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說得祖母無言以對
四姨娘到底是怕老夫人的,被訓斥了,臉色僵了僵,微微嘟了嘟嘴,沒說話了。
「聽說你病好了,呵,難為你還能來看我老婆子一場。」老太太端著架子,出口就是一陣嗤諷的語氣,顯然看她很不順眼。
嘲諷完她,凌厲的目光又射向楊氏,眼中不滿更重,眸色幽暗。
「楊氏,婆婆讓你跪下你不跪,可是不服,養出這麼個沒有分寸的女兒,婆婆讓你罰跪,不說一聲起來,你還敢私自起來,你是沒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裡,故意忤逆不孝是不是?」老夫人開始發作了,橫眉冷對,厲聲呵斥,眼神好像刀子一樣一寸寸剮了過去。
擱誰身上都難受得不行。
楊氏縮著脖子,似乎委屈,似乎埋怨,似乎不甘,一切都寫在臉上。
眼看要忍不住爆發回懟。
夏綰卿先一步提高音量開口了:「不關母親的事,是女兒帶母親進來的。」
她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頭上。
楊氏擔憂地看著她,卻得到夏綰卿一個安撫,胸有成竹的目光。
心頭微怔,竟忘了開口幫她說話。
果然,夏綰卿這話讓老夫人震怒:「什麼,你還有臉說,你們一個子輩,一個孫輩,小小晚輩難不成還想爬到我頭上來,一個兩個不把我放在眼裡,是想反了天了不成?」
老夫人是最忌諱自己威嚴受損的。
如果夏綰卿,楊氏她們及時認錯,說不定老夫人斥責一通也就眼不見心不煩打發走了。
可偏偏夏綰卿說了這話。
明擺著忤逆老夫人,不顧老夫人的命令,私自把人帶進來,這不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裡是什麼?
一個小輩敢如此挑釁,還堂而皇之,毫無愧疚地說出來,老夫人不暴怒就怪了!
也是第一次,老夫人連情緒都控制不住。
其他人看了,面上面無表情,私底下都是幸災樂禍。
夏雨柔微眯著眼睛看著夏綰卿,心裡更是暗罵一聲愚蠢。
蠢貨,明明自己還背著錯,知道老夫人不高興,還一字一句往老夫人逆鱗上撞,老夫人等會兒不狠狠處置她,不是面子裡子都沒了?
她這麼一說,只是逼著老夫人一定對她們不留情面地狠狠懲戒。
「祖母,你別怪大姐姐,大姐姐可是定遠將軍府的外孫女,自然有一分傲氣,相信她也不是故意不尊重祖母的,再說宴會那事,大姐姐也遭了罪了,就算了吧。」夏雨柔溫柔真誠地勸說著。
卻一句話踩了兩個雷點。
誰不知道,老夫人不喜歡正房,就是因為正房仗著出身高,是低嫁,不把家裡長輩放在眼裡,連她這個做婆婆的,都掌握不了兒媳,兒媳動不動搬出自己的身份,讓她啞口無言。
嫡長孫女也是,親近外祖父母家,對自家親祖母卻不甚親近,夏雨柔這話看似開脫,實際上是在故意挑起老夫人的怒火。
再加上宴會一事,老夫人已經在氣頭上,她這麼一番舊事重提,火上澆油,可不讓老夫人氣上加氣嗎?
「哼,你不用為她說好話。」偏生老夫人沒覺得夏雨柔的心思,還以為她心善,但因她的話已經激起了對夏綰卿和楊氏的熊熊怒火。
夏綰卿瞧了夏雨柔一眼,呵,無知。
老夫人已經對下面跪下的兩人震怒:「夏綰卿,你看看你三妹妹,身為太傅府嫡長女,你哪有一分大家閨秀的氣度,這次我還沒處置你當眾失身,給全家丟臉的事,你還敢大搖大擺把你母親帶進來,你是眼珠子沒人,看不見我這個祖母了嗎?」
說完,還不等夏綰卿回復,她又是一陣劈頭蓋臉:「你做出如此有辱家門的事,今天本該打死你了事的,你母親教育不好你,教出個如此沒皮沒臉的女兒,讓她罰跪已經算是便宜她了,你以為你生了病我會放過你,你現在立刻給我跪到祠堂,不準給她飯,不準給她水,沒我的吩咐不准她出去,去,讓人收拾行囊,即刻帶大小姐去莊子那兒住。」
夏雨柔聽聞,一喜。
這是要把夏綰卿攆去莊子嗎,這可是大好的事。
去了莊子,就讓她有來無回,呆在莊子里,她可就徹底廢了。
「祖母息怒。」等老夫人發泄一通了,她才波瀾不驚,彬彬有禮又無比冷靜地一行禮叩頭,高聲說了一句。
這麼平淡的一句,讓老夫人的怒火奇異地停了一下,轉而是疑惑。
她怎麼這麼淡定?
