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2 冰島驚魂（342） 他們的告別只是一……

苗阿婆的精神印記消散后,恢復『正常』的苗阿婆就像其他舊日夢中長輩一樣，會被『醒來』的人力量嚴重影響。這岩洞中黃導可還醒著，為了苗阿婆的安全,安雪豹夥同芬里爾狼和小金蛇一起把苗阿婆送了出去。

沉迷向黃導學習的牙獵人此刻也脫離了學習氛圍,看了眼安雪豹,又看了眼小金蛇，欲言又止。這麼多次合作下來他對丙一的小團體有了點歸屬感,自覺這種活該是隊里的頂樑柱來做，就像他牙獵人。問題是他目前還沒能再成功變回小龍,別說馱人了，這小守宮的體格還沒雪豹尾巴粗。

牙獵人看看雪豹又看看自己，最終沒自取其辱。主要還是黃導太貼心,看出小守宮的想法后呵斥了它幾句。工欲畢其事必先利其器，馱人誰不能做？哪用得著它！它先找到臨界點突破自我真正變龍比什麼都好使，將來到真正需要它的時候才能真幫到人。

牙獵人虛心受教，它現在是真的很服黃導,繼續趴在幾片黃導送它的鱗片上沉浸式感悟。岩洞中，丙一跟黃導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安雪鋒想借著送出苗阿婆的功夫囑咐苗芳菲些事情，自然不能讓牙獵人跟上去壞事。黃導很自然的拖住了牙獵人，足能見得她這幾次醒來後跟安雪鋒有了很深的默契。有什麼事應該也不會瞞著他，黃導花瓣的下落交給安雪鋒丙一很放心。

既如此，銀白大貓丙一沉吟片刻後跟黃導說悄悄話：『白教堂聖母那邊我不放心，一會等安雪鋒回來，我就先走一步』

龍獵人將小蜥蜴透露的消息帶回來后，丙一就拜託水晶小龍去貓頭鷹小光那邊盯梢。它畢竟不是完整靈魂，可能會對喚醒白教堂聖母起到些意外的影響是一方面。還有一點就是幻象貓已經有太久沒出現了。

從空空道長他們那邊離開后,丙一就感到自己精神中的幻象貓又跑了出去，並沒有跟它一起來黃導和苗阿婆她們這裡。當初丙一以為是幻象貓更在意空空道長的秘聞，又潛伏了回去。但現在想想當時醒來的人可不只有空空道長、苗阿婆和黃導。

幻象貓有可能回到了紅導身邊——也有可能，它盤桓在貓頭鷹小光的附近。迄今為止安雪鋒派去保護小光的唐響與丙一剛拜託過去的龍獵人都還沒傳遞迴來消息，看起來一切都風平浪靜，然而丙一是知道幻象貓藏匿自己的手段有多高，連雪豹都不一定能覺察得到。

丙一不清楚幻象貓和喬治跟黑寡婦有沒有仇怨，但如果白教堂聖母的花瓣在她的精神印記里，肯定是防不住幻象貓的。

『大雪和你一起去，該說的我也已經都告訴她了』

聽出他話中意思，黃導果斷道。丙一沒有立刻應下，單把牙獵人和芬里爾狼留在黃導這，他還是有些擔心。

『我精神印記里的力量還夠，不至於打不過一條小蜥蜴』

黃導感覺到了他的遲疑，冷靜淡淡道：『你不是想利用它的『刀』？它現在自己就是分裂的狀態，身體分裂，思想割裂，難以發揮出刀全部的作用。我調·教調·教它，起碼讓它變成龍，認知與化身統一，用『刀』時也更能幫到你』

銀白色大貓深深望了眼黃導，並沒有驚訝她能猜出他所想，畢竟沒有如此敏銳的嗅覺與判斷力，黃導也不可能站到當年的高度。沉吟片刻，丙一變了態度，鄭重同黃導低語道：『您覺得成功可能性有多大？』

『難道可能性低你就不打算做了？』

黃導反問，聽得丙一一怔，隨後舔了舔嘴角，笑道：『當然不，只是——』

『放心吧，他目前的靈魂狀態已經糟糕到了極限，不會更糟了』

黃導寬慰道：『能有哪怕半點的變化，對他來說都是好的。說不定是機會呢。』

『這種機會我們早就沒有了，畢竟我們都不過只是精神印記，他卻能算是靈魂。如果我是他，我絕對會答應你的計劃』

『目前問題的關鍵不在會不會造成更惡劣的影響上』

黃導饒有深意，望了眼苗阿婆之前在的方向：『剛才我聽到了唱經聲，而且不只是他一個人在唱。你知道他的執念只是將唱經傳承下去，我不知道你找來的那個玄學旅客天賦怎麼樣，如果他學的足夠誇，那道長恐怕撐不到舊日夢結束』

『我知道。』

黃導這一番話猶如一把快刀，斬斷了丙一心中難得猶豫不決的亂麻。紅隊和苗阿婆精神印記的消散到底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一向天馬行空思想不受規則束縛的丙一也難得多想。但黃導說的對，情況不會更糟。他的實驗是冒險，卻也很可能是他跟空空道長兩個人的機會。撥開表面照見真實核心，丙一的心情豁然開朗，蓬鬆毛絨的長尾忍不住晃來晃去，看的黃導手癢，把大貓摟過來抱，揉搓長長的貓毛。

