是該然。」
藺天刑看著她乖覺的樣子,心道實在是不屬一脈不便插手,不然他非得管教一下,姑娘家家的老用罪惡坑那些破爛手段算什麼事?!
想歸想,嘴上也只能略微提點:「年紀輕輕多學好,別走偏!」
「晚輩謹記,感謝尊駕愛護。」
「……哼!」
傲嬌老爺爺把頭一甩化光回了昊正五道,雲忘歸笑道:「尊駕是怕你名聲又被罪惡坑的經歷影響。」
「我知道。」風千雪咧嘴一笑:「尊駕嘴硬心熱。」
墨傾池站在一旁插了一句:「既然知曉,就別浪費尊駕一番心意。」
雖然混過黑也不影響他一身教導主任氣質,風千雪對這位神奇的儒門聖司嘆為觀止,點頭應道:「聖司放心,我會愛惜羽毛。」
【傳承壓力】
散落苦境的少量門人,加上弦奇二部新收的幾名弟子,組成了玄宗新一代傳人。
除殘存的六弦四奇,道魔大戰已耗盡玄宗人力,風千雪就這麼變成了如今的首席大弟子。
因她多半時間走跳江湖,對自己在玄宗的定位並沒有太過在意和思考,直到弦首一道召令讓她帶師弟師妹參加三境論道大會。
她聽完弦首吩咐,第一反應卻是:「論道大會?有考察範圍么?」
性格跳脫的二師弟噗一聲笑噴:「大師姐,你被儒門荼毒真深!」
風千雪反手一個爆栗敲在他頭頂。
居然敢吐槽師姐,膽子很肥啊!
弦首大致跟她介紹了論道大會的形式與理念,時間一到便讓她帶隊離開,也沒有過多交代,以至於她拿下名次領取獎品時有認識的道友跟她笑鬧「不愧是玄宗首席接棒人」——把她驚了個晴天霹靂。
然後別人就瞧見本屆論道大會第三名面色凝重飄到一邊,掰指頭似乎在算著什麼。
風千雪也確實在算。
年齡,輩分,根基,武學……目前來看真的是首席接棒人啊我去?!!!
瞬間感覺形勢很嚴峻。
讓她繼承玄宗是不可能的,哪個層面都不合適,弦首他們也未必有這個想法,但如果一直給別人這種印象,對師弟師妹們也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她心思深想得多吧,金師伯叛變那事兒她總有陰影。
於是在這以後她就忙著四處物色好苗子往天波浩渺送,得空就狠狠訓練師弟師妹,新一代儘快成長起來,玄宗傳承才算是穩妥。
二師弟武學天賦極佳,但個性跳脫衝動。
三師弟敏感聰慧,音律一道雖頗有建樹,術法又弱了些。
四師弟性情溫和沉穩,修鍊紮實有韌勁,卻少了幾分魄力。
五師妹心智不成熟,還是個不知世道險惡的傻白甜。
……
風千雪覺得自己簡直操碎了心,生怕又被誰叫做「首席接棒人」,尹秋君看出她的擔憂,暗笑得腹內抽筋,跟墨塵音說起時都有幾分幸災樂禍。
赭杉軍知曉此事,也覺欣慰又好笑,與她長談一番,告知無論蒼還是他目前都沒有確定兩部之首的考慮,至於今後誰能擔起重任,需看天意機緣。
風千雪這才鬆了一口氣,不再急於代師收徒,碰上道友調侃,也可以理直氣壯正色提醒對方,玄宗之前的傳人都犧牲了才輪到她做這個首席大弟子,也算是杜絕了這種玩笑。
後來她四處遊歷,碰見可心合意的好苗子,也不再故作神秘一通亂侃「騷年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入我玄宗」,已是業務純熟自然隨性許多。
也無意之中從儒門挖過人,比如六師弟,自幼苦讀聖賢書,本來想去儒門,從她口中聽說玄宗對抗棄天帝的詳細事迹后就改了志願。
風千雪:「……」
好吧,一切都是緣分。
七師弟是意外之喜,她路過北武林在一處村落發現吃百家飯長大的七師弟,他天生目盲耳聾卻能與萬物溝通,便運用這一點天賦默默保護養育自己的村民,各家凡有大事,他能出多少力便一定儘力。
……這樣的孩子,本性純善,即便學壞,又能壞到哪裡去。
風千雪相信自己的眼光,在協助他安葬一位孤寡老人後便詢問他是否願意與自己離開。
那時七師弟思考了很久,突然抬手釋放出自幼積蓄的所有靈力,注入村落各方,形成一道屏障,然後才向她跪下欲拜。
風千雪一把將他扶起。
——我是代師收徒,你能否留下,要看我師長們的意願。
把人送到天波浩渺后不久,她收到翠師伯回復,七師弟被弦首收為弟子。
風千雪愉快的勾起嘴角。
她的眼光還是不錯嘛。
【名號這東西】
走跳江湖,名號就像學號和身份證號,每人不同。
