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結果沒過幾天,王都里就沸沸揚揚地傳遍了新近回歸王庭的小公主,是如何在譚頓公爵的生日舞會上與他共度良宵的。
傳言甚至說得有鼻子有眼,富有細節,描述詳盡,聽上去非常真實。
我:「……」
一朵花能起到這麼巨大的效果嗎?!
大意了。
可是我也不能對每一個目光奇異或者閃爍的人說,傳言都是假的吧!
而且,我覺得艾德里安國王好像最近對我態度都好了一些。或許是他也被傳言誤導了,覺得我辦事非常得力,不日即將俘獲這個國家最大的那座金庫……吧。
我簡直有苦難言。
當我看到面色平靜的柯倫的時候,忍不住在上課間隙的茶點時間,私下向他抱怨。
柯倫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並沒有太過驚訝,只是嘆了一口氣,溫柔地對我說道:「公主殿下您只是還不知道那個人的作派……所以中了他的圈套而已。以後您就會學到如何與那個人相處的訣竅了……這並不是您的錯。」
我鬱悶地說:「我覺得與他相處的唯一訣竅就是『懷疑』。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應該相信!」
柯倫微笑,把裝著精美點心的盤子向我面前推了推。
「那個人只是利用您不夠了解他的這個特點,來刻意敗壞您的名聲……」他溫言說道,「您為什麼要拿別人做的壞事來懲罰自己呢?您不是最後心存仁厚,並沒有要求他向國王陛下獻出五十萬金鎊嗎?這正是您可貴的地方……」
我唉聲嘆氣,全副心神還在思考著為什麼一朵花的殺傷力能有這麼大。
「為什麼大家只是看到了他上衣的扣洞里戴了一朵花,就能夠把整件事想像成這樣?!」我鬱悶地問道,「那可是浮華誇張得不得了的舞會!誰的上衣扣洞里不戴朵花來裝飾嗎?我甚至見過有的人上衣扣洞里戴一小束花!我都在想為什麼那個扣洞會大到可以容納好幾朵花的地步……」
柯倫欲言又止。
我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立刻對他進行刨根究底的追問。
柯倫只好回答我:「……那是因為,只有那個人……每次和某位女士……呃——一夕風流之後,都會戴一朵能夠代表那位女士的花在自己領口的扣洞里……」
我:?!
WTF?!
所以,譚頓公爵戴了一朵山茶花,大家就會聯想到我了,因為「我」的名字就是卡蜜莉婭,「山茶花」的意思?!
我知道自己的臉色變了。一定是變得很難看。因為柯倫用那樣一種溫柔且擔憂的目光注視著我。
「很好,」我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會讓他後悔他利用我的名譽做這種欺瞞我哥哥的事情——」
柯倫皺著眉,憂慮地注視著我,提醒道:「但他不會在意您的怒氣和名譽……」
我當然知道自己剛才放話也不過是精神勝利法而已。就連這個國家現在的國王都無法搞定的人,我這個半吊子的公主又怎麼能夠從他身上真的咬下一塊肉來呢。
我氣得想要掀桌。
國王陛下這麼有本事的話幹嘛不自己去賺錢啊?!譚頓公爵這麼有本事的話幹嘛不幹脆把國王弄成自己的傀儡啊?!結果現在一個想要搜刮臣下的腰包而不可得,另一個想要在國王的陰沉刻毒面前不付出點代價還把錢都賺到自己的口袋裡……其最終結果就是,我這個名義上的公主成了他們相互利用、隔空掰頭的工具。
我可真是去年買了個表!!!
