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連番外(四)

黃連番外(四)

爹爹還在世時,常常說我是個倔驢脾氣,同我過世的娘親一模一樣,一旦決定了某件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譬如我娘當年不顧家裡的反對毅然決然的與我爹這個窮小子成親。只可惜我娘生了我之後身子大損,沒多久便去世了,家境剛剛好轉又遭此大變,爹爹才一蹶不振的。

若非如此,我或許會長到恰好的年紀,遇到一個正合適的人,過著剛剛好的人生。不會遇到主人,不會遇見連.城,不會有那麼多的兄弟姐妹,這兩種人生哪一種更好?

我不是耽於往昔之人,前路已經足夠漫長,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往回看。

那天晚上連城拒絕我之後,我短時間內並沒有再去找她,這並不是放棄,而是我需要好好制定一下攻城策略,前一陣子的言語攻勢收效甚微,這條路是走不通了。我冥思苦想了許久毫無對策,萬般無奈之下去找了相對來說已經是過來人的主人。

房裡只有主人一個,夫人不知道去了哪裡,雖然主人對自己只有半年的時間心知肚明,但是臉上絲毫看不出頹然之色,反而出離的給我倒了茶,和和氣氣又問我找她何事。其實來取經這件事對我來說頗為有些難以啟齒,但又不得不問。

好像時間在逼著我往前走,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怎麼追求喜歡的女子?」主人一臉詫異,道:「你要追求誰?」

我抿了抿唇,眼睛不敢直視她,道:「是……連.城。」

「連.城?她不是一直在追求你么?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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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還在世時,常常說我是個倔驢脾氣,同我過世的娘親一模一樣,一旦決定了某件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譬如我娘當年不顧家裡的反對毅然決然的與我爹這個窮小子成親。只可惜我娘生了我之後身子大損,沒多久便去世了,家境剛剛好轉又遭此大變,爹爹才一蹶不振的。

若非如此,我或許會長到恰好的年紀,遇到一個正合適的人,過著剛剛好的人生。不會遇到主人,不會遇見連.城,不會有那麼多的兄弟姐妹,這兩種人生哪一種更好?

我不是耽於往昔之人,前路已經足夠漫長,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往回看。

那天晚上連城拒絕我之後,我短時間內並沒有再去找她,這並不是放棄,而是我需要好好制定一下攻城策略,前一陣子的言語攻勢收效甚微,這條路是走不通了。我冥思苦想了許久毫無對策,萬般無奈之下去找了相對來說已經是過來人的主人。

房裡只有主人一個,夫人不知道去了哪裡,雖然主人對自己只有半年的時間心知肚明,但是臉上絲毫看不出頹然之色,反而出離的給我倒了茶,和和氣氣又問我找她何事。其實來取經這件事對我來說頗為有些難以啟齒,但又不得不問。

好像時間在逼著我往前走,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怎麼追求喜歡的女子?」主人一臉詫異,道:「你要追求誰?」

我抿了抿唇,眼睛不敢直視她,道:「是……連.城。」

「連.城?她不是一直在追求你么?怎麼?」

「她……她現在對我無意了,所以我……主人你就說要怎麼追回她就行,不必問那麼多。」我終於抬眼凝視著她,問道:「你以前怎麼追求夫人的,可以告訴我么?」

「我們倆啊……」她眉毛略挑起來一點,似是有幾分愉悅了,道:「並沒有刻意的去做什麼,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一起了。當年成親的時候我便說,若她今後喜歡上別的男子,我便同她和離,讓她去過她的生活;若是沒有遇見,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連我們自己也沒有預料到最終會選擇對方。這種事情,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是你的就一定會是你的,不是你的便強求不得。」

我還沒來得及失落,主人又笑著補充道:「不過,連.城對你無意這件事,我是從頭到尾一個字也不信的,情是覆水,而覆水難收。我猜她多半是有些累了,你多擔待一點。再者,她那人很容易心軟的,你哄哄她,而且不要她說什麼你做什麼,她讓你離她遠點,你就偏偏上趕著去親近她,如果她拿劍對著你,那就拿出視死如歸的勇氣來。」

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道:「主人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她低頭摸了摸鼻子,嚴肅道:「夫妻間的小情趣而已,可以增進感情的。」

「哦,原來你每次耍小脾氣都是逗我的?」門外傳來一道含笑的嗓音,我扭頭一看,見夫人站在門口,顯是來了不短的時間。

主人坐在桌旁望著她笑,眉眼鮮亮,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同之前不一樣了。

我起身告辭。

走到房外我順手將門帶上,透過未合的門縫看到主人雙手親昵的摟上夫人的腰,仰頭看著她,輕聲嗔道:「若不是阿槿來問我,我還沒反應過來,你那時什麼表示都沒有,就把我吃干抹凈了。」