風千雪一睡十幾年,醒來就有了道號和儒號,但她總覺得不習慣。
常常是別人叫她「天海道儒」「韶韻九華」之後她才懵逼的想起自己還有名號這玩意兒。
啊這……彷彿藝名一樣的稱呼,總有種偶像練習生宣布出道的羞恥感啊。
「難道你認為鐵嘴鋼牙拚命三娘很好聽?」
紫師伯嗤了一聲。
……不,跟那兩個比較起來,弦首和皇儒賜號可好聽了,好聽死了。
風千雪終於做完了心理建設——雖然熟人們依然看得出她不習慣。
三境論道大會上,認識的都叫她本名,倒是便於認熟串門聊天。
紫宮太一是道鎮代表,莫尋蹤代表道真,豁青雲陪老婆來打醬油,道隱前輩的小徒弟是滅境代表之一,風千雪雖然是道境玄宗代表,主要任務卻是帶師弟師妹們開眼界。
參評的小年輕們難免緊張,作為評審的道門大佬們看著一群青壯派卻只有感慨。
論道大會嘛,年輕的時候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呢。
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玄宗唯一排面的風千雪出於儒生考試狂人的本能,事先做過功課,劍法術法掌法測算,知道自己測算不行也就閉眼隨便,綜合排名第三。往榜上一看,紫宮太一拿下魁首,道隱之徒位列第二,於是她自認為也算是很不錯的名次了。
也就是這回豁青雲冒出一句「玄宗首席接棒人」,把她嚇了個半死。
劍法比論最後一場,她站在莫尋蹤對面,按照江湖規矩報出名號。
「天海道儒風千雪,請了。」
——啊,原來是這個感覺啊,很有逼格的樣子。
【一路順走】
螣邪郎回過一次中原,目的是為了找銀鍠黥武。
中原有多亂,所有人都深有體會,風千雪覺得沒準銀鍠黥武是被什麼檯面下的牛鬼蛇神給坑了。
螣邪郎嗤之以鼻。
「異度魔人沒這麼容易折戟。」
風千雪誠摯提醒:「邪皇,你們沒剩幾隻了,還是做最壞打算盡最大努力吧。」
螣邪郎魔眼一睜瞪了過來。
風千雪盯著螣邪郎的坐騎,怎麼看怎麼像加大碼長翅膀的袋鼠,無視了螣邪郎壓迫感十足的眼神,好奇道:「你這是征服澳洲了?你培育的新魔將里有樹袋熊嗎?」
螣邪郎:「……」
本大爺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
「噗。」
隨行魔將覺得邪皇這一面挺有意思的,抱著長刀在旁邊看熱鬧。
風千雪看了眼笑出聲的魔將,心裡卻沒有放鬆警惕。
重臨的異度魔人似乎頗有實力,素賢人摸不透螣邪郎的來意,加之諸事纏身,於是這事兒兜兜轉轉又落到玄宗頭上。
好在折騰幾個月之後,總算找到了銀鍠黥武,她這才確定螣邪郎暫時沒有別的想法。
……暫時。
銀鍠黥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被困在某位高僧手裡,結果高僧壯烈犧牲卻害的他多關了幾年。
風千雪聞訊咋舌。
你們異度魔人真是特別容易被高僧關起來洗腦啊。
黥武漂泊多年,此番終於決定與螣邪郎同歸,風千雪代表中原送別——也可算是監視對方離開。
螣邪郎自然明白她的意圖,臨走不忘嘲諷:「異度魔界之強大,至今仍令你們忌憚嗎?」
風千雪領著兩個師弟,老神在在:「忌憚談不上,但魔人天性,總要有所防備。」
「哈……待吾等整頓重臨,中原會重新憶起曾經的戰慄!」
螣邪郎戰術嘴炮,風千雪還以一記重擊:「我說,邪皇啊……你們純種異度魔人不剩幾個,當務之急是恢復人口。尤其是你,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趕緊娶妻生子為銀鍠家開枝散葉才對得起你老父親的犧牲。」
「……風千雪。」
螣邪郎面色不愉。
她卻不管螣邪郎被宿敵催婚心情是否美麗,對隨行魔將侃侃而談:「知道為什麼從無任何反派拿下中原嗎?」
魔將搖搖頭。
「因為中原人口基數大,雖然死傷不停但難以滅絕,這是其一,其二也因人口眾多,能源源不斷產生高手……你們啊,失去異度魔龍,只能自己生了,魔多力量大,多子才多福,邪皇加油以身作則,將來兒孫滿堂時,家祭無忘告乃翁。若不方便回來,我也可代勞,滴滴代告。」
隨行魔將:「……」
……邪皇,她說得好有道理啊!!!