「祖母,您要懲罰孫女嗎,這可萬萬不可啊,還有孫女帶母親進來,也是為了祖母的聲譽著想,並非是為了一己之私,希望祖母明鑒。」說著,又是一叩頭,情真意切,句句肺腑之言。
老夫人反倒突然愣住了。
隨後,便是惱怒茫然:「你在胡說什麼?」
夏雨柔也在一邊推波助瀾:「是啊,大姐姐,你想為自己開罪,就把一切推到祖母頭上,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
經夏雨柔一提醒,老夫人才明白過來夏綰卿打的是這個主意,當下又是要發怒。
就見夏綰卿輕蔑地一瞥夏雨柔:「三妹妹自己蠢,聽不懂我的話也就算了,你當祖母也那麼蠢,會被你三言兩語就蒙蔽嗎?」
老夫人還未發泄的怒火剎那間哽在了心裡,不上不下,難受得不行。
要是直接罵出來,不是應了夏綰卿的話。
夏雨柔更是小臉一黑。
夏綰卿,這是在罵她蠢?
她自從重生以後備受誇讚,還從來沒有被人罵過蠢。
可夏綰卿只說了這麼一句以後,就不理會她了,看也不看她一眼,無視的態度讓她更為惱火,覺得縱使說出反駁的話也沒那麼得勁了。
夏綰卿目光又轉向老夫人時,那就一個純真無辜,真摯感人:「祖母細想,現在正是風口浪尖上,外面人都盯著,我們這一家子有什麼動靜,外面也都知道了,父親都說了,這事不是孫女兒的錯,孫女不過是個受害者,因此,沒有懲罰女兒,若是祖母懲罰了,會讓外面的人怎麼想?」
接著,不等老夫人有所回復。
她已經先一通分析說了出來:「外面人會覺得,是孫女不知檢點,蓄意勾引男人,和男人偷情,到時候以小窺大,家裡姐妹都會被我的名聲連累,以後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嗎?」
如果說只是連累了一人,老夫人對她發脾氣也就算了。
可是老夫人也好,夏父也好,都是最顧及家族利益和面子的。
一旦涉及到了一整個家族的利益,那麼,做什麼事都得細細思量了。
「所以,父親說了,孫女不過是遭人陷害,並非有意不檢點,是事出突然,天意弄人而已,既然孫女是受害者,家裡面難道不應該寵著,安慰著,哪來的責打辱罵之意呢?」這最後一句,才點明了夏綰卿的心思。
那就是從現在開始,你不能打我,不能罵我,還要好好安慰我,好好寵著我。
因為我已經是受害者了,這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要責罰,作為祖母,身為一家人,如果是一家子慈祥的家庭,不應該護著受害的子女嗎?
因此,不管是從閨中名節還是長輩形象來說,他們都不能動她一分一毫。
老夫人如今也明白了這個道理,臉上的神色慢慢複雜了起來。
可是剛剛起來的怒火哪是那麼容易消的,她就算知道不能動夏綰卿,也對她看不順眼,認為受害者不過是個幌子,這一切也是做給外人看,實際上就是她自己不知羞恥。
只不過,她不能實施處罰而已。
「對了,三妹妹,當時就只有我和你以及父親在場,你也聽到了父親的決定,我久病在身,不方便跟祖母說,可是你得到了祖母的寵幸,怎麼不告訴祖母一下呢,我瞧著祖母都不知道這個消息,要是祖母一個沒注意打破了計劃,那麼,我們全家子的名聲不都要賠進去了?」她又突然話題一轉,挖了個坑給夏雨柔跳。
就當是報復她之前拿她的外祖身份,給她挖的坑了。
夏雨柔臉上的神色一僵,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老夫人有幾分不滿的神色也望了過去。
柔兒也知道這件事,為什麼不事先提醒她?
讓她在這件事上沒有個處事界限,還被夏綰卿捏住了把柄,讓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出醜?
老夫人是最重面子的。
她如今氣恨夏綰卿,對夏雨柔也多了幾分失望埋怨。
夏雨柔注意到老夫人的神色,臉上越發不大好看。
又是夏綰卿,三言兩語就讓老夫人對她生了怨。
老夫人對夏綰卿滿腹牢騷,卻奈何動不了她,弄得她心頭的怒火無處發泄。
夏綰卿她動不了,楊氏總可以吧?
「楊氏,你可知錯……」老夫人正要動怒。
又聽夏綰卿道:「母親自然有錯,錯在沒有提醒祖母,怎麼能讓祖母罰跪母親呢,還當著那麼多人看到,畢竟,女兒的事要是沒有錯,母親又何錯之有,罰跪可不是一件小事,沒什麼大理由的罰跪,這要傳出去,還以為祖母苛待兒媳,尖酸刻薄呢?」
這句話,又把老夫人堵了回去。
告訴她,就是不能罰。
「孫女就是擔心對祖母的名聲不好,才冒大不韙把母親帶進來,省得被人扭曲了名聲。」她這麼一番話,事情瞬間逆轉了,這麼說,反倒顯得她是為了老夫人好,是孝順,而不是一開始的不孝。
重大的反轉弄得老夫人如今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一團霧水。
合著夏綰卿沒錯,還有功,她不能罰,還得誇。
那她的怒火呢?
只能自己咽下去了。
老夫人這心啊,油煎似的。
抿了抿唇,一臉活像便秘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