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我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既然那個支線任務指向的方向是需要我幫助艾德里安國王去刷這位譚頓公爵的好感度的,那麼就說明我是繞不過譚頓公爵這個看上去又是誘惑、又是華麗,最終卻很有可能坑死我的陷阱的。
為了能夠順利苟下去,我要暫時忍耐。
就如同我在現代世界里所做的那樣。再棘手的人,也應該有對付的辦法——只是我暫時沒有找到而已。
我垂下視線,收回了那隻被他刻意忽視的右手,平靜地答道:「……那天欺騙了您,我很抱歉。然而,您所指控的其它事情,我並不認可。我在那座豪宅里只是為了配合您偉大的計劃行事,假如那天所發生的事情是一種罪過的話,那麼,先生,您和我同樣有罪。」
我的話音剛落,就感到身前這個人的身上立即散發出一種強烈到幾乎能夠橫掃整間藏書室的冰冷怒意。那種怒意的起因,或許是因為這樣弱小的我膽敢頂著一個假名欺騙他,又或者只是因為這樣弱小的我——一個不怎麼安分守己、來歷不明的無用公主——膽敢反唇相譏,挑釁他的威勢。
我並不認為一味的柔順能夠在這個人身上奏效。但我剛剛所說的話也不僅僅只是為了策略。
我的確是感受到了內心的那種複雜的情緒,歉意混雜了屈辱,怒火和著對面前這個人難以理解的恐懼;他強大,深沉,危險,意圖莫辨;在得知了他的真正身份之後,我甚至不太能夠理解為什麼那一天他非要殺掉韋特洛克侯爵才可以——明明即使這個國家被泰伊王國攻陷的話,對於他這個大富翁來說也沒有多大的影響,只是換一個人交稅罷了。
這個人的一切我都搞不明白。可我別無選擇。
我緩緩抬起視線來直視著他。
「……但是,那天晚上您在那座豪宅里拯救我免於遭受像韋特洛克侯爵那樣的下/流/胚的魔爪……為此我要誠摯地感謝您的仁慈。不管您是出於何種理由,您在這一點上都幫助了我。我必須承認這一點。」我說。
譚頓公爵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凝。
然後,他忽然緩慢地勾起唇角。
他抬起右手,食指微蜷,勾起我的下頜,然後只用食指的外側輕輕擦蹭著我下巴底下的那個位置,露出略有些玩味的神色。
「哇哦,這真是我所聽過的……最巧妙的示弱。」他說,「可是不得不說,眼看著趾高氣昂的小公主屈服在自己面前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我:「……」
我忍氣吞聲,只是輕輕地咽下了一聲類似嘆息似的抽息。
可是他已經聽見了。我看到那雙黑色的眼眸里浮現了一抹愉快的神采。
然後我聽到他低沉的聲音。
「老實說吧,小公主,今晚你那個好哥哥打算叫你來對我說些什麼?」
我:「……」
我憋住氣,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望著他。
可能是我這種無辜又清白的神態裝得很不到位,譚頓公爵唇角一翹,漫不經心似的笑了起來。
「哦尊敬的公主殿下,您不會以為我連這點推斷能力都沒有吧?他大費周章地為您正名,把您從那座高塔中接出來,您不會真的天真到以為是他突然愛心發作,或是可貴的親情突然蒙蔽了他的眼睛吧?」
我:「……」
話說到這個地步再在他面前假裝天真無邪,也沒有什麼意思了。我低聲說道:「我並沒有這種天真的想法……」
然而,我的話音卻被他的一聲輕笑打斷了。
譚頓公爵那張英俊的臉孔忽然向著我的臉俯下來。他一直接近到近乎與我鼻尖相碰的地方才停下。他笑著,唇齒間呼出的熱意就那麼撲到我的臉上來。
「還說沒有——」他用一種近似親昵的口吻低低地、挑逗似的說道。
我:?!
