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場簡樸的婚禮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照射進屋子,雞鳴鳥嘶聲聲入耳,對月這個陰濕的季節是個難得的好天,好得連空氣中都漂浮著粥米的香味。
青涯鼻尖微微聳動,睜開了懶散的雙眼,又美美的升了一個懶腰,深呼吸一口長氣,想要長吁一聲「大清早的擾人清夢。」卻發現房中空落落的,渡渡和二丫早就起床了,側耳一聽,院中有追逐玩鬧的嬉戲聲。
對於楊悠和柳心慈來說,青涯是個奇怪的客人,所以奇怪的客人有奇怪的同伴,這對他們來說似乎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即使他的同伴是一隻大得過分的『大肥雞』,而且多少有些顛覆他們的想象,因為渡渡的外形實在是太四不像了。
渡渡是個自來熟,很容易和他人融入一塊,同時也是個口是心非的傢伙,昨晚還對青涯說不喜歡小孩子,今早卻跟二丫在院子里玩得不亦樂乎,七歲是個狗見了都嫌棄的頑皮年齡,青涯拉開房門出來時,便看到二丫從渡渡後背上摔了下來,渡渡掙扎的動作很輕,二丫也很不甘心,抹了一把鼻涕泡又咯咯笑著追著渡渡滿院子跑,但她的腳力遠不及渡渡,追又追不上,急得小臉通紅,沒追一會兒就站在原地咿呀亂跳。
渡渡見她累了,就回到二丫身邊,將長長的彎喙探入小布袋裡叼出幾顆甜美的果子哄逗她。
兩個差不多大小的身影背對青涯坐在籬笆中的長凳上,身邊蝶飛蜂舞,陽光輕柔而明媚,有心者細觀,自有一番如畫的境意。
「你真好。」二丫滿足的嚼著果子,一臉的幸福。
渡渡冷傲的看了一眼二丫不說話,尾巴上的羽翼卻微微抖動了一下。
「你要是能說話就好了,我就不會那麼無聊啦。」二丫接著說。
渡渡又撇了一眼二丫,轉動了一下眼珠子。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二丫問。
渡渡稍顯猶豫,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二丫像是發現了極了不得的驚天秘密,激動得用手摟著渡渡的脖子,將臉湊上去又親又啃,渡渡見狀急忙抽身躲開一小段距離。
「哇,你真的能聽懂我說話啊,你知道嗎?爹爹和娘親給我養過一隻狗狗,他和你一樣聰明呢。」說著,二丫神色有些失落,果子也不吃了,「可是,它笨死了,壞人要打爹爹和娘親的時候,它不跟我和姐姐一起跑,還要去咬壞人,最後它也被打死了。」垂髻幼年的孩子,根本不能完全理解死亡代表著什麼,又好像懂這麼一點點,所以二丫看上去難過極了。
或是有所感觸,渡渡『呱』地低鳴了一聲,然後又將身子湊近二丫。
小孩子的思緒轉變總會給人意想不到的驚訝,於是,二丫杵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后,滿帶欣喜的接著說,「你以後就叫旺財吧,怎麼樣?我家那隻小狗狗就叫旺財,它對我可好了。」
渡渡眼眶中閃爍著濕漉漉的液體呼之欲出,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被氣的。
『噗---!』端著木盆靜悄悄蹲在角落洗漱的青涯嘴裡噴出一大捧清水。
「旺財,哈哈哈,旺財....。」
激動的情緒使得渡渡全身羽毛都要倒立打顫了,牠呱呱鬼叫著,原來自己和二丫的一靜一動早就被人看在眼裡聽進耳中。
「青涯哥哥!」二丫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見青涯出現,騰地從小板凳上站起對著青涯跑去,一頭就栽進了寬大溫暖的懷抱里。
「別鬧了,牠有名字的,叫渡渡。」青涯摸了摸二丫的兩個小揪揪說,看著渡渡氣鼓鼓的模樣還是會忍俊不禁。
「渡渡?」二丫狐疑地喃喃著,「可是牠剛才已經答應我了以後叫旺財呀。」
所謂的答應,就是沉默,既然沉默,那就是答應,二丫的邏輯很簡單,她可不管渡渡是否會說話,既然認定了牠以後叫旺財,那牠就一定得是,這似乎也是大部分女人先入為主的一貫作風,跟年齡也不是很沾邊。
青涯很寵溺二丫,當然也不準備反駁二丫的觀點,他看了看渡渡,渡渡的彎喙一張一合---你才是旺財,你全家都是旺財,只可惜牠的彎喙不是人的嘴唇,所以青涯看不懂牠到底說了什麼。
「嗯!以後咱們就叫牠旺財!」青涯重重的點頭,盡量有溫和的面部表情去壓制那股強烈的笑意。
