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蔔可以生吃的!

蘿蔔可以生吃的!

「老娘橫行鄉野,靠的從來不是嘴炮。」龍向梅挑著擔子,在狹窄的土路上,跟張意馳侃著她昔年的光輝戰績。張意馳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泥地里,神情恍惚。拳法都出現了,他真的沒穿嗎?現在打個電話給親爹讓他撈自己回去還來得及嗎?

干農活不需要動腦,龍向梅挺高興有個人能陪著說話的。當然,她從來擅於找樂子。沒有張意馳的時候,她都在手機里放著音頻,或是聽講座,或是聽小說。儘可能不要把自己搞的苦大仇深,而是要積極的學會苦中作樂,否則她個禍害可能遺不了千年,那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又走了一里多路,他們來到了條小溪前。大圓村前有溪流環過,早年是他們村的水源。後來村裡接了自來水,來溪邊打水的人就少了,只剩下他們這些洗菜的。

溪流邊,龍向梅挑了塊平整的石頭拍了兩下,就在張意馳以為她要坐下洗菜時,她居然從兜里拽出了塊裹著塑料袋的舊毛巾。張意馳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小姐姐居然有精緻的時候?

但沒想到,小姐姐把舊毛巾往石頭上一鋪,對張意馳道:「你坐,我洗菜去。」然後仗著穿著防水的塑膠靴,直接踩進了冰冷的水裡。

張意馳:「……」你姐姐還是你姐姐!毫不意外的猛!

龍向梅力氣巨大,一擔蘿蔔和香菜被她直接拽進水裡泡著。然後脫掉了礙事的手套,雙手就這麼浸在接近0度的水裡,洗起了香菜葉片中夾著的泥沙,還不忘跟張意馳科普常識:「大家去菜市場買菜,都是圖省事的。我們又是小地方,誰家的菜種的好,洗的乾淨,大家就都愛買他家的。這樣賣出速度快,能節省很多看攤子的時間。不過我們守攤子也不閑著,要麼打毛衣,要麼做鞋子。農村人的壓力其實也挺大的。對比之下,996顯得蠻輕鬆了。」

張意馳沒坐在石頭上,他蹲在水邊,用手指試著溪水的溫度。溪水很清澈,除了被龍向梅暴力攪出泥沙的那一塊,其餘地方剔透的彷彿能洗滌心靈。可惜,剛被洗乾淨的心,在聽到龍向梅的話之後,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在仔細的考慮,如何才能讓龍向梅真正的走出困境。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那什麼才是漁?

一塊細白的蘿蔔遞到了眼前,陽光之下,削了皮的蘿蔔有半透明的晶瑩感。蘿蔔底端保留著蘿蔔皮,剛好能用手拿著。

「打了霜的蘿蔔很甜的,一點不辣,你試試。」龍向梅說著,自己拿著另一塊咬了一大口。脆甜的蘿蔔被她咬的咔擦咔擦的作響,看起來就很有食慾。

張意馳是個講究人,他印象里自己真沒在桌子茶几以外的地方吃過東西。不過四周沒人,他現在又沒人管著,於是也學著龍向梅的樣子,試探著咬掉了一塊蘿蔔。

出於意料的甜!不是水果那種清甜,而是一股獨屬於蔬菜的甘甜。含水豐富的蘿蔔,在不想喝水的冬季里,有些許解渴的功效,吃起來更覺爽口。

龍向梅只給他削了一小塊,見他三兩下吃完,笑問:「還要不要?」

張意馳點了點頭。

龍向梅又抄起小刀,仔細給他削了塊不大不小的,嘴裡還念叨著:「冬吃蘿蔔夏吃薑,不用醫生開藥方。」

張意馳但笑不語,接過蘿蔔咔的吃進了嘴裡。

哪知他正吃的高興,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嘆氣。驚的他差點被蘿蔔卡著!

「梅架啊——」又是一聲嘆氣,「你怎麼又跟人吵起來了?我在村委辦公室都聽到了你的罵聲!」

張意馳回頭,看到身後的土牆上,站著個穿著墨綠色羽絨服的女人。她二十六七歲的年紀,身形瘦削,五官秀氣,稍微打扮打扮,也算的上個小家碧玉。但此時的她正一臉無奈的看著龍向梅,好似拿她一點都沒辦法的模樣。

削蘿蔔的龍向梅沉吟了片刻,斬釘截鐵答道:「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

「噗!」張意馳的蘿蔔嗆出了喉嚨,不是,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

女人的臉黑了黑,深吸一口氣,才道:「是的,□□說過,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但是你能別十五分鐘髒話不重樣嗎?」

龍向梅討好的把手裡的蘿蔔遞了過去:「蘇黨,吃蘿蔔。」

女人正是鄉黨委委員蘇妙雲,也是與龍向梅家對口扶貧的幹部。她沒接蘿蔔,從土橋上跳了下來,在龍向梅的腦袋上拍了一記:「我剛進村就聽到你們小學班主任的投訴,那麼一長串髒話,幹什麼呢你?不知道你們村留守兒童多,學壞了都沒人往回掰啊?」

龍向梅咕噥道:「說髒話又不代表學壞,這叫敵進我進,火力壓制!」

「閉嘴吧你!」蘇妙雲沒好氣的道,「20歲的大妹子了,還上了大學,文明點行嗎?」

張意馳怔了怔,龍向梅才20?這麼小?

