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甜蜜入蠱》/嫵梵
===第十一章===
裴弼見天色不早,便對妹妹溫聲道:「鳶鳶,早些回去休息罷。」
裴鳶乖順地點了點頭,待同裴弼告別後,她正依言轉身想要離開這處時,卻恰同剛剛從天祿閣歸府的司儼撞了個滿懷。
司儼的身上帶著冬日的清寒,身量也屬實比她高出了太多。
裴鳶仰起了小腦袋,見沉沉月色中,男人的容貌俊美得似是蒞凡的神祇。
裴弼覺出了這處發生的狀況,待走到二人身旁后,便溫聲責備裴鳶道:「怎麼不看路?」
裴鳶乖巧地垂眸同裴弼和司儼認了錯后,方才飛快地逃離了這處。
適才兄長又喚了司儼霖舟。
她前陣子才弄清楚,原來霖舟是司儼的表字。
霖為久旱逢甘霖的霖,舟則為一葉扁舟的舟。
裴弼還同她提起,好像司儼很小的時候,他母親就為他起了這個表字。
裴鳶邊小跑著往自己的住處奔著,邊想起自己平日總是稱司儼為世子,亦或是個「您」字。
可她也想喚他一聲,霖舟。
四下並無任何人,只有她和地上的影子。
裴鳶因而小聲地喚了一遍他的表字:「霖舟。」
她也不知是為何,只單單是悄悄地喚了這兩個字,她便喜不自勝,亦覺得滿心都被蜜淋了似的。
裴鳶復又在心裡喚了數聲,霖舟、霖舟、舟舟~
如墨一樣的夜空倏地開始下起簌簌落雪,裴鳶仍在歡快地小跑著,她只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幸福得彷彿擁有了全世界。
*
待裴鳶離了裴弼的住處后,司儼不禁問道:「你妹來尋你做什麼?」
裴弼略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如實回道:「她想問問你和太子的往事。」
司儼聽罷,卻不自覺地看向了裴弼的右臂。
且他的面色,肉眼可見的嚴肅了許多。
裴弼難能看見他的這副模樣,不解地問:「你做甚這般看著我?」
司儼語氣低沉地回道:「當年,若不是發生了那件事,你也不會落下這麼嚴重的臂傷。也能如裴猇一樣,入伍參軍,報效朝廷……」
實則裴弼任治栗都尉一職,是退而求其次。
他在十多年前,原也是想同裴猇一樣,跟著他外祖父班昀習武參軍的。
可如今的裴弼,外表雖看似如常,與正常人無異。
實則,他的右臂早便傷了筋腱,提筆習字尚可,卻不能提任何重物。
若要是個思想偏激的人碰到裴弼這種境遇,怕是會覺得自己是個廢人,興許還會自暴自棄。
裴弼朗笑一聲,寬慰司儼道:「你真的不必自責,我這胳膊又沒斷,再說若是真用它來換我摯友的一條命,也值了。」
說來裴弼剛剛認識司儼時,二人的年歲比這時的裴猇和裴鳶還要小。
那時司儼的母親翁氏仍在人世,而撫遠王司忱的內眷之間的關係,也比尋常人家複雜許多。
撫遠王有兩個妻子,翁氏為正妻,而平妻則為竇夫人的妹妹,竇氏。
十餘年前,中原正值戰亂。
當時的撫遠王司忱還在割據徐州的諸侯手下做事,可他卻被那諸侯懷疑有不臣之心,且那諸侯覺得司忱曾與還未稱帝的閼澤暗中勾結,便對司忱動了殺心。
司忱提前察覺后,為了能順利逃亡,不惜拋妻棄子,將司儼和其母翁氏扔在了徐州,自己則選擇了連夜出城。
實則在此之前,司忱也曾拋棄過自己的孩子。
於亂世中的男子,都講究一句話,這話便是:妻子如衣物,兄弟如手足。
所以,為了逃命,妻子和兒子皆可拋。
司儼從前,貌似還有一弟一妹。
他的妹妹在很小的時候便病逝了,而弟弟總是隨著一家人四處奔走,又吃不到太有營養的東西,身體自小便很孱弱。
司忱第一次扔兒子時,也是在逃亡的路上,他租了輛牛車,可那牛車卻緇重過負,若想疾馳需得拋下些東西。
眼見著敵人就要追上,若再不往下扔些東西,全家都要跟著喪命。
司儼之母翁氏似是看出了司忱的心思,她想保全自己的兩個孩子,便準備自己跳下牛車。
司忱卻制止了翁氏的行徑,待他扔下了數個輜重后,牛車賓士的速度還是不快,他便盯上了自己的兩個兒子。