見反抗無效,渡渡氣得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看被微風撫動的竹林,一顆青棗被牠從小布袋裡銜了出來,唰唰地嚼著。
有件事青涯倒是很好奇,渡渡這傢伙的牙口到底長得是像人呢?還是像動物?亦或是.....反正不會是鳥的,不然吃東西的時候也不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走到渡渡身後,伸手,快要將牠擰起以解開自己疑惑的時候身後便響起了楊悠和柳心慈喚他和二丫吃早飯的聲音,於是只得作罷。
往日有這種好天氣時柳心慈都要進山採藥的,但今天不會去,吃過早飯也沒怎麼去翻曬院子里的草藥,而是窩在屋中給楊悠打點明日一早出發時必備的行李。
二丫又和渡渡在院子里追逐開了,下手沒輕沒重的,抓得渡渡羽毛亂飛。
青涯坐在長凳上怔怔入神的發獃,根本就無心理睬渡渡無數次暗裡投來求饒的小眼神,這一天很快就這樣過去了,對於青涯來說很長,對於楊悠和柳心慈來說很短。
等二丫入睡后,青涯被楊悠叫到了院子里。
今夜的月色很是清亮,柳心慈在院中擺上了桌椅,上有一壇用爐火熱好的溫酒,還有幾個下酒的小菜,兩盞紅燭泛著閃爍的光芒,燭前一對玉人共執紅綢,四目深情相對,天公作美,這是個夜靜風輕的夜晚。
沒有紅妝,沒有鳳冠霞帔,更沒有三書六聘,柳心慈的完璧之身配楊悠的忠貞不二就足矣,這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婚禮。
「青涯大哥,我柳心慈今日願嫁身子尤為妻,明月在上,厚土為憑,敢情青涯大哥今日於心慈和子尤做個見證可好?」率先開口的是柳心慈,她知道楊悠的擔憂,今日有此一舉,也正是要斷了他的擔憂,管它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你二人心心相投,郎情妾意,能給你們做見證人是我的榮幸。」
這很現代,非常現代,青涯答應的很爽快。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得友如此,九死無悔!」楊悠本以為青涯多少會對二人私定終身的行為有所鄙夷,但見青涯如此爽朗表態,心底那份世俗的重擔也就卸下了,但見他雙目噙淚,對柳心慈情深意長道:「心慈,子尤虧欠你何其多也,家母雖遠在一方,若知我今日得此良妻,定也會為子尤感到欣慰。」
說罷又轉身用堅定而感激的眼神看著青涯說:「青涯兄,你我雖相識不久,卻待子尤情深義重,明日一別若得安然歸來,日後青涯兄但凡有所差遣,子尤定效犬馬,縱使刀山火海,亦萬死不辭!」
「夫君莫說胡話。」柳心慈溫聲提醒道。
滾燙的誓言和真摯的情義將草廬前的這座小院塞得滿滿當當。
「好!我等著你功成名就凱旋而歸的那一天!」青涯接下了楊悠堪比金堅的誓言,豪情朗聲道,接著為這對即將結成連理枝的新人高聲宣誦拜禮。
一拜天地,對著紅燭閃爍的茫茫星穹。
二拜高堂,對著廬州府所在的方向,那是楊悠老母所在的位置,不僅如此,還對著屋中柳心慈爺爺的排位也行了拜禮。
夫妻對拜,兩人含著青澀而幸福的甜笑,娓娓相對一拂。
交杯酒是當著青涯的面喝的,這禮便算是成了,可是,接下來要不要再扯著嗓子喊送入洞房呢?
青涯從沒想過這次穿越還會為人主持一次婚禮,以前也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更加無從談起知曉內里的細節了,他倒是更在乎眼前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若是貿貿然就讓楊悠去洞房了,豈不是就只剩自己一人枯坐在此了,那這酒可就喝得太沒意思了,什麼舉杯對明月,將夜作下酒的高雅心境他是學不來的,可能以後會有,但絕不是現在。
「夫君且陪青涯大哥吃酒,妾身先行回房,房中還有些自釀的桂花酒,夫君隨時喚我就是。」柳心慈鶯鶯一拂對二人道,說完就轉身小步走開了。那意思很明確,酒不夠就喊,佳人就在屋裡等著,還有些話礙於青涯在場沒有說出口,酒不要喝多了,今晚還有大事要辦呢。
青涯很喜歡柳心慈釀的桂花酒,酒質清新醇和、綿甜爽凈,讓人一嘗動容,二嘗開懷,平日里想要點喝還得磨不少嘴皮子才能討得可憐的一小瓶,今日得此良機怎肯錯失,客套了兩句便忙不迭地打開酒樽的封口,一股純天然桂花香味撲鼻而至,頓時就在小院彌散開來。
「子尤,值此良辰美景,哥哥我先敬你一杯,祝早生貴子,百年好合,來,我先幹了。」說著仰頭將瓷碗里的瓊漿一飲而盡,而後連聲直呼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