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當然知道這裡的百姓過得不太好。正是因為拜恩王國就如同一整個平靜水面之下暗潮洶湧、即將掀起巨浪的湖泊那樣,所以對艾德里安國王不滿的人也大有人在;鄰國的泰伊王國也虎視眈眈——我那天夜遊時執行的支線任務所刺殺的韋特洛克侯爵,正是其中勾結泰伊、裡通外國的賣國賊。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個遊戲的主線任務才能夠展開。
這可不是一個給小公主換裝、教授知識和其它技能、把小公主培養到成年,再給她好好找個丈夫的養成系遊戲。這是一部王國動亂、公主平定的大女主成長史。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按照劇本的要求,成長為遊戲里足以支撐起整條主線的大女主,但是我一定會努力的——畢竟我也不是一個喜歡BE的人,而且再怎麼說我也是這個遊戲的締造者之一;你聽過哪個上帝從上帝視角變成了遊戲主角還能把自己玩死在裡面的?(霧
因此現在,我只是恰如其分地扮演著一個被鎖在高塔里十多年、不諳世事又純良的小公主,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應道:「……希望我能夠多多學習到您的本領,早日為這個國家出一份力呢。」
我說完了,感覺自己渾身都布靈布靈地散發著聖母的光輝。
可是這一招對於金髮溫柔系的布雷斯特伯爵顯然很有效。
他略帶一絲驚訝地盯著我,頓了一下才說道:「公主殿下有這樣的想法,真讓人感動啊。」
你們一路策馬穿過市集,來到了郊外。
原野上鮮花盛放,我覺得心曠神怡。可是,布雷斯特伯爵並沒有表現出和我一樣的愉悅感。相反地,愈是在這片原野上騎行,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就愈是低落沉重。
正當我開始感到訝異的時候,布雷斯特伯爵卻微微勒住了韁繩。他的馬速開始下降,並向著一個方向拐去——
我緊跟其後,隨著他剛好停在——一處公墓的門口。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如此鄭重其事地前來跟我請假,還懇求我,只是為了來一趟公墓。
——這就是他今天來請求我的時候,所說的那個「特別的地方」?!
可是我也不會笨到現在問他問題。我只是沉默地緊跟他在公墓門外下了馬,把馬交給守墓人,就隨著他走進門內。
布雷斯特伯爵來到一座被修繕得很好的墓前。那座墓在朝著陽的山坡上,墓前的十字架上刻著墓主的姓名和生卒年月,還有一段簡短的墓志銘。
「願你渡過長夜,到達未知的彼岸」。
底下刻著一個名字,「威廉·漢弗萊」。
……這不就是布雷斯特伯爵那位不幸早夭的哥哥嗎!
我心算了一下,發現布雷斯特伯爵的哥哥去世時極為年輕,只有二十三歲。
我被這個年齡晃了一下眼睛。
這種細枝末節的設定,或許是這個世界自動豐富完善進來的吧。至少我看過的劇本里,並沒有提及威廉·漢弗萊去世時的年齡。不過這並不能減少今天在此所見到的一切帶給我的衝擊力,我愣住了。
布雷斯特伯爵站在墓前,把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他的側顏看上去蒼白瘦削,一瞬間竟然給人以一種非常憂鬱的感覺,彷彿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霧蒙蒙的晦暗裡,隨時都會被那層晦暗的霧靄吞沒似的。
我靈機一動,跑開了一點,從空曠的山坡上摘了一把野花——我盡量把顏色搭配得好看些——再飛快地跑回來。
布雷斯特伯爵沒有轉身,也沒有移動半分;但當我從他身旁邁上一步,將那束用我綁頭髮的藍色絲帶紮起的野花放在墓前時,我感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頭頂,有若實質。
我強忍著那種緊張感,重新站直身軀,退後幾步,一言不發地站到他的側後方。
布雷斯特伯爵並沒有問我關於這束野花的事,而是重新把目光投向那座石質的十字架。他的右手握著帽子,右臂略屈起放在胸前,凝視了那座十字架一段時間,微微垂下頭,低聲說道:「哥哥,我來看你了。」
我頓時覺得一陣莫名的緊張和尷尬感沿著脊椎爬升了上來。我下意識緊繃了身體,同樣低下頭去,學著這裡的人,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然後目注大地,不敢再抬頭了。
我總覺得窺視到了他人的隱私——而且這個人雖然名為我的導師,但我們並不算十分熟悉,我總覺得我們之間的好感度還沒有到能夠讓我窺探這種家族秘辛的地步;所以我現在恨不能有個隱身術,好從原地消失。
但是同時我也知道,今天我是必須在場的。
布雷斯特伯爵專門要選在今天來給他的哥哥掃墓,想必是因為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吧——或許,就是他哥哥的忌日。而艾德里安國王未必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布雷斯特伯爵一開始來請求我幫忙的時候,開門見山地告訴我,艾德里安國王不肯許可他離宮的要求;並且在他再三懇求下,還強人所難地要求他一定要獲得我的諒解才能夠獲得特別許可。
這件事里處處透著一點蹊蹺。
一個來歷不明的公主的一節騎術課,並沒有那麼重要。尤其是為哥哥掃墓這種大事,我覺得區區一節騎術課而已,當然可以為之讓路。
可是艾德里安國王卻以此為難布雷斯特伯爵,最後又強行把我也拖進了這件為難的事里。這幾乎就是在明晃晃地暗示我和他,這件事能夠解決的方式,就是讓我一起來。我擔負的角色,不僅是一個借口,更是一種監視。
這真是太讓人感到渾身不適了。
果然不愧是我們當初所設定的邪惡國王!