銀白色大貓溫熱的身軀，蓬勃的心跳，讓黃導哪怕隔著龍鱗都能感到他鮮活的生命力。讓她想起大雪第一次在她懷中醒來時，當時的悸動與難以言說的心情。恍如從舊時照見現在的旅程，讓不會命運不會交錯的人們再次相遇在一起。然而黃導能感覺到舊日夢即將結束，這場相遇終究只是幻夢一場，夢醒了，人散去，沒有什麼能挽回消逝的舊時光。

但有這一場相遇就足夠了。

『去吧』

看到雪豹的身影出現在岩洞口，黃導鬆開手，放大貓離開。但銀白大緬因卻仍窩在她懷裡並沒有離開，反倒沖著雪豹軟聲軟氣喵喵直叫。雪豹長尾優雅自然垂落，它望向他們這邊，邁步走來。黃導以為丙一這是有什麼話要對她跟安雪鋒私下說，雖然疑惑卻靜待事情發展。

然而她沒想到雪豹步子邁得越來越大，最後竟像要跑起來，在黃導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它一頭扎進她的懷中，緊緊拱著她和大貓。就像孩子回到母親的懷抱，喉嚨中發出低沉緩聲的呼嚕聲。雪豹的頭很大，黃導的懷抱就這麼點地方，身體柔軟的銀白色大貓被擠在中間，簡直像被壓成了一張貓餅，他們仨緊緊挨在了一起。

黃導先是驚訝，隨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手托起銀白大貓的小貓臉，讓它不至於被拱到窒息。她另一隻手拍了拍雪豹的身軀，感受到在厚實柔滑皮毛下有力起伏的肌肉，其中蘊含著能衝破一切阻礙的力量。

她的孩子長大了，帶著愛人來看她。能在死後也能與他們團聚，她過去積攢的種種怨氣，多少不甘與憤懣，都在此刻被一種更柔軟的情緒所替代。

雪豹並沒有停留太久，它抬起頭時叼起大貓的後頸皮，動作自然，就像它原本就只想著從黃導懷裡叼走貓一樣。牙獵人旁觀也只懷疑這雪豹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怎麼撞黃導還擠丙一啊？是酸黃導教他還是暗地裡對丙一有什麼不滿？

牙獵人感到他們短暫沉默的擁抱已經代表了一場告別，以及母親對孩子的驕傲與慈愛和已經長大的孩子，對幾乎從未見過的母親那種源自血緣的孺慕與感傷。黃導他們那一代人大多都是內斂的，不善於說愛，也不習慣過於外露的感情，安雪鋒也是如此。

他們錯過了一整個童年，而今他肩扛著重擔，背負著太多人的希望，早就做不會孩子。

所以他們的告別只是一個擁抱。

『咳，這……』

在雪豹帶著大貓轉身要離開岩洞時，牙獵人終於忍不住了。它臉皮還沒厚到在人家孩子離開自己還賴在這不走的地步，難免有點坐立不安。也對，說起來雪豹和黃導確實是母子，他一個蜥蜴夾雜在裡面實在有點多餘了，現在順勢離開才自然。但是，但是，可惡，他還是想變強啊，他感覺自己還有很多沒領悟到！

『你不用走，留在這裡』

誰知就在金色小守宮戀戀不捨，準備遺憾離開的時候，黃導魔龍尾尖一勾就把它帶了回去，當黃導說它的力量與她最為接近，她會用剩下這點時間傳授它更多的經驗，讓它將來能為團隊做更多貢獻時，牙獵人簡直是意想不到的狂喜，竟然還能有這種好事！

他也不是瞎子，當然能感覺到丙一和這雪豹恐怕瞞著他偷摸做事，但那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他得到了實惠，能學到的東西都是自己的，牙獵人跟他倆的關係也沒親近到要每時每刻貼在一起，知道所有秘密。它順理成章留了下來，和黃導一起目送雪豹和大貓在風雪中走遠。

『苗阿婆說烏螺山山神的愛寵是一條金蠶，苗芳菲正好有金蠶蠱』

在去往小貓頭鷹所在之地的路上，安雪鋒低聲跟丙一說起他和苗芳菲剛在外面談了什麼。

苗芳菲加入夕陽旅團時交代過自己的祖孫三代，說起自己當初加入旅社的契機時因為外婆的執念，外婆想找到一條金蠶蠱。當初苗芳菲不明白這究竟是因為什麼，直到這次醒來的苗阿婆說起往事時，她才隱隱有所感覺。

『或許當年苗阿婆回過現實，看過自己的孿生妹妹』

安雪鋒道，當初黃導也來看過他們父子。為了不影響當時還是普通人的他們，黃導不知做了怎樣的掩蓋，而苗阿婆想隱藏住自身的力量與污染，也許會拜託山神幫她。當年也許是烏螺山山神陪她一起回去的，正巧給苗芳菲的外婆留下了一些印象。

當年她們孿生姐妹共同被選為山神的妻子，說明苗芳菲外婆或多或少也有些落花洞女的天賦。她也許能看到神明，能看到山神。但污染對她來說是不可名狀難以承受的，所以她忘記了姐姐與山神曾來過，只隱約記得一條金蠶，執著要找金蠶。

她想要找金蠶蠱，實際上是想要找到失蹤多年的孿生姐姐。而苗芳菲和外婆關係最為要好，希望能完成外婆的執念，最終進入旅社，猶如一個輪迴，又像是旅社的詛咒。

哪怕你生前將家人護的再好，再不與旅社沾邊，等你死後，該進來的還是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