蘇妙雲數落了兩句,又看向張意馳:「你是?龍家的親戚還是他男朋友?」

龍向梅答:「租我家民宿的客戶爸爸,正跟我體驗農家樂。我本著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原則,農家樂部分沒收錢!」

蘇妙雲臉上明顯閃過失望,隨即笑道:「我還以為終於有人能降服你個混世魔王了。」

「看你說的,我要有了男朋友,我們村以楊章榮為代表的青年俊彥不得把這條溪哭漲了水啊?」龍向梅說的相當的大言不慚。

「我特別欣賞你的不要臉。」蘇妙雲好笑,趕緊打斷了龍向梅的胡侃,問道,「滿姨好點沒?過年前要不要去複查?你家還有沒有什麼困難?過年的臘肉準備好了嗎?」

「我媽好多了。過年太冷去複查不方便,縣裡放射科那水平,呵呵。等我再攢點帶她去長沙查。」龍向梅竹桶倒豆子般的道,「困難沒什麼,剛好有個客戶爸爸需要個安靜的地方養病,今年不用麻煩村裡了。臘肉不要,我媽病著,高鹽的東西她不能吃。」

「你們臘肉算特色,你們客戶爸爸不用吃嗎?」蘇妙雲問。

張意馳連忙道:「我也不太吃熏肉類的,我……爸是醫生,從小不准我吃這些。」

「咦?你們家也是搞醫的?」蘇妙雲眼睛唰的亮了,「那能不能給我們村的楊章榮指個路,或者搞個內推什麼的?放心,我不是要走後門,就村裡的孩子即使讀了書,見識也不夠,你家學淵源,能不能指導他兩句?不然馬上就要畢業工作了,他家又供不起研究生,醫學本科生不好找工作,可愁死我了!」

張意馳哂笑:「村幹部連大學生在外就業都得管?」

蘇妙雲苦笑:「那可不,是轄區的不都得管。」

張意馳對蘇妙雲印象頗好,於是爽快道:「之前我不小心落水,楊章榮也幫了我的。回頭加個微信,我看著他的成績幫他問問。」頓了頓,又認真的道,「醫學不比其它行業,不提什麼救死扶傷的,每次出事故,都涉及人命與健康。我得看他成績和水平,才能做推薦。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蘇妙雲趕緊握住了張意馳的手,用力的上下搖晃,「能多跟他說兩句學業上的事已經非常感謝了,打鐵還得自身硬,我們不主張走後門。」

龍向梅笑嘻嘻的道:「那他家的臘肉是得拿出來兩塊炒冬筍吃。」

「你也少吃點,吃多了容易高血壓。」蘇妙雲叮囑。

「知道。」龍向梅道,「我媽在醫院裡住了一個多月,被醫生護士灌了滿腦袋養生經,要不是她在家我走不開,我都能去當月嫂伺候月子婆了。」

蘇妙雲笑了笑,沒跟她逗嘴皮子。而是伸手替她理了理額角的碎發,輕聲道:「明年夏天的時候,去把畢業證拿了。試試考公務員,再不濟考個編製。一生不愁。」

「再看吧。」龍向梅並沒有應下。在鄉下人看來,公務員待遇是不錯。可基層公務員,哪個不是天天紮根在村裡,盡照顧別人家的老弱病殘去了。如果龍滿妹健康,她倒無所謂。再怎麼說,比做農民強百倍。可惜她沒辦法拋下親媽去吃國家糧。

大多數時候,升斗小民是如此的無奈。宛如困獸般,永遠走不出囚籠。明明看起來,離躍升只有臨門一腳。可那臨門一腳放在現實,卻又是十萬八千里的距離。貧困到了一定的地步,連多養只雞都是奢望。脫貧致富,鯉魚躍龍門?談何容易!

蘇妙雲每周都要進村好幾次,查訪貧苦戶、聽取村民意見、問問村民有沒有困難、教他們遇到困難時如何上報。此外還有鎮政府內諸如黨紀建設等工作,可謂是忙的不可開交。跟龍向梅說了幾句,想著還得親自去看看龍滿妹的康復情況,扔下了一句:「有事打我電話。」抬腿就走。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張意馳感嘆:「基層好忙啊。」

「嗯吶,他們也挺不容易的。去年我們村水渠不好,他們駐村幹部為了修水渠,硬生生在村裡住了半年,連周末都不給回家。」龍向梅繼續蹲著邊洗菜邊八卦,「村裡可不好住。我媽愛乾淨,你住我家還算湊活。但村裡嘛,大家一天天累的要死,除了我媽那有潔癖的,誰願意天天收拾啊。幾個年輕點的幹部住的直罵娘,那也沒辦法。水渠修不好,他們就得呆著。現在修好了,他們可算解脫了。」

張意馳蹲在了龍向梅旁邊,問:「你好像很不喜歡村裡。」

龍向梅洗菜的手頓了頓,良久,她低聲道:「沒有人喜歡的。」

「那……如果你能方便照顧媽媽,你願意出去打工嗎?」

龍向梅望向張意馳:「你家缺保姆?」

張意馳乾笑,這麼敏銳的嗎?

「提醒一下,少爺,你離家出走中。」龍向梅笑著把洗乾淨的香菜收拾好,「等你什麼時候不想跟家裡死磕了,再打我電話。」

張意馳:「……」喜歡苗家少女脫貧記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苗家少女脫貧記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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