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聽到他含笑用一種溫柔的語氣——作出了殘忍的答覆。
「可是,我尊敬的小公主,無論你哥哥讓你來對我說什麼,我的答案都是『不』。」
譚頓公爵笑著往後撤開了身子,施施然重新挺直了背脊。我們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相交,我這才發現他那雙闕黑的眼眸里卻是一片冰冷之色,一點笑意都沒有。
他甚至向著我瀟洒地躬身施了一禮,就活像是個舞會上最彬彬有禮的紳士一樣。
「那麼,請容我祝您晚安,公主殿下。」他笑道。
「願您有一個美好的夜晚。」
藏書室的房門發出很輕的吱呀一聲,然後是咔噠一聲被帶上的聲音。他的腳步聲在門后遠去,一聲聲就彷彿像是釘子一般,深深楔進我的大腦。
嗒,嗒,嗒,嗒——
我驟然咬緊牙關,爆了一聲公主絕對不應該發出的粗口。
「哦見鬼的!!」
……
我感受了一下,我的魅力值並沒有立即下降20%。
那麼就是說,那個支線任務的時限還沒到。我還有一些時間去完成它。
我對那把以攻擊值換取金幣的手/槍並沒有多大興趣,但是我開始有種直覺,那就是每一次我接到任務的時候,必定是會對我未來的方向產生一定影響的時刻。換言之,任務的出現對我的攻略起著某種指引的作用。
比如上次的「華宅血案」,我就因此認識了遊戲里的男主角之一,譚頓公爵。有那件事打底,至少我現在再繼續往下做這個什麼見鬼的「國王的囑託」任務的時候,可能就比好感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開始要來得強一些——雖然說有可能強點也有限,但是好歹熟悉度比之前略有了點兒提升。
換言之,雖然上次在王宮藏書室里的那次交鋒,我並沒能獲得艾德里安國王所期待的結果,但是我莫名覺得,沒有「華宅血案」那次任務打底的話,強大又高傲的譚頓公爵對我的第一印象恐怕還要更惡劣些,或許我壓根就無法開啟藏書室對話的那個場景也說不定——他不會給我這種明顯是帶著某種任務而來的姑娘任何接近他的機會,即使我身為王國唯一的公主也不行。
我那位終日面色蒼白、神情陰鬱,活像是嗑/葯嗑了很多年,整個人快要升天的哥哥,又把我叫去,詢問我接下來的計劃。
或許這也是他對我這個便宜妹妹不動聲色的考驗之一。
對於他來說,平白無故多養一個名正言順的公主,要花的錢當然比高塔中的囚徒要多出去很多。既然我有了公主這個公開的頭銜,日常的各種亮相,以及和這些場合相應的行頭,就一定少不了。譚頓公爵還因此諷刺過我不事生產,對王國毫無貢獻,只會花錢,不如早點嫁出去算了——
所以,我這個哥哥把我從高塔里放出來,再把我放到這樣一個位置上,想必一定有著不得了的目的吧——至少,不會是為了一再縱容我失敗而讓我來當這個公主的。
我必須拿出有效的、可以說服他再給我多一點耐心的對策。
或者說,即使我最終會在譚頓公爵那裡得到失敗的結果,我也不能在一次嘗試之後就這麼簡單幹脆地放棄。即使是輸,我也得輸得不僅體面、還得具有說服力才行。
我覺得以我這種政治小白而言,想必在譚頓公爵面前並沒有什麼贏面。可是艾德里安國王豢養我也並不是為了得到失敗的結果的。我必須為自己未來可能的失敗作出全盤的打算,一方面引導我那位哥哥慢慢地接受「譚頓公爵對我們兄妹兩人都只有嫌棄,不管是怎樣的嘗試其實都沒有用」的結果,一方面構想好萬一自己在譚頓公爵那裡徹底失敗以後的後手和退路。
我打定了主意,並且說服了艾德里安國王。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我都在參加各種社交聚會,作出一副熱衷於社交的模樣,並且同時將我身邊那些友人的位置開放給那些富有野心或者想要接近王室、從中博取好處的貴族們。
我才不在乎那些擠到我身邊來、自詡為我的新朋友的人們究竟對我有沒有真正的友誼。我所要的只是營造出一種熱烈的印象,就彷彿這位新近回歸王庭的小公主是多麼的受寵,多麼的嬌貴,多麼的炙手可熱,多麼的風頭無兩。
我需要這樣一種現狀來體現我的地位在貴族中逐漸上升的印象,並且,我也需要這樣一種虛假的印象來包裝自己。
譚頓公爵想必對傻裡傻氣的小公主不感興趣。可是當他發覺傻裡傻氣只是小公主的一種外包裝的時候,想必就會開始稍微感興趣一些了。
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會想起那位小公主當初是有多惟妙惟肖地扮演了一個熱情直率又膽大包天的鄉下妞兒的樣子,協助他誅滅了王國的叛徒,又消失在聖瓦倫丁堡的夜色里的往事——可沒幾個貴族小姐膽敢幹出這樣的事兒,這樣的話難道還不夠給他留下一個更深點的印象嗎?
果然,小公主身邊的友人位置慷慨開放給大家來爭奪的消息,煽動了不止一家野心勃勃的貴族。一時間,我的身邊簡直可以說是珠圍翠繞,爭奇鬥豔,各種貴族世家的小姐和年輕的紳士們,各出奇招,千人千面,紛紛出現在我的周圍。
雪片般飛來的各種社交邀約簡直讓我應接不暇。
比如這一天,我一早起來,就看到起居室桌上的銀托盤裡,放著一張鑲著金邊的請柬。
看上去就充滿了有錢的氣質。
我拿起來一看,果然是來自於譚頓公爵的。
這一個多月以來,我和他雖然沒打過照面,但我和他的姐姐,社交名媛伊薩多拉·斯坦耶小姐,已經混熟了。
……想不混熟也不行。我經常在夜晚的王宮裡遇見這位伊薩多拉小姐。有一次我居然半夜十一點多還在走廊上碰見了身著一件絲緞晨袍、內里僅有一件絲質睡裙,長捲髮披在身後,愜意含笑的她。
那天晚上我在藏書室里逗留了太久——我急於通過大量閱讀各種書籍來補上我對於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細節,而那些細節是我們的設計文檔和腳本里沒有涉及到的——結果不知不覺就看到了很晚。當我舉著燭台、躡手躡腳地走在深夜的走廊上時,我卻和伊薩多拉小姐碰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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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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