夫人手指輕彈她的腦門,笑道:「真是倒打一耙。當初是誰先親我的,又是誰在除夕夜裡說是要療毒解了我的衣衫,我不過是順了你的意。如今卻還要怪我,莫不是你後悔了?」

「我說不過你。我不管,你得重新追求我一回。」

「好啊,那我今夜就不在這裡就寢了,畢竟總不能剛開始追求你就同你歇在一起,這樣怕是……唔,不大好。」

「鍾離珞!」主人氣急敗壞。

之後只傳來夫人的笑聲,再後來的話我聽不見了。

然而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深刻的感覺到,她們之間沒有什麼人、什麼事可以橫亘在中間,包括即將到來的死亡,也不能將她們分離。

所以她有她的歸宿,我有我的道路。

不過主人既然說連.城並非對我無意,那我是不是應該繼續發揮「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精神,祈禱能取到「好女怕纏女」的效果。

如今大家都住在雲夢山,連.城本來是要被安排在我所住的天璣閣,被她嚴詞拒絕,大哥既已過世,眾人並不避諱,連.城便在天樞閣的偏院住著,也給那兒添了點人氣,不至死氣沉沉。

我想了想,跟主人請示過,也搬了過去,僅一牆之隔。

她是客,總不好太過苛求,她住哪裡是她的事,我住哪裡是我的事。

第二天天剛破曉,我打了熱水端著銅盆進了她的房間,原本我只在外室,連一會要應對的台詞都想好了,就說派丫鬟伺候是樓里對待客人的規矩,主人派我來伺候更是最高禮儀,她要是不信便讓她去問主人,反正我們倆已經通過氣了,況且以她的脾性不至為這點事生氣。

想著想著,我心裡便坦然了。

我進房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隱匿氣息,以習武之人的機警,連.城不可能沒有發現屋裡多了一個人,此時內室卻沒有動靜。

她不會是走了吧?

我心神陡然一震,屏住呼吸輕手輕腳的潛了進去。

皺著的眉在見到床上熟睡的女子時自然而然的舒展開,連.城抱著枕頭,被子一半懸在空中搖搖欲墜,另一半裹在她身上難捨難分,從兩頭露出一張嫣紅的臉蛋,一隻皓白的玉足。

唔,腳趾頭蜷縮得很別緻。

我不厚道的無聲的笑了起來,然後彎腰把被子撿起來,幫她蓋上,這回才有了點動靜。她眼睛未睜,人已經先坐了起來,接著我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我:「……」

竟然還沒醒?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臉……更讓人意外的是我此時的心境,若是以往,我定是一個眼神都不肯吝嗇於她,而現在是一個眼神都不想錯過她。愛與不愛,相差一個字,卻是雲泥之別。

一雙藕臂親密無間的環上了我的後頸,緊接著稍顯尖瘦的下巴枕在了我的肩窩裡,有人在我耳畔低而纏綿的喚道:「阿槿……」

「阿槿……元祉君……祉君……」連.城急迫而又熱切的喚我,元祉君是我的本名,十來歲的時候爹爹病重,正遇上當時帶著連.城四方游醫的連訣,我與她同寢同食,甚是投緣,還約好日後相見。後來爹爹去世,家境遭變,我被迫賣身為奴,那件事便慢慢在我心裡蒙了塵,八年過去了,我忘了,她還記得。

「祉君……」

四下遊離的思緒被她滾燙的呼吸拉回來,耳邊是她的低語,我咬著下唇不敢答應,只因那脫口而出的話太過類似於某種不可言的聲音。

幸得話語並不是唯一表達感情的方式,我抬了手緊緊摟住她纖弱的腰肢。上一次擁抱是在一年前,然而現在我比一年前百倍千倍的感受到來自於她的莫大的吸引力,我喜歡她,我迷戀她,為她著迷。

肉體乃至靈魂全部為她俘虜,我無處可逃。

我闔上了眼睛。

「既然是個夢,就容許我繼續放縱一會兒,希望別像上次那麼快醒來。」連.城如是說。

我心裡好像剛剛打翻了一罐糖蜜,還沒來得及咂摸出一點甜味,緊接著便湧起滿滿的酸澀。我不知道她為何既要千方百計的疏遠我,如今又為何在自己假想的夢裡對我極盡溫柔與渴求。

心中一團亂麻,左纏一道,右纏一道,萬千情絲糾結成網,纏縛出一股深深的不詳感,可還沒等我細思,牙關被人再次輕而易舉地撬開,呼吸被奪去,心跳如鼓,那點微末的一閃即逝的思緒頃刻間被涌動的歡喜代替,整個的煙消雲散了。包括之後,我竟然再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她溫柔至極地糾纏著我,我盡我所能地去擁抱她,去接近她,在心尖上開出花來。

自始至終連.城都沒有睜開過眼睛,她仰面躺在床上,掌心扣住我的手背,手指不住的摩挲著我的指腹,她指尖皮膚光滑,一點薄繭也沒有。

我和她並排卧著許久,肩並著肩頭靠著頭,最後手掌被她抱在懷裡,像是孩童抱著心愛的玩具,她唇角勾起淺笑,呼吸逐漸放輕,慢慢變得均勻。

我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躡手躡腳的推門出去了。

這只是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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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遙(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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