螣邪郎和銀鍠黥武只覺得膝蓋劇痛。
……角度過於刁鑽,竟然無法反駁。
送走表情扭曲的異度邪皇,兩位師弟這才忍不住捧腹大笑。
大師姐的懟人功夫真是學也學不來呀哈哈哈哈哈哈……!!!
【杯酒】
羽人非獍知道千雪在儒門有個義兄。
雲忘歸自然更清楚羽人非獍和風千雪兄妹倆的關係,畢竟都成了江湖傳說了。當年風千雪初入江湖,儒門不少人正是因她捨命救兄長之事對她印象略好幾分。
彼此知道卻不代表相熟,雲忘歸甚至沒跟羽人打過照面。
正式見面是孤獨缺去世之後。
早幾年補劍缺已經先走一步,昔日他們兩個被棄天帝一招打廢,活到如今這個份上都算是壽終正寢,多年來混得頗熟,事先商量好死後葬得近一些,去仙山還能做個伴。
孤獨缺人走得很安詳,葬禮也簡單。
寰宇奇藏特意趕來,站了半天丟了一疊黃紙到火盆里,他們師兄弟這輩子的恩怨也算了結。
葬禮之前風千雪正和雲忘歸一起趴趴走跑任務,接到消息便直接拉著雲忘歸去落下孤燈。
「大哥。」到了落下孤燈,風千雪一邊給自己披上麻衫一邊匆匆介紹:「我義兄。」
「……幸會。」
雲忘歸跟羽人點點頭,見他果然如傳聞一般內向沉鬱,深覺他們兄妹倆的不易。
千雪一回來,落下孤燈彷彿立刻有了活人氣,她有條不紊接待慕少艾等人,操辦葬禮,和羽人一起以兒女的禮節跪拜送葬,送親友賓客離開……忙完了才鑽進自己雇巧匠修建在落下孤燈的暖房中,探頭說了一聲:「我休息一下,你們自便。」
——留下羽人跟雲忘歸面面相覷。
雲忘歸開口解釋道:「咳,她最近確實比較累。」
「我知道。」羽人點點頭,主動問:「要飲酒,還是茶?」
顧忌對方還在孝中,雲忘歸本想說喝茶就好,但見羽人內斂的沉鬱,臨時改口道:「酒吧。」
男人之間,酒是有益交流的媒介。
酒是千雪搬來珍藏的,比羽人過去喝的烈酒醇厚得多,雲忘歸本就外向,邊喝邊跟羽人說起近期千雪的動向。
絮絮叨叨,說來說去也就是那些江湖風波,末了雲忘歸半是總結半是感慨道:「實話講,真羨慕你有這麼貼心能幹的小妹。」
「她也是你之義妹。」羽人回答得很平靜。
「……哈,她確實幫吾很多。」雲忘歸這才說出一直想說的安慰之辭:「你師尊之事,節哀。」
「我明白。」羽人仰頭又喝了一口酒:「他這些年狀態很好……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接受。」
「那就好。」雲忘歸看向風雪之中的暖房:「千雪很擔心你。」
「沒必要。」
雲忘歸端詳著羽人的神色:「看來是沒必要了。」
——羽人非獍已經不再是需要背負罪惡感獨自苦痛的青年,而這一切,源自千雪。
雲忘歸不禁笑笑。
他今日能有命坐在落下孤燈喝酒,不也是因為千雪么。
……真是個寶貴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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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到此就正式結束啦。
雖然如果再展開寫,大概還能寫很多很多,但我覺得適可而止就好。
祝各位道友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