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引靈
第二日蓋棺前,李啟暄將那枚懸珠放在白子鴻的枕旁。他向里放了許多東西,可唯獨這個絕不可缺。棺槨里那麼黑,他的卿卿會被嚇哭的。
今日的起棺禮樂,由暄帝親手彈奏。白子鴻曾說《歸鴻》似是餞別,他今日便以此曲送他。坤澤宮內,眾人肅穆。芙蓉和香蘭聽著這悠悠琴曲,感念帝王情深。奚朗與這亦師亦友之人深深拜別,今日朝中,沒有一人敢對白子鴻說不敬之言,也沒有一人要彈劾帝王之舉,哪怕這暄帝執意要親自引靈。
三月至末,白錦金麟首引靈車行於輝都夜街之上,這大好春景竟紛紛揚揚下起雪來。李啟暄不惱反笑,喜這是天道相憐,允他與白子鴻在此世間最後沐雪白首一回。
天子引靈,行停一月。
一月之中,李啟暄所到之處無不大雪紛揚。他未找人挑驗風水,因為,只要是白子鴻所在之處,就只有福地之稱。
這帝王將白子鴻葬在那年頓足之地,松竹之間。他親自動手,將那棺槨點點深埋。
立碑之時,在場眾人都將那石碑之上所刻之字看的清楚。這帝王立下的石碑上,刻著愛妻白子鴻。
無人責他們有失理法,無人傳聽他二人的閑話。無論百姓臣子,都感帝王痴情,臣子忠心。只恨天意難求,造化弄人,終究是讓這對苦命鴛鴦天人永隔。
李啟暄在白子鴻的墓前擺上了茉莉酥餅與寒潭香,他的至寶、他的卿卿、他的小公子,願意在此間醉多少遍,都由他。他確實不該被葬在天台山,他該歸屬於天地,歸屬於仙境瑤台。讓存靈之物,為他滌凈凡濁。
永明二年,荷月。
白府昭雪,忠毅公翻案。吳家除吳其衡外,皆遭懲處,家產千萬充入國庫。元詠昌執厚德劍,徹查吳、乾黨羽,令九州貪官污吏紛紛丟紗失命。望州兵權收歸,奚衡遷尚書令一職,程效源啟任吏部尚書。
永明三年,元月。
李啟昭及冠,四方來賀。暄帝漸交職權,有意讓其弟承此帝位。
永明三年,荷月。
吳其衡冊封明威將軍,懷瑾冊為明威副將,二人不必再苦守邊關。歐瓊錄為少年堂教習,元詠昌歸懿州領刺史之位。此間懸空之職,皆由翰林學士與二十七縣賢明之人補缺。
永明五年,荷月。
九州興修水利,減輕苛捐雜稅。李啟暄退位歸隱,李啟昭繼位,續用年號永明。
丹衣兒郎得了自由身,第一件事便是去瑤台山上祭拜亡妻。他磨鍊幾載的詩詞,終於有一首能拿得出來給那玉麟過目了。
寒潭香醇,茉莉蜜甜。
李啟暄在墓前與白子鴻說著不醉不歸。
「我為你寫了詞,用的是《青玉案》做詞牌。我先念與你聽,免得你見了會揍我。」
長風拂散青山霧,卻難渡、孤蓬去。尺素凄凄何以喻?獨雲暮宇,殘芳枯樹,難以深情著。
粼波擷取銀欄露,錦袖空攜桂香疏。若問載愁需幾物?一簾星幕,滿月當壚,歸去來時路。
他將那寫了詞的紙張引火燒去,希冀白子鴻不要責他文筆拙劣。他杯盞起落間看見自己彼時種於此處的茉莉花繁葉茂,便突然想帶它一同去看看白子鴻最想見的四時光景。
「奈何橋前應是無趣的很,不如,我帶你去看山河。等明日我們就啟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