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2
藍忘機強壓住胸中被火燙得飛快跳動的心聲,問道:「什麼意思?」
江流抬起下頜,頗為自負傲慢地說道:「若魏公子重生,你願意為他做什麼事?」他手指不斷在臂膀上輕叩,好像面對藍忘機多說一句都嫌麻煩。
藍忘機沉吟一瞬,回答道:「只要不違背仙門大道,沒有什麼事是我不能為他做的。」
「好!希望含光君一言九鼎!」江流粲然一笑,第一次真心實意地露出笑意,嘴邊一個梨渦甚是打眼,藍忘機覺得他好像一個人,不是他刻意裝扮的魏無羨,但又想不起來到底像誰。
「你知道魏嬰回來過,但是又消散了。」藍忘機一字一句,故意沒有說「死」或者「反噬」,然後又慢慢問道,「是你做的嗎?」握著劍鞘的手不禁有些輕微的戰慄。
「含光君,你想套我的話?」江流恢復了一臉傲氣,幾乎是斜著眼睛瞥著藍忘機說道:「也罷,告訴你也沒關係。是我,也不是我。」
「願聞其詳。」藍忘機不動聲色。
「你可聽好了,魏公子回來是因為我,但是他不得不再次消散,卻是為了順應含光君你救人的願望!」江流臉上的笑意不復存在,倒也不算咬牙切齒,只是表情看起來無端地就有幾分恨意在裡面。
藍忘機倒是一怔,心動如電:「此話怎講?你並不在那裡。」魏無羨跳出來現身在林府,藍忘機可以肯定再沒有其他人隱藏在附近,江流的修為,還達不到可以在自己探查下隱匿的地步。
江流恨恨說道:「如果不是含光君執意要救南平城的平民,只怕魏公子並不會出面,他不出面,又怎麼會最後承受不住怨氣,不得不,不得不……」最後幾個字在嘴裡轉了幾圈,卻沒有說出來。
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喉嚨,藍忘機突然想到,魏無羨這次是曾經說過:「既然已經回來,我自然不想又死一次。」而魏無羨突然出現,確實是自己多次要求金光瑤死守南平的提議被擱置的時候。有人重重在心頭又打了一拳,藍忘機有些痛苦地瞧著江流,說不出話來。
「魏公子,不只是消散,是又一次百鬼噬咬,屍骨無存,都是因為你啊!」江流眼光似刀,說一個字就在藍忘機身上割一刀。一陣惡寒爬上背脊,好像江流心裡的恨意真的割到了身上,藍忘機不禁咬緊了牙關,輕微地晃了一下。
「那麼,含光君,你準備好了嗎?你欠魏公子的,準備還來吧!」江流突然露出笑臉,一抹紅光在他眼裡一閃而過,對著藍忘機充滿誘惑地說出這句話,說話間,笛橫嘴邊,吹出了幾個古怪的音調。
陡然有如萬鈞壓力沒頂而來,藍忘機一個沒站穩,被無形的強大力量壓得單膝跪在了石板上,勉力用避塵劍鞘撐住,才沒有倒下去。但那股力量硬是將他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藍忘機運起靈力抵擋,胸悶稍緩,他艱難地抬頭望向江流,問道:「你什麼意思?」
「剛才你不是說了嗎,為了魏公子,只要不違背仙門大道,沒有不可以為他做的事。」江流笑道,「魏公子的軀體不能用了,把你的給他吧。」他帶著獵人看著獵物的神情,慘白的臉上紅暈浮現,笑得殘忍又純粹。
藍忘機想起身,但根本無法擺脫壓在身上那股力量,無論如何運用靈力抵抗,最多只能維持呼吸和說話,卻是想盡辦法也站不起來。「為什麼?!」他咬緊后槽牙,對江流喊道。
「含光君,想必你也見識過了,魏公子的原身里有強大的怨氣,必須隔日用上等靈力培固引導,否則就會走火入魔。但哪裡去找願意用自己辛苦修得的靈力給他的人呢?」江流慢悠悠地道,「含光君倒是願意,可是如果魏公子一直在你身邊,我又該在哪裡呢?」他目光在藍忘機上上下下掃視,好像很滿意的樣子,「如果魏公子想我了,含光君你會放他來找我么?」
藍忘機深吸一口氣,冷冷道:「你撒謊。魏嬰並不心悅你。」
一絲慌亂從江流俊秀的臉上滑過,他瞪起眼睛,急急地道:「你憑什麼這麼說?!」抓著笛子的手緊張得關節都發白了。
藍忘機仍舊冷冷地看著他,並不回答。
江流漸漸穩住心神,瞧著藍忘機的眼睛,問道:「你知道了?他告訴你什麼了?」見藍忘機仍不回答,他哼了一聲,說:「」是又怎麼樣?那是以前。魏公子總有一天會愛上我的。」
藍忘機忽然嘆道:「那你上次又為什麼騙我?」
江流忽然像看個傻子似的瞧著藍忘機,「難道我會告訴你魏公子喜歡你?然後再讓你們兩個一見面就互訴衷腸嗎?」
「你上次就知道我會與魏嬰碰面?」藍忘機聽出了江流話中之意。
江流哼了一聲,道:「這不關你事,你不用管。」單手握著笛子,另一隻手狠狠地揪著穗子,一臉警惕。