老大聰明且康健,老二則病弱平庸。
司忱毫不猶豫,立即便將一臉驚恐的老二扔下了牛車。
裴弼曾在腦中幻想過該場景,老二身子病弱,且那牛車疾馳的速度極快,他被司忱扔下去后,八成當場就被摔死了。
當時司儼和其母翁氏會是什麼反應,裴弼不得而知。
他曾嘗試將自己置身在這樣的場景中,卻不敢往下深想。
裴弼的父母很是恩愛,他們亦很寵護自己的孩子們。
他無法、也不敢去想,若是裴丞相也如司忱般,就這麼將他扔下了牛車,他會有多麼的絕望。
司儼逃過了他父親的第一次棄子,可卻沒逃過第二次。
徐州的諸侯發現司忱拋妻棄子后,卻並未殺掉他們,而是讓他們為奴為婢,做著最粗鄙的活計。
但司儼和他母親在徐州卻沒有一直為奴為婢,沒過多久,那徐州諸侯竟是准許司儼同當地豪強貴族的孩子一同入學堂治學。
那諸侯肯這麼做的緣由也不必多猜,翁氏是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她為了保護她的兒子,也定是用身體付出了代價。
而司忱逃亡后,便投奔了在司隸上郡一帶割據的閼氏一族,司忱武力頗高,有勇有謀,也頗諳為臣之道,深得皇帝的信任。
司忱亦幫皇帝攻伐了數座城池,而後皇帝派司忱去攻打徐州,司忱大獲全勝,且在一片屍身血海之中,尋到了司儼和翁氏,並將他們母子二人帶回了上郡。
皇帝那時為了拉攏司忱,便將其貴妾竇夫人的妹妹許配給了他,而翁氏為了保護司儼,早就失了貞潔。
但司忱還是奉翁氏為正妻,讓竇氏做他的平妻。
裴弼能覺出,司忱實則對他的原配髮妻用情頗深。
可司忱最愛的人,還是他自己。
再後來,翁氏不知因何緣由,突然暴斃身亡。
有人說是司忱還是無法忍受她的不貞,這才尋機殺妻。
可翁氏到底是因何而死,卻沒有誰能知道實情。
但能確定的是,司忱的平妻竇氏,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貌似司忱殺其平妻,不是出於本意,而是於醉中誤殺了她。
撫遠王司忱,也落得個殺二妻的惡名。
皇帝那時還需司忱為他四處征伐,只安慰了竇夫人的情緒,卻並未怪罪司忱。
那時皇帝還未稱帝,但問鼎中原已是大勢所趨。
那時的司忱也未露任何野心,頗得皇帝閼澤的信任。
許是因為年歲尚小,就歷經了太多的慘事,司儼那時還不如現在這般,偽裝得甚好。
他那時反是沉默寡言,眉間也總蘊著陰鬱。
當年的司儼也如現在般,展現了過人的才智。
裴弼因而對司儼頗感好奇,也想接近他,同他成為友人。
可司儼卻對裴弼的主動交好不理不睬,裴弼倒也沒同司儼惱,反是一得機會,便很熱情地主動同他說話。
司儼那時的古怪性情雖然未得罪他裴弼,卻得罪了太子閼臨。
得罪他的緣由,不只是因為司儼沉悶陰鬱的性情,這其中,可能還摻雜了幾分,閼臨的妒忌之心。
太子因而於暗,派了他的少年隨侍,想要將司儼溺死在將軍府中的池塘里。
而裴弼那時恰巧路過,正好見到司儼的頭被那幾個隨侍按在了水裡。
他的性子隨了裴丞相,正義感頗強,自是不想讓司儼就這麼被淹死。
裴弼並未多想,便衝上前去,急於解司儼於水火。
他一個人自是敵不過四五個少年隨侍,幸而司儼尋機也奮起反抗,數人在扭打間不分勝負。
其中一個隨侍嫌他多管閑事,待將他撂在地上后,便用腳狠狠地跺踩了他的胳膊。
那隨侍用得力道極大,也下了十足十地狠手,司儼見狀想要救他,可他自己也是自顧不暇。
這場惡戰直到驚動了皇帝,方才硝煙暫停。
裴弼猶記得,他的父親裴丞相、皇帝閼臨和撫遠王得知這事後,都趕了過來。
當時裴丞相看著他受傷的胳膊,眼裡滿是父親對兒子的心疼和慈愛。
裴弼那時雖然受了重傷,可心中卻是有著歸屬和依靠的,父親的眼神給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太子是皇帝已故嫡妻所出,自幼便是天之驕子,就算做錯了事,也是高高在上。