這一段情節設定其實原作劇本里是有的。可是我沒有想到,當這種情形真的落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是感同身受的疼痛。
沒有這一番經歷的考驗,在高塔中被關了接近二十年的小公主也不會褪去天真,變得成熟起來,進而立下遠大的志向,要推翻自己的暴君哥哥。
我心裡明明知道這是遊戲里的大女主成長的必經過程。可是這一點兒也不能安慰到我自己。
尤其是,課上了一半,我又被叫去國王的起居室的時候。
這一次,我的哥哥看上去有點神經質的表情,臉上一下子是熱望,一下子又是冰冷,在端坐著的我面前來來回回走來走去,快要把我面前的那一塊地毯磨穿了。
「你說,奧利弗到底對你有著怎樣的想法?」他問道。
我想了想,答道:「或許……是有點好奇?」
我當然不能傻白甜地現在就說實話,說「我覺得他對我毫無興趣」。我在這個暴君哥哥面前最大的用處說不定就是可以拿來聯姻,或者拿來以感情、美貌或頭銜為誘餌去籠絡重要人物,而把持著王國的經濟命脈的花花公子自然就是最佳的人選。
可以這麼說——雖然我和譚頓公爵可謂是相看兩厭,然而我們之間卻達成了一種微妙的狀態;沒有了對方的光環加持之後,自己要面對的問題就有點兒煩人。
譚頓公爵希望用我來拖住艾德里安國王,吊著國王的胃口,使國王覺得此事還有成功的餘地,打消國王立刻用一些僵硬但嚴苛的命令方式來強行奪取他利益的、兩敗俱傷的計劃。
而我呢,我需要譚頓公爵假裝出來的這種對我虛假的好感,使得我的暴君老哥感覺我這個假妹妹還是很有用的,無論是做工具人還是做乖巧聽話的手下,都是天真好騙、易於支配的,並且還可以拿來監視譚頓公爵,或通過我對譚頓公爵這個錢袋子再私下搞點小動作——
我們雖然相看兩厭,但最終彼此互為緩兵之計。這真是太妙了。妙得幾乎令人有點噁心。
暴君哥哥在我面前神經質一樣來回打轉的腳步驟然一頓。
「……可他不肯為了這點興趣付出五十萬金鎊!」他怒氣沖沖地指控道。
我直想嘆氣。
我非常想還他一句「怎麼?現在哥哥已經焦急到要明碼標價了嗎?」,但又擔心這句話剛好提醒了我這個暴君老哥。
他可沒什麼道德心。他甚至毫無顧忌。不像譚頓公爵為了金錢利益還能暫時與我虛與委蛇一下,我這個暴君老哥可能是因為國庫比新洗好的袍子都乾淨的緣故,行事風格非常乖張難測。
他可以為了打扮我而付出兩三千金鎊,也可以為了我不能替他騙來金錢而暴怒——在遊戲原作里,他甚至因為這個而揚言「活人還不如死人有用,至少死人是不會花掉國庫里的最後一個金鎊的」,導致小公主連夜逃出王都——
我靜坐著等待他的這句名言比我所見過的劇情時間線更早出爐。可是艾德里安國王迄今為止還算是按照劇本行事;他並沒有在此刻就說出這句名言。
他只是又垂下視線,目光在我臉上瞥來瞥去,猶如冰冷的蛇信一般令人渾身不適。
「伊薩多拉說過她弟弟對你很不一般的——」他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我心想他們姐弟可太會玩了,至少把你我兄妹兩人操控於股掌之間,可一點問題都沒有。伊薩多拉小姐這句話說不定只是一種障眼法而已,別說你身為國王,連這一點都看不穿啊——
艾德里安國王也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可我覺得她只是在應付我。」他又突然沮喪下來,好像一秒鐘內就忘記了他的妹妹還目瞪口呆地坐在這裡,恨不能把耳朵堵上,不要聽到這種秘辛。
「她愛的永遠都只是她的弟弟吧……為了她弟弟的利益,她可以對我說謊!」他突然惱怒起來,雙手舉起來在半空中亂揮。
我:「……」
很好,現在除了想要堵住耳朵之外,我還想自插雙目。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一般都活不長。我覺得我現在就已經很危險了。
「不行,我得對付她弟弟……砍斷她的手足,她才能乖乖俯首帖耳!」我的暴君哥哥自言自語地發言道。
我:「……」
我簡直想化作一隻史萊姆,沿著牆根從這間起居室里順出門外。
可我在想出如何才能化成史萊姆這種不切實際的方法之前,我的暴君老哥卻突然清醒了過來。
「你怎麼還在這裡?!」他厲聲喝問道。
我:「……我親愛的哥哥,您剛剛並沒有命我退下。」
我並不是想要抗辯,我只是竭力消減了自己聲音中的委屈與不甘,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充滿了柔順和諂媚之意。
「我願意為您分憂……」為了保命,我虛偽又諂媚地說道。
艾德里安國王卻突然頭腦清明起來。他不屑地橫了我一眼,唾棄似的說道:「你甚至不能讓奧利弗·斯坦耶把你拉上床!從這一點來說你甚至還不如那幾位新近才來討好你、像螞蟥一樣叮在你身上的小姐們!……」
我:「……」
「可是公爵大人也並不會給每一位他拉上床的小姐們五十萬金鎊。」我虛偽地辯解道。
「他也沒有給你,對嗎?」艾德里安國王冷笑道。
我乾巴巴地笑了幾聲。「這個……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我說。
「我懷疑斯坦耶家的兩姐弟在誤導我們。」艾德里安國王語氣有點暴躁地說道。
我心想,陛下聖明!——可是我絕對不能這麼說。
「他們只是和乃父一樣慳吝,不願意輕易付出過多的金錢罷了。」我說。
「可是他們並不會和利益過不去……他們當然心裡清楚,在這個國家裡,只有哥哥您才能夠給他們最多的利益……」我言不由衷地說道。
艾德里安國王突然冷笑了一聲。
「是嗎?」他反問我道。
「……難道泰伊王國不能給他們更多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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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今天刷一刷柯倫和哥哥的主場【。
因為小公主也是需要下定決心的契機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