「你騙得了一時,又騙不了一世,最終還是騙自己罷了。」藍忘機看著他,毫無波瀾的臉上似有憐憫之色,好像忘了自己才是階下囚。
「你還是管管你自己吧!」江流忿忿地道,「你作為藍忘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藍忘機搖搖頭,說道:「你別費力氣了,就連百家的招魂儀式都招不到魏嬰的殘魂,就算你找到了,魏嬰也絕對不會奪我的舍。」
江流輕輕笑了起來,眼中浮起幾點狡黠的光芒:「當然招不到,一百年,一千年都招不到。」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將笛子的穗子搖成了圈,又道:「至於奪不奪你的舍,可由不得魏公子了。」這話說完,突然揚手一揮,一點幽綠的微光快速向藍忘機心口襲來。
藍忘機眉頭微皺,奈何身子動不了,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那暗器擊中胸口,一陣鈍痛傳來,但並未破胸而入,「啪」的一聲輕響,一粒圓溜溜的翠玉戒面落在地面,並不是致命殺器。
「別惱,含光君,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被這陣法給困住了。」江流玉面含笑,顯然極其開心,「畢竟含光君的修為之高,舉世罕見。」
「你到底想要怎樣?」藍忘機呼吸漸重,那無形的重壓越來越難以承受,不得不咬牙死扛。
江流眼中光芒閃動,道:「我已經說了啊,魏公子的軀體不能用了,你賠給他啊!」看著藍忘機艱難地用靈力抵抗著,即將得償所願的興奮越來越高漲,接著說:「整個修仙界,再沒有比你的身體更合適的了!精緻完美、靈力高強。最妙的是,我再也不用擔心還有個含光君跟我搶魏公子了。」
藍忘機掀起眼帘,琥珀色眸子里不知是哀怨還是厭惡,江流覺得看著渾身不自在,卻聽藍忘機道:「你心腸狠毒,就算沒有我,魏嬰也不會喜歡你。」
倨傲的神色又回到江流臉上,他沉下臉,說道:「你說什麼?你知道我是誰么?你以為就你們姑蘇藍氏高貴?」
「你殺了那些無辜的鬼修,縱凶屍圍城,縱凶屍傷了江澄,害得魏嬰自毀自身,就算你是天仙下凡,他也不會喜歡你。」藍忘機縱然極其吃力,仍一字一句地說出。
江流冷笑道:「是啊,他不喜歡我,他喜歡你,我早就知道了。」眼光恨不得在藍忘機身上剜出一個洞來,「那年秋天的夜裡,魏公子又和你吵了嘴,心裡不痛快,獨自在營帳里喝酒。我拿著笛子找到他,本想給他解解悶,但魏公子卧在榻上,輕輕叫出了一個名字,藍湛。」
藍忘機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怔怔地盯著江流,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五年還是六年?難怪魏無羨說,喜歡自己很久很久了,震驚的自己還以為是他酒喝得太多,搞不清楚狀況的誇張說法。
「我當時就呆住了。魏公子睜開眼,認出是我,立即坐起來,嚴厲地囑咐我不準將聽到的看到的說出去。我只得不斷點頭,發誓絕不說出去。」江流垂下眼帘,再抬眉看著藍忘機,回憶道:「魏公子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實心底下比誰都敏感驕傲,卻是個睜眼的瞎子,看不到你對他的情意,而他自己又掩蓋得很好,含光君你也根本不知道,對吧?」幸災樂禍的神色在江流的臉上浮現,他又抿嘴笑出一個梨渦。
「既然你說了謊,那麼魏嬰的手稿,自然也不是他給你的,對吧?」藍忘機直問道。
「呵呵,如果我不給你魏公子的手稿,含光君你怎麼會輕易相信我呢?又怎麼會憋著不與魏公子訴衷腸呢?」江流毫不避諱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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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死得很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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