我站在墓前,思緒卻一瞬間有點飄遠了。
……即使是這樣任性妄為、不懂得體諒臣下心情的國王,也有奧利弗那樣的人,願意為了維護他的統治,而潛入韋特洛克侯爵的豪宅殺人嗎?
奧利弗看上去又俊美、又強壯,並且還強大而危險。我並不覺得我那位蒼白消瘦、看上去活像是嗑了好多年葯的哥哥有這種個人魅力能夠折服他,讓他心甘情願為自己賣命。
那麼,拜恩王國——或者說,我的哥哥,艾德里安國王——是有什麼樣的利益可以賜予他,讓他堅定地站在自己這一邊呢?
我胡思亂想著,直到布雷斯特伯爵從墓前轉過身來。他那雙藍色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我。
「我要感謝您的仁慈,公主殿下。」他輕聲說道。
我愣了一下,覺得有點汗顏。我連忙搖頭,答道:「這沒什麼……您所提出的,是正當的願望。誰也不能剝奪您來探望兄長的權利……」
有一抹什麼東西飛快地在布雷斯特伯爵藍色的眼眸中掠過。我試圖看清楚,可是那抹東西消失得太快了,我只捕捉到布雷斯特伯爵忽然發出異彩的明亮眼神。
他好像重又獲得了某種希望似的,整個人身上所籠罩的、晦暗的氛圍淡化了許多。他凝視著我,低聲說道:「……您跟您的兄長,好像一點都不一樣。」
我有點尷尬,差點下意識地抬起手來抓抓頭髮。幸好腦海中近期急速灌輸的宮廷禮儀及時發揮了作用,警告我這種毫無淑女風範的行為是應當被禁止的;我硬生生在抬起手來的前一刻忍住了,只是還是無法掩飾自己神色里的那抹不自在。
「……兄長生來就是這個國家的繼承人,而我什麼都不是。」我掩飾似的說道,「我只是仰賴著他仁慈的憐憫,才能夠走出高塔、重獲榮耀的小丫頭。您的話令我愧不敢當。」
布雷斯特伯爵目色深深地注視著我。許久之後,他的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難解的笑意。
「您和我一樣。」他說。
我:?
或許是接收到了我疑惑的問號,他又補充了一句。
「……都是仰賴著兄長所給的機會,才能夠走入世人的視野的。」
我:「……」
不啊這好像不太一樣吧?!
布雷斯特伯爵是因為兄長意外過世,才繼承了家裡的爵位,說到底這只是偶發事件,是一樁悲劇所導致的結果,卻並不是什麼兄長刻意給予的機會。
而「我」是必須仰賴著艾德里安國王一時的、心血來潮的仁慈,才得以踏出高塔;我並不知道接下來艾德里安國王需要我為他做到些什麼,因為我總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或許是沒有那種純粹的、開善堂一般的好心的。正是因為我哪裡對他來說還有用,我才能得到這樣的機會。
在我所知道的遊戲劇本里,艾德里安國王一開始是打算拿這位公主去和外國王室聯姻的。這也是西方古代史里的正常操作之一。但當然最後這樁聯姻談崩了,才有公主往後的劇情線。
不過既然現在艾德里安國王把我放出高塔的時間提前了許多,而且並沒有聽到什麼要拿我去聯姻外國王室的風聲,我對原始劇本和實際劇情的貼合度就產生了一些懷疑。
當然,我不會笨到跟布雷斯特伯爵硬要辯個清楚。因此我只是搖了搖頭,盡量用一種平和的語氣應道:
「我覺得,重要的是自己的初心……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位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來到這個位置以後,自己能夠做到些什麼……」
我不知道說這些話對他來說是否有效。我也並不自大地認為憑藉幾句漂亮話,就能夠真正贏得他的認可。但是,這幾句話,是我真誠的想法。
我已經度過了那段剛剛發現穿越而感到自怨自艾的階段。我現在想要做到的事,是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活到最後。
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世界中的拜恩王國,未來也將會經歷很長的一段動蕩。波瀾起伏的劇情才能吸引玩家,可是當初的我一點也沒有想到,這些波瀾起伏最終都必須由我自己來承擔。
或許,剛剛那一段話,我並不是對布雷斯特伯爵說的,而是對自己說的。
我並不是想要攻略他,而是想要告誡自己。
無論多麼艱苦的劇情,只有闖過去了才能獲得HE。
現在,不能倒在路上。
無論多麼弱小的自己,也必須去做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情。
因為,想要通關的話,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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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3.
先稍微刷一下他的好感度,然後就可以進入下個劇情了。
結局一定是HE,然而到底怎麼個HE法,我還沒有想【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