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至無聲

近十幾天內，數萬兵卒匯聚六羊城，稍作調整后，又陸續前往大涼山。兵卒往來不息，巡邏交織如網，沿途之上的民眾人心惶惶，更加防備外人。

戚子合原路返回后，不願暴露身份，晝伏夜行，輾轉兩日，才安然抵達位於大涼山西北方向的羊角鎮。

他之所以費勁辛苦的趕往這裡，一則是羊角鎮所處的位置，較為偏離六羊城和大涼山之間的那片區域，防備較為寬鬆一些，容易混入；另一則是，西川在羊角鎮安插的暗樁，他恰巧記得相應的聯繫方式，可以前往尋求幫助。

戚子合以乞丐的身份混入羊角鎮后，又花費了大半日的時間才終於找到了那個不太明顯的標識——一塊匾額，西側缺一角，東側刻有不太明顯的大山暗紋。

那是一座偏僻的小客棧，由一對父子經營著。戚子合唯恐弄錯了，觀察了許久后，才在一個沒人的時刻，快速的溜進了客棧的大廳。

他直奔一個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桌子前，雙手齊上的撿著先前食客遺留的殘羹冷炙，大口大口的吃食著，活脫脫的真就成了一個乞丐。

「去去去.......一不注意，竟讓你溜進來了！」客棧掌柜急忙上前驅趕。

戚子合繞桌避開后，使勁的咽下食物，也顧不上滿手的油膩，立即摸出三個銅板，一反兩正的擺在桌子的一角。

「店家，行行好啊，我就想吃口油水........這些也都是其他客人留下的，您也看不上眼，倒掉挺可惜的！我今天運氣比較好，撿到了幾個大錢，就讓我也享點口福吧！」他滿臉賠笑著懇請道。

客棧掌柜看到桌上的銅板后，錯愕的神色一閃而逝，然後小心翼翼的撿起三個銅板。先是中間的那個，然後又是右側的那個，最後才是左側。

他的語氣緩和一些，但仍稍顯不耐煩的催促道：「快點，快點.......髒兮兮的，其他客人看到你在這裡，豈不是大煞風景？趁現在沒人，快些吃，若是影響了其他客人，我可饒不了你！」

路過戚子合時，忽的嘴唇微動，低聲說了句：「後院，翻牆！」

他聲音極小，若是距離稍遠一些，就絕對聽不到了。

戚子合渾然不覺，自顧自的吃著桌上的食物，直到徹底看不到任何油水了，他才戀戀不捨的走出客棧........

他並沒有急於離開，先在客棧對面的屋檐下懶洋洋的躺了大半個時辰，然後才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又饒了大半圈，到了連接後院的小巷裡，反覆確認沒人主意后，他才丟掉撿來的打狗棍，翻身躍入院內。

客棧掌柜早已等在那裡，看到戚子合進來后，急忙迎上。

「一是一，二不是二，一二有三！」他到了戚子合的身邊后，神色嚴肅的低聲說了幾句怪話。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放在了腰間的匕首上，滿是戒備。

戚子合穩住身影后，也不敢怠慢，急忙回了幾句：「山是山，林不是林，山林有木！」

客棧掌柜聞言，神色頓時一緩，略帶歉意的淡笑道：「抱歉，我也是小心行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戚子合趕緊罷了罷手：「你如此謹慎，我反而放心許多！」

「進屋再說吧！」客棧老闆做個請的姿勢后，立即頭前引路。

二人快步進了側間，待戚子合坐下，客棧老闆立即尋問道：「敢問有何指示，我會竭盡所能的配合！」

戚子合也不客氣：「儘快準備一隻能夠歸巢的飛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上稟告！」

客棧掌柜略微盤算一下，建議道：「飛鷹早已備有！我建議入暮時，在放飛飛鷹，以免過於顯眼！」

「那是自然！」戚子合立即點頭答應。

客棧掌柜出去后，時間不大就送來了一應所需。戚子合仔細的檢查飛鷹，先確定有沒有傷病，以免造成不良影響。

用於傳信的飛鷹，又名豹鷹或同命鳥，外觀如雀，大小如雉，鷹嘴豹面，習性極為特殊，雄鳥必配二雌，且不同巢。雌鳥永不離巢遠飛，而雄鳥亦只奔行於兩巢之間，從一巢放飛，必至另一巢，三鷹同命，終生不渝。

戚子合檢查完畢，就開始準備密信。但是當他抬起筆時，卻又有些犯難了。

此時，他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一是建議放棄招攬飛翼軍殘部；二是尋求援助，繼續進行招攬的後續事宜。

他有一萬個理由想要建議放棄招攬，因為實在太難了，而且耗費巨大，最終收穫又不確定。更甚至，即便將來招攬成功，想讓他們融入西川時，也會帶來各種麻煩，後患難料。

而要是繼續尋求援助，且不論主公如何看他，單是最終能不能成功招攬，就始終是一個無法預料的狀況.......

出於個人的情感，他很欣賞唐紅玉的品性，對飛翼軍殘部也從沒有看輕過，但出於對西川的負責，他最終還是強壓了這些念頭。

簡要寫明當前的狀況，又附帶自己的分析后，小心翼翼的卷好密信，又綁到飛鷹的小腿上，確認穩固后，才靜待夜晚來臨。

日暮西山時，客棧掌柜一臉喜色的衝進側間，說話時還有些氣喘吁吁：「有個人想要見你，請隨我來！」

戚子合聞言，大皺眉頭，有些不悅的提醒道：「難道你是新手？忘記了.......身為暗樁的規矩？」

來自西川的暗樁，訓練較為嚴格，大都是出自谷靈韻的門下，幾乎無一弱者。

按照谷靈韻定下的規矩，哪怕就是能夠確定身份的兩個人同時找到一名暗樁尋求幫助時，那名暗樁也絕不能讓他們相互見面，以免出現其他問題。

此時，客棧掌柜表現的這麼差勁，讓戚子合大為不滿！

客棧掌柜反應過來后，稍顯尷尬，但仍催促道：「你快些吧！那位.......已經等著你了！」

「難道你把我在這裡的事情告訴他了？」戚子合面目一寒，冷聲質問道。

「這.......這個........」客棧掌柜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釋了，干著急。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一輕一沉，竟還是兩個人。

「子合，我就猜到他有可能請不動你，故而我就只能親自登門造訪了！」一個頗為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正在發火的戚子合聽到聲音后，先是一愣，顯得大為驚訝。然後，就急忙繞過客棧掌柜，快步走到門后。

猛然拉開房門后，看到正一臉淡笑的英俊男子，他頓時一喜，剎那間竟有些語無倫次了。

「啊.......怎麼是.......」快速的平復一下心情后，也趕緊施了一禮：「主公，您.......您怎麼到了這裡！」

「哈，我正巧路過此地，就來看了看位於此地的暗樁，並打算尋求一些幫助。當問起最近的情況時，他就提到了有一人正在這裡尋求幫助，我稍加判斷，猜出是你后，就想見見你！此次，他雖然壞了規矩，但責任在我，可不能讓你繼續為難他，於是我就趕緊過來了！」英俊男子笑眯眯的解釋著。

聽罷，戚子合有些尷尬的看向身後的客棧掌柜，立即很是誠懇的道：「方才......是我太急了，對不住了！」

客棧掌柜淡淡笑了笑，各自施了一禮后，趕緊離開了。如非這樣，他可就真的壞了規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