醫師為裴弼診著臂傷時,他卻在悄悄地觀察著司儼。
司儼渾身被水淋透,模樣狼狽不堪,可神情卻是極其倔強的,隱忍中亦帶著幾分與他年紀不符的陰鬱。
撫遠王當著眾人的面,臉色極陰的走向了他。
實則司儼幾天前,才剛剛喪母。
裴弼本以為撫遠王會如裴丞相一樣,會安慰司儼幾句。
卻沒成想,撫遠王竟是揚起了大掌,「啪——」地一聲,便往司儼的右臉狠狠箍去。
撫遠王怒聲斥道:「就知道給我惹事,還不快同閼公子道歉!」
裴弼的思緒漸止於此。
如今的司儼儀質溫雅,俊美無儔,修養亦是甚高,一看便是出身良好的翩翩公子。
可任誰都看不出,他實則有著這樣慘痛的過去。
裴弼不想當著司儼的面,再度提起那些如夢魘般的往事。
他岔開了話題,語氣故作輕鬆地道:「唉,上元之後,便是我的婚期。如今大婚在即,我需得避嫌,不能同從前一樣,再同鳶鳶相處過密。那小丫頭現在心思可多了,早就埋怨上我了。」
司儼這時看向了他,他覺出了裴弼話裡有話,便問:「所以?」
裴弼復道:「所以啊,我看她對你還算信重,不如你替我多陪陪她罷。」
司儼微挑鋒眉:「你就這麼放心我?」
裴弼立即警覺了起來,語氣也稍沉了幾分:「鳶鳶她還那麼小,你不會真對她有想法吧?」
司儼淡哂,回道:「開句玩笑而已,真不至於這麼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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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便到了上元佳節,雖說司儼已經不再替那博士祭酒教授算學,可他在私底下,仍一直幫裴鳶提前預習《九章》之中的內容,裴鳶因而在算學課上,也是底氣甚足。
裴弼忙於籌備自己的婚事,不能同往常的上元節一樣,帶著裴鳶和裴猇一起去西市逛花燈會。
原本裴鳶,應該對此感到失落。
不過很快,她復又開始心生雀躍。
因為,今年的上元佳節,司儼會替裴弼,帶她和裴猇去西市逛燈會。
三人攜著採蓮和采萍兩名女使,一併乘車抵達了西市的燈會。
裴鳶卻貪心的想同司儼單獨地過節,她可支開採蓮和采萍,卻無法支開裴猇。
可這夜的她,屬實幸運。
裴猇下了馬車之後,便撞見了自己在上京的狐朋狗友。
那些狐朋狗友喚了他一同玩耍,可裴猇卻對司儼單獨和裴鳶逛燈會這事,感到不甚放心。
這時,其中一個少年郎略有些不耐地喚道:「裴猇,你到底還過不過來?」
裴猇猶豫了一下,終是衝到了司儼的身前,語帶威脅道:「你,別占我妹妹便宜。」
司儼只淡淡回道:「你放心去罷。」
待裴猇同自己的狐朋狗友於燈會消失后,裴鳶心情甚悅,因為她終於可以同司儼單獨地過這上元佳節了。
燈火人山人海,商賈輻輳。
裴鳶同司儼並肩行著,當看見有路過的攤販邊吆喝著,邊舉著滿是糖葫蘆的草木墩兒經行而過時,便順勢往腰間摸去。
完了,她沒帶荷包。
裴鳶咽了咽口水,她雖然想吃糖葫蘆,卻覺得管司儼要錢,有些難為情。
那攤販路過裴鳶時,見她模樣生的異常精緻美麗,且對他手中拿的糖葫蘆十分垂涎,便停下了腳,對司儼道:「這位公子,快給你的小媳婦買一串糖葫蘆吃罷,你看她都饞成什麼樣了!」
裴鳶剛想反駁那攤販,說自己並沒有犯饞。
可當她回過味來,卻在腦海里,又過了遍「小媳婦」三個字。
司儼鋒眉微蹙,略有些無奈地回道:「不是我的…小媳婦,是妹妹。」
妹妹啊……
裴鳶的唇角不易察覺地往下垂了幾分。
司儼這時又問向她:「要吃嗎?」
裴鳶還是點了點頭,在周遭花燈的映襯下,那雙剪水眸里也彷彿流淌著熠熠的星河,瞧著單純且嬌憨。
——「那你自己選。」
裴鳶再度頷首,遂看向了那插滿了糖葫蘆的草木墩兒,上面有紅果串、有黃果串、還有綠果串。
這些她都想嘗嘗,可她若同司儼如實說,會不會顯得自己很貪心吶?
司儼似是瞧出了裴鳶的心思,便給了那小販一錠雪花紋銀:「不用找了,我全買了。」
小販接過銀子后,對著司儼連連道謝。
這位公子出手可真是太闊綽了!
裴鳶神情驚異,不禁細聲地對司儼道:「可世子,我也吃不了這麼多啊。」
司儼回道:「現下正逢冬日,你將這些放在室外也不會化,也可在回府後,分給你的女使和婢子吃。」
裴鳶乖巧地點了點頭,不禁又感慨道:「世子,您可真富有啊。」
司儼語氣溫淡地回道:「還算…富有罷。」
不過潁國卻然是個很富庶的封國,這地不只有他炒到天價的柑枳香,還有頤養戰馬的豐饒水草,亦有許多未開墾的礦物。
再加之,他頗善經世濟民之措。
而有了大量的銀錢,便意味著可以供養人數眾多的鐵騎軍隊。
撫遠王上了年歲,總想著偏安一隅。
而司儼,卻並不如他的父親一般,對現狀感到滿足。
他看著上京西市的繁華之景,卻覺,他閼家父子雖然早已稱帝建朝,可他司氏兩代父子,也曾為這大梁江山出過無數的功勞。
憑何,他司儼就要屈於閼臨之下?
司儼舉著糖葫蘆墩兒,面色如常地行走在燈會之中,惹得周遭的孩童不斷側目。
他們想找他買糖葫蘆,卻又覺得,他不像是賣糖葫蘆的人。
裴鳶吃著酸甜可口的糖葫蘆,自是看不出身旁男人心中掩了那麼多的野心和籌算。
她胃口一貫小,吃了一串后便覺得再吃不下。
裴鳶的小手一直被凍在外面,她不僅忘帶了荷包,還忘帶了暖手的手爐。
待吃完糖葫蘆后,她只覺得小手異常的冰冷。
——「要去玩些什麼?」
司儼問向女孩時,亦看向了她。
見裴鳶正不斷地對著小手呵氣,便又問:「手很冷?」
裴鳶頷首,軟聲回道:「嗯,我的手爐落在馬車裡了。」
說罷,司儼便用空著的那隻手,將女孩冰涼的小手攥入了掌心之中。
裴鳶嬌小的身子驀地一僵。
她的右手亦覺出了男人掌心的熱度和紋路,不禁覺得心跳開始怦然加快,小臉兒也倏然變得微怔。
實則她的右手還沾了些糖葫蘆的黏黏糖液,司儼卻並未因此而嫌棄她,反是一直用那隻修長且指骨分明的大手替她焐著。
暖意沿著裴鳶的小手,漸漸湧入了她的心間。
女孩的唇角因而,也往上翹了幾分。
裴鳶的心情異常激動,卻強迫讓自己鎮定,她不想讓司儼覺出異樣來。
司儼這時嗓音溫淡地問:「這回暖些了嗎?」
裴鳶垂眸,卻生出了旁的小心思。
「還是沒怎麼暖,您再多給我焐一會兒罷。」
司儼低聲道:「好。」
裴鳶耐住了唇畔漸冉的笑意,在心中暗道,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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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個紅包,評論多起來,今天很甜!!!!順便求點營養液!!!
其實男主真的狗而不自知,因為不娶何撩,但是他會狠狠打臉。
珍惜他這幾章的表現,因為他不是溫柔小哥哥,是病嬌狗男人,我心心念念的強取豪奪狗血劇情應該不遠了。
&男主是真的有錢,也是真的凡爾賽。
感謝在2021-02-0720:25:36~2021-02-0820:25: